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宇健
近年來,網絡傳媒的發展對司法的影響日益凸顯。研究網絡傳媒中熱點事件的形成,有助于我們從根本上把握網絡傳媒在具體司法事件中產生影響力的規律,從而發揮網絡媒體對司法的正向價值,削弱并避免其負向作用。
網絡熱點事件是一個社會事件在互聯網上的表現形式。它是指某些反映典型的社會現狀和社會矛盾沖突的事件,經網民曝光或媒體關注,在網絡上以各種方式進行傳播,并引起充分而激烈的討論,形成全民關注的局面。要真正地認識網絡熱點事件,必須對其基本特征有一定的了解和分析。近年的網絡熱點不少與司法議題有很大的關聯,通過對其基本特征的分析,有助于我們把握網絡輿論生成的起點,以及網絡輿論影響司法的機理。整體而言,網絡熱點事件主要有如下基本特征:
公共性是網絡熱點事件的重要特征。互聯網已經構成了一個虛擬而現實的公共話語空間,網絡技術所帶來的交互功能和隱匿性特征,讓民眾在網上的交流更為開放和民主。隨著中國社會的進一步發展和執政治國理念的革新,民眾的政治熱情高漲,社會參與意識更為強烈。他們借助互聯網的平臺,在公共權利意識的支配下,帶著強烈的道德批判精神看待中國社會。可以說,網絡為民眾公共話題的開放式探討提供了基本的硬件條件。討論內容的公益性和討論的開放性共同構成了網絡熱點事件的公共性,可以說,前者是實質,后者是形式。
網絡熱點事件之所以引起廣大網民的普遍關注和熱烈討論,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其揭示的社會話題的重要性。這些話題多關乎某些社會發展的基本層面,因而能引起社會公眾的高度關注。對于司法個案而言,能引起網民熱烈討論,并引發網絡民意的案件必定有其獨特性。這些個案具有超越個案的獨特司法價值。它們或是反映了我們當前司法現實的基本矛盾,或是反映出我們法律制度的嚴重缺陷,或是對司法公正在權力干預下無法實現的擔憂,或是對民意不當驅動司法的警惕。總之,相對數量不多的這些司法熱點案件具有公共利益維護、人權保障和社會變革的鮮明導向。
網絡熱點事件往往觸及的是一個社會的敏感問題,因而事件本身才能產生社會公眾的爭論。一些案件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引起社會輿論風暴,正是因為它刺痛了社會大眾的道德神經。因為在這樣一個特殊的發展階段,人們自身對社會外界的變化也是極為敏感的。有時候網絡報道的符號化語言會加深網民對事件或事件主體的關切度。比如,在鄧玉嬌案件當中,巴東警方幾次通報案情調查處理的進展情況,以及充斥著網絡媒體的“娛樂城”、“國家公職人員”、“特殊服務”等等關鍵詞,都在一定程度上激發起網民深入了解案件的愿望。因為這些報道已經型塑出了一個底層社會弱者奮力抗爭的畫面。作為普通民眾,從其所處的特定社會情境看,他們的某個角色層面都有“弱者”的自我感覺,這樣,網絡媒體描繪的畫面與其敏感的內在感受就會產生共鳴,觀點的趨同和進一步傳遞就加速了網絡熱點事件的成型。
從一般人的心理角度分析,在人們看來完全正常的事件或行為,往往難以引發人們的興趣,刺激大眾的心理和神經,從而也難以成為網絡輿論的熱點。只有反常的事物,或者事件反常的發展進路,才能引發人們一看究竟的好奇。所以,對于網絡事件而言,信息的模糊性和反常性常常是其構成熱點的前提。因此,有人說,輿論的激發源于事物的反常,而反常又是構成新聞價值的要素。這對于網絡傳媒而言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實踐中,有很多司法事件都是在“反常”的語境中被熱切關注的。
從表象看,熱點事件是由網絡的關注和傳播而形成的,但實際上,任何一個個體事件要成為公共事件,必須與社會環境有一定的契合度。也就是說,它必須符合作為社會主體的人們的內心需要,并與之有關聯性。大眾的個體需要構成一種社會需要,這種社會需要是與社會的發展階段相適應的,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一個社會面臨的基本矛盾和問題。司法之所以能成為很多網絡熱點事件的載體,本身就說明司法在一個社會中的重要性。
因此,可以說,網絡熱點事件是社會大眾關注點的縮影,而網絡輿論是公眾從其內心需要出發,對事件的總體態度的反映。轉型期的中國社會矛盾較多,而反映在民眾的內心需求上,它們既希望有更加開明的政治環境和更高的社會政治地位,又希望更多地分享改革發展的經濟成果。政治權利意識的增強使民眾的需要得以公開化表達,并以司法個案為窗口,借助網絡的力量得以傳達。所以,網絡熱點事件也表現出一定的階段性和階層性。
網絡輿論是指公眾由于某一事件的刺激而產生的、通過互聯網傳播自己或者他人對該事件的所有認知、態度、情感和行為傾向的總和。從輿論學的角度看,輿論的形成要遵循一定的發生路徑。網絡的隱匿性和信息流動的迅捷性加速了輿論的形成和發展,網絡輿論遵循著“事件緣起——意見形成——意見擴散——輿論形成”的機制。〔1〕其中最主要的是一定事件刺激個體意見的出現;意見的互動和趨同產生輿論。
網絡熱點事件具有公共性、重要性、敏感性、反常性以及與社會環境的契合性等特征,這樣的事件必然會引起網民更多的關注,進而網民會通過網絡發表對這些事件的個體意見。個人意見的表達和流傳是輿論形成的起點,“任何輿論都發端于個人意見”。〔2〕一個熱點事件的發生往往會在短時間內吸引眾多網民評頭論足,“圍觀改變中國”成為了當下的流行語。它說明網絡熱點對社會輿論的巨大影響力。〔3〕面對這樣的狀況,民眾,特別是活躍于網絡的網民更有一種參與“圍觀”的內在沖動。他們希望在互聯網的空間里發出自己的聲音,更希望自己的意見能得到他人的認同,能成為一呼百應的網絡領袖。因此,網絡上對有關熱點發言的積極性是持續高漲的,各種論壇、社區、博客、微博等等,每天都在發表網民自己的看法。
輿論是一種總體性的話語氛圍,它必須是個體意見經有效傳播和交流才能形成的。《新聞學大辭典》歸納了輿論的三個構成要素:第一,必須有一個現實的,有爭議的公共問題。這個問題與人們的現實利益、社會關系及社會觀念的相關程度足以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第二,必須有相當多的人對這一問題表明態度或發表意見,通過這一個體意見的充分互動,最終達到某種為一般人普遍贊同,且能在心理上產生共鳴的一致性意見。第三,這種一致性意見對公共問題的存在和變化,及與此相關的人們的行為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①汪明亮:“媒體對定罪量刑活動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的作用機制”,載《現代法學》2006年第6期,第173頁。從這里我們可以發現,輿論的形成必須經充分的交流,并達到心理上產生共鳴的一致性意見,因而,意見的互動是極為關鍵的一環。根據諾依曼的假說,意見氣候的形成與三個條件有關:多數傳播媒介報道的類似性,由此產生共鳴效應;同類信息傳播的連續性和重復性,由此產生累積效應;信息到達范圍的廣泛性,由此產生普遍效果。〔4〕因此,互動和共鳴效果的產生是其基本的前提。首先,網絡媒體本身的力量有助于促成意見在互動中趨同。其次,網絡社會中大量出現的意見領袖,在網民意見形成方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雖然如今已是數字時代,是互聯網的天下,但傳統傳媒仍然有其固有的影響范圍。起碼從對熱點事件的報道和傳播而言,網絡傳媒與傳統傳播之間形成的是互動關系,而非一家獨大的情況。二者都在利用各自的優勢,發揮在輿論形成中的特有功能。當然,在互聯網的時代,傳統媒體也在不斷利用網絡帶來的各種便利。可以說,網絡輿論是二者共同作用的結果。如果從網絡媒體和傳統媒體在輿論形成中的相互關系或作用方式看,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具體情形:
媒體本身是一種傳統渠道,各種形式的媒體借助的技術手段或傳播方式各有差異,但在信息的發掘和傳導這一功能上是沒有實質區別的。就有關司法事件的輿論的形成來看,其中一種主要方式就是,傳統媒體和網絡媒體分別對事件進行相應的報道,然后借助對方的優勢進行轉載,從而擴大意見和觀點的散布范圍。
首先,傳統媒體充分利用人的要素,在現實的社會結構中發掘事件的信息。正如有學者在對網絡時代傳統職業記者的優勢進行分析時所指出的,盡管在信息量和傳播速度方面處于劣勢,但傳統職業記者良好的職業素養和強大的采訪調查實力,能在網絡爆料后挖掘新的事實,闡發理性、公正和精辟的評論。〔5〕當然,網絡特有的拓撲結構使其信息搜集和擴散能力大大提升,網民們的個體能量雖然有限,但網民作為整體的事實發現和調查能力,特別是借助最新的搜索技術了解事實的能力,應該是毋庸置疑的。①所謂的“人肉搜索”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盡管這種方式也引發了一定的道德和倫理的爭論,但也從一個層面直接證明了網絡媒體獨特的強大調查功能。
這樣,在網絡媒體和傳統媒體各自的作用機制下,兩個輿論平臺就形成了:一個是以傳統媒體為依托的政策性新聞宣傳輿論場;另一個是以網絡媒體為支撐的網絡社區輿論場。在現實的媒體事件傳播中,這兩個輿論場也產生互動,也就是互相轉載對方披露的信息。從而兩者之間就形成了反饋互動的模式。
這樣的傳播格局不僅擴大了事件的擴散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重新型塑了事件的內容,使“媒體事件”的色彩更濃。
實踐中,網絡媒體和其他傳媒對同一事件也可能分別從各自的角度,依托自身的優勢進行跟進報道,從而使報道不斷深入,實現新聞的價值。
一般而言,社會現實中的某一事件發生以后都要經過以下基本流程才能生成輿論,進而產生影響力。其基本流程為:新聞事件發生——網絡媒體上傳——觀點及言論匯集——形成輿論——傳統媒體跟進——利害相關單位作出回應。而事實上,傳統媒體和網絡媒體的位置常常會互換。也就是說,在二者各自報道后,輿論借助跟進的深入發掘而成型。而傳統媒體借助其自身優勢進行深入報道的能力較為強大,特別是體制內的媒體,對網絡輿論的回應可以起到正本清源、一錘定音的效果。報道的深入性能引發人們更多的思考和討論,意見也會在多元化的差異中趨向于模糊的一致性。
民意實際上就是觀點共鳴產生的合力。一個事件發生后,必然會有多種意見和觀點出現。不同的主體站在不同的立場和角度,利用不同的言說素材,會得出不同的結論。多樣化的觀點要轉變成相對一致的民意,其中必須有推動和刺激的因素。
事實上,盡管網絡媒體有強大的意見表達功能,但在民意的形成中真正起正面推動作用的,更多是來自于傳統媒體的力量。
首先,傳統媒體具有媒體融合優勢。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傳統新聞媒體也在不斷尋求與網絡的“聯姻”,獲取“網絡版”或“電子版”的新形態。特別是一些聰明的傳統媒體也在借助網絡平臺,通過電子公告牌建立大眾論壇,公開編輯信箱,參與網絡互動。傳統媒體人充分發揮其職業專長,發揮在議題設置方面的優勢,從而引導網絡言論在客觀上朝著相互融合的方向發展。
其次,傳統媒體人作為新的意見領袖。由于媒體人敏銳的新聞嗅覺和精湛的分析判斷能力,他們的意見更具有普遍的說服力和影響力。實際上,網絡討論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圍繞一批傳統媒體人的意見而不斷深入開展的。這就容易起到加速社會意見穩定和統一的效果。
觀點的融合就是一個求同存異的過程,在融合的過程中,一致性和統一性不斷得到強化,最終的民意也逐漸形成了。
民意不僅僅只是社會大眾觀點的一致性表達,它是裹挾著某種力量的。民意會產生一種社會輿論的氛圍,它具有某種壓迫力,從而引起政治權力要素的關注。民意反映社會,但民意并不總是理性的,其產生的壓迫力可能帶來某種負面的效果。司法是需要與民意產生互動的,在民意訴求和司法公正之間需要確立一種合理的平衡。正確地認識民意的這一特征,要求我們的司法既要收集民意、分析民意、了解民意、采納民意,也要與民意本身保持適度的張力,不為民意所挾持。在轉型期的當下社會,司法應該更具策略性地應對民意。
實踐中,民意對司法產生直接和間接兩種影響,了解和分析民意作用于司法的基本樣態,才能為司法的理性應對提供現實的支撐。
司法是一項程序框架內的專業性活動,誠如季衛東博士比喻的,它具有某種“作繭自縛”的特性。盡管司法出于社會環境中,與各種社會因素發生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但一旦程序啟動,它就需要一個獨立的作用空間。任何外在的因素都不能干預和左右司法進程。然而,在現實的司法環境中,民意卻以一些特有的方式對司法產生著直接的影響。由于司法人員是社會生活的一員,處在社會力量的影響下,他們作為社會大眾的一分子,不可避免地被媒體傳播的各種信息所影響。這種直接影響,就是通過制造社會輿論,影響作為決斷者的法官對案件的判斷,概括為:網絡媒體——輿論 (民意)——法官。
首先,民意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開啟”司法程序的動因。司法的啟動本該具備特有的法律條件,網絡媒體和網絡民意不能直接啟動司法程度。但是,網絡作為一個龐大的輿論場,它可以發現問題、提出問題,并借此引起社會公眾的關注和重視,從而促使司法機關采取行動,間接地啟動了司法程序。
其次,民意“干預”司法活動。根據權力分立與制衡原則,司法權尤其應當保持自己的獨立性,法院獨立、法官獨立是其最基本的前提。法官在司法活動中只能以事實和法律為根本依據。然而,在某些情況下,現實的網絡媒體所產生的影響力不亞于直接干預司法。網民們有強大的“事實發現”能力和“證據收集”能力,加上公眾對司法權本身的不信任,使得網絡民意和社會力量介入司法變得“順理成章”。網絡媒體的出現,為熱心的網民提供了“虛擬法庭”和“在線陪審”的機會。他們以互聯網為媒介設置公共議題,交換觀點,針砭時弊,推動司法公正的實現。當然,這樣的干預也有正反兩個方面:在有些情況下,網民的參與有助于更正司法活動中的紕漏,指引司法活動的方向;而在有些情況下,民意對司法的干預又會導致“民意強奸司法”的不利后果。
當然,也有學者提出,民意干預司法,特別是在刑事司法領域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對于案件事實是否成立而言,要盡量隔斷公眾對司法的影響。而在量刑方面,法院考慮被告人的犯罪原因和民眾的評價去量刑,是一種正當的做法。各種的法院的“量刑調查”制度就是考慮了“社會評價”的結果。〔6〕筆者認為,這種觀點是較為可取的。
民意還成為了監督司法的外在力量。中國的司法至少在目前階段而言,還是存在諸多不令人滿意的方面。司法腐敗的現象還存在,司法權行政化的問題也積弊頗多。網絡民意作為現代技術支撐下的自由表達工具,對權力,特別是司法權的運作有較強的監控作用。公眾對司法公正的體認不再僅僅是獲知司法結果,而傾向于關注司法過程。司法應當通過程序的公開,吸納民意對司法的監督,這種監督不僅是民主政治的體現,也是提升司法公信和司法結果社會接受度的重要渠道。
近幾年諸如“天價煙”事件、杭州飆車案等等的最終處理結果,都表明了民意監督司法的正面效應。當然,這種網絡的遠程監督也常常會逾越民意本來的界限,成為不當影響司法獨立的因素之一。
網絡媒體傳達的信息和表達的觀點,如何透過森嚴的“司法劇場”屏障,使其成為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法官司法裁判的力量呢?實際上,民意對司法的影響還可能通過借助一定的中介來實現,通常這里的中介因素就是行政權力。實踐中,媒體的報道很容易被上級領導所關注,領導通過“批示”等等方式左右案件的走向。因而,這種間接影響是通過可以對法官的判斷起影響的“上級機關”或“上級領導”產生影響,然后再由此機關或領導對個案進行干預而現實的。概括為:媒體——輿論 (民意)——權力——法官。所以,我們要對現實中民意影響司法的實質有更深入的認識,雖然我們看到網絡民意確實影響了司法裁判,但是,我們不能忽視另一個嚴重影響司法的中介力量,那就是隱藏的行政力量。這是傳媒影響司法效果最為顯著的一種途徑。〔7〕
從整體法治的發展層面看,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已成為我國的戰略目標。改革開放以來,法治建設也確實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是,從我國法治發展的路徑分析,我們不難發現,我國的法治是外發后生型的,內生的法治因子很少。幾千年的治理傳統,尤其是權力統制的慣性仍在發揮它的威力,司法在當代中國還缺乏一些獨立的秉性。
司法的獨立性與司法的公正性之間有著內在的關聯,獨立性是司法的生命,是司法公正和權威的制度性保障。美國的國父們為了避免法官受制于其他權力,甚至拒絕法官由人民選舉,以免法官過于遷就民意,而影響其唯以憲法和法律的規定為準則,執法不阿的態度。〔8〕然而,中國的問題是在于,民意作用于司法的機制缺乏健康的正常途徑,權力因素的介入在很多熱點案件中都有所體現。當年的張金柱案件引發了諸多關于媒體與司法關系的討論,張金柱的一句“我是死在記者手上”的感嘆,不禁讓人感受到媒體略帶“恐怖”的力量。然而,如果我們仔細剖析一下“媒體威力”的實質,不難發現,真正“殺死”他的是民意背后的權力。在傳統中國社會中,“民憤”是行政機構不愿看到的,民憤容易引發大規模的群體抗爭,從而沖擊政治秩序。因此,當社會出現民憤的苗頭時,權力就會以適當的方式介入事件的處理中,為迎合民意的要求而犧牲規則的做法也就不足為奇了。媒體在這一過程中的推波助瀾只是一種表象,或者說僅僅是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同樣,近年在網絡媒體中廣受熱議的劉涌案件也揭示了權力影響司法的實質。
通過個案表達個案以外的法律正義觀和社會價值觀,是人們觀察司法熱點案件的價值目標之一。特別是在中國,傳統的“泛血緣”型社會因素并未完全消解在現代化社會的進程之中,法官受到來自法律之外的倫理的、道德的和社會輿論的壓力是完全可以想見的。①尋鍇:“‘兩界沖突’還是‘權力失衡’——中國傳媒影響司法的表象與實質”,http://www.feiyu.com.cn/wangba/news.php?newsid=59018。最后訪問時間:2011-8-18。司法和民意注定要有種種關聯,因此,司法在一定程度上應該考慮民意,但又不能屈從網絡民意的激情;包括網絡媒體在內的傳播媒介應當通過對個案的關注去觸及“社會的敏感穴位”,又不能以借助輿論的壓力實質性地影響司法的獨立和法官的自由裁判。關注個案對媒體和民意而言無可厚非,但是,我們更需要從關注個案轉變到關注制度,特別是要創造能促進法官獨立和中立的制度條件。只有獨立和中立,才能使其恪守理性,不受多數人的盲動所影響。特別是在司法裁判時,要堅持以自身的職業理性糾正多數民意的感性和任意性。
網絡媒體作為“第四權力”的一種現代形式,由于其強大的民眾參與性和互動性,使得其與司法權力之間的關系顯示出一些新的特點。從近年來一些網絡曝光度極強的司法案件的情況看,網絡傳媒對司法權力的影響已顯性化。如果從司法民主化的視角來看待這種“技術改變民主”的現狀,我們會略帶欣喜的發現,我們的司法正在民眾的關注及與民眾的互動中朝著獨立、公正、權威、為民的總體目標前進。這是網絡傳媒在與司法的互動中帶來的正向價值。然而,我們也應當清醒的認識到,網絡這個開放的空間,其匯聚的民意成分是極其復雜的。從互聯網上熱議的司法事件的處理看,個體網民的意見經過網絡的分散與集合,往往發酵成發出共鳴的輿論,〔9〕這種輿論氛圍在一定程度上給法官帶來的直接和間接的內在壓力,從而給司法的正常運作也造成了不利的影響。〔10〕司法在被公眾關注論說的過程中往往可能處于兩難境地:堅持自己司法理念的結果是成為社會批判的對象,而順應民意的結果是背離了法治的初衷。久而久之,法院不僅僅會失去對具體案件的評判權力,也逐漸失去了作為制度的權威性。〔11〕因而,無論是面對民意的直接影響,還是間接影響,司法本身都應該秉持超然的本性,“用制度的剛性抵御柔情的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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