文丨王雯瑤
紀錄片界有一句話,“一個國家沒有紀錄片,就好像一個家庭沒有相冊”。紀錄片對于國家形象而言,如同展示在聯系日漸緊密的地球村面前的家家戶戶的相冊。在國內外紀錄片創作日趨完善,技術日臻成熟,題材日益廣泛的當今社會,紀錄片創作中的被動性依然成為不可輕視的存在。如何更好的認識被動性,在被動中贏得相對的主動權,成為一部優秀紀錄片創作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無論一部紀錄片選擇怎樣的拍攝視角,試圖反應怎樣的現實主題,在拍攝過程中,主體的被動性是影響和一定程度上制約我們創作的一個首要原因。這里所說的被動性是指在取得了拍攝對象應允拍攝后的創作中被攝主體的被動性體現。我們常常認為,被拍攝主體允許我們一定程度的介入其生活進行拍攝后,創作工作會很大程度上按照我們的主觀意識進行。但實際情況往往是因為鏡頭的存在和拍攝過程中被攝主體不確定性因素(如情緒、現狀等)的無征兆干擾而變得愈加被動。
鏡頭的存在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過去我們過多的擔心鏡頭會讓被拍攝對象不自然,這里的不自然表現為“過度拘謹”,眼下,不自然多數時候還會以“過度表現”的方式呈現。過度拘謹對于被攝主體而言,在于當常態生活狀態下不僅多出了攝制組成員,還多出了極具距離感和生疏感的攝影機,這或多或少都會使絕大部分拍攝對象變得不夠松弛,進而影響紀錄片追尋的真實感,使得最具震撼力的現實表達受限。
隨著社會的發展,電影、電視更多的介入普通受眾的生活,人們對于攝影機的敬畏感日漸減弱,一方面帶來的拍攝優勢是被攝對象不再過分抗拒或抵觸攝影機的存在,另一方面則表現為面對攝影鏡頭的“夸大其詞”。每個人面對鏡頭都會多了幾分夸張的表現欲,這一點使得我們最終獲得的影像資料依然帶有失真的成分。如果這幾分的“過度表現”剛好在我們重點表述的段落中,那么對于紀錄片的真實性和主題表達而言,無疑都是非利好的結果。
同時,在拍攝過程中,被拍攝主體生活中可能發生的對其情緒產生影響的事件,也在不斷的改變我們最初的溝通效果。所有這些不確定性因素的存在和發生構成了被攝主體的被動性,這種被動性的存在使得我們在創作中需要不斷的建立、改善、維護和被攝對象的良好交流溝通效果,以保證真實、有效的完成拍攝任務。
在故事片創作中,時間先后、空間次序都在導演的全全掌控之中,我們可以將發生在同一時空的事件打亂先后順序集中拍攝,以此來控制成本開支,提高拍攝效率。我們也可以在后期剪輯中,進行畫面素材的補拍,以此滿足后期制作的需要。但作為一部紀錄片,我們只能嚴格的按照人物、事件的發生、發展順序進行拍攝,鑒于事件的不可逆性,往往也不存在反復拍攝或者后期補拍的可能性。一方面這對導演、攝影、剪輯等主要創作人員的專業技術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正是本文所探討的時空被動性的體現。
首先,我們來關注空間上的被動性。為了便于讀者更好的理解這一點,我們暫且拿故事片(又稱劇情片)的創作進行比較。紀錄片在拍攝過程中,從單純主觀愿望出發,我們希望可以無處不在地跟近被攝主體,一如我們在故事片中看到的,只要利于主題表達的場景,不存在“不能拍、拍不到”的情況。紀錄片創作則不同,由于現實條件制約,例如被拍攝對象的工作環境可能不允許我們進入拍攝,再例如被拍攝對象的私人生活空間不想我們過多的介入,等等。這些都一定程度上將我們的拍攝工作置于被動之中。往往我們想跟近的空間環境是為了更好的表達片子的主題,但由于空間被動性的限制,我們只能曲線救國或者另尋他路。
其次,是時間上的被動性。劇情片的創作往往在時間上不存在任何桎梏,而紀錄片則不同。拍攝周期往往是處于不斷調整狀態中的,且被拍攝主體的時間規劃往往沒有嚴格的規律性可言。常常是我們做好了即將發生事件的拍攝計劃,但現實情況又有了新的部署和安排。創作團隊則不得不隨即做出相應調整,以適應變化了的現實需要。同時又受限于不可逆的“一條過”現實條件,在突發事件發生時必須盡可能的一次性完成所需素材的拍攝,不存在后期補拍的可能。因此,紀錄片拍攝是一個在被動性中磨練意志力和創作水平的過程。時間的不確定性和變更性成為了其帶來被動性的主要原因。
這部分所說介入拍攝過程的被動性,是基于拍攝主體的被動性以及時空被動性而言的。所謂的“介入拍攝過程”指的是介入除被攝對象參與外,同時包含多個主要參與對象的拍攝環境。顯然這里的“介入”,除了與被攝主體的交涉、溝通外,必然包含同其他環境人物、因素的交涉、協調和溝通。
紀錄片的最大優勢和現實價值在于盡可能的用相對客觀視角進行社會觀察與記錄,引發受眾的思考。由此帶來的創作瓶頸之一便是這個環節介入的被動性。在介入拍攝過程中,我們很容易對事件的重要性做出合理判斷,即該拍攝段落在全片敘事表達中的分量,也相對可以對現場的狀況進行一定程度的把握和拍攝節奏的控制。不易的是,是否這個具重要性和一定程度可駕馭性的拍攝主體(群體)是可以被我們成功介入并將被動性合理轉化為創作能動性的過程。
舉例來說,例如被拍攝主體(個體)在該群體事件中并非居于主導地位,那么首先被拍攝主體自身就會存在一定的被動性,如本文第一部分所述,作為第一線索可以推進的主體便不再具有其有效的介入價值;其次,如果該事件具有一定的社會評判性(例如牽扯到是非、正誤等明顯評價標準),那么作為群體事件的主要責任方(或責任人)絕大多數并不希望我們介入拍攝,因為創作團隊的介入既會影響現實的發展,也會給當事人的言行造成限制性因素,加之成片可能帶來的未知傳播效果,很難控制事件的原有影響范圍和影響力。
由此,對于紀錄片創作團隊而言,很難通過常態、順序的獲得有效群體場景的第一手素材。從表達手法而言,雖然可有變通的方式來彌補無法直接拍攝的客觀不足,完成重要段落的最終敘事表達。但從影像表現力、滲透力而言,沒有什么比直接獲取現場資料更具感染力和說服力的了。因而,在介入拍攝過程中,協調、溝通和取得絕對信任是第一要務,通過現場拍攝、后期剪輯控制節奏和合理適度表達,也是最大程度規避該過程被動性的有效解決方法。
在開始紀錄片正式拍攝工作前,所有的紀錄片導演對即將拍攝的紀錄片主旨都會有明確的認知和掌控。雖然拍攝內容上會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因素,但核心表達思想往往是清晰可見的。有別于故事片創作的是,紀錄片的現實發展脈絡往往不具有太多的前瞻性,這也就造成了開始拍攝后,導演最初表達意圖和現實發展情況會發生激烈的碰撞,在這個碰撞過程中,往往也是紀錄片表達主旨不斷根據現實情況完善、修正或者顛覆重塑的過程。我們稱之為創作意圖表達的被動性。
和上述其它環節被動性不同,這個部分的被動性相對更容易進行良性的轉化。同樣的,任何一種被動性對于創作者而言也都是極大地挑戰,創作意圖表達的被動性也概莫能外。它需要導演有很好的臨場隨即調整能力,不僅僅針對人物、事件的變化作出調整,更多的是初始想法在和現實發生關系后,能夠準確、及時、合理的作出具有建設性的轉變決斷。如果過于固執己見,那么拍攝自然會進入到舉步維艱的困境中,因為現實無法如故事片一樣按照最初導演意圖發展,進而使得拍攝工作變得無法推進;如果過于隨心所欲,不做合理思考和判斷的完全被現實牽著鼻子走,最終的素材將無法完成符合邏輯的結構敘事,雖然拍攝過程中得心應手了許多,但后期階段會陷入不知所云的茫然之中。
由此可見,對于紀錄片導演而言,最初的創作意圖在整個創作過程中必須要有根據現實狀況不斷修改的勇氣和合理規避不必要變化動因的能力。紀錄片的創作是一個重過程而輕結果的過程。所謂“重過程”,在于片子創作本身和現實發展本身都只是過程性的表達和體現;所謂“輕結果”,是基于重過程而言,如果過程把握和駕馭得適度合理,自然會有一個相對合情合理的結果誕生,而不是一味為了追求所謂的結果去對過程大肆擺布。
限制性因素對于創作者而言是無從回避的現實,紀錄片創作中的被動性雖然一定程度上給實際工作帶來了困難,但也并非是無法逾越和解決的難題。基于現實變化適時作出合理調整,保持積極的創作態度和持久的創作熱情是客服各類困難,實現順利有效拍攝的關鍵。只有靠創作者用心去把握、發現、實現,才能真正完成一部優秀紀錄片的創作,最終實現紀錄片的社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