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韜
談海明威《老人與海》的多維度呈現
王黎韜
借鑒學界對海明威中篇小說《老人與海》的研究成果,從語言風格、寫作技巧、批評方法等多個方面分析該小說的文本和海明威的文學創作。
美國文學;老人與海;多維度
自“科學”以降,科學意識漸入人心。人類試圖構建一個復雜而龐大的科學圖譜,將所有已知,甚至是未知全部包容在內。這樣一來,人類面臨的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按圖索驥,迎刃而解,在承擔人類歷史文化傳承的教育領域自不例外。由此便引出了“教學”與“科研”這對孿生概念。比較普遍的觀點認為,對于既從事教學又致力科研的主體——教師,尤其是從事高等教育的教師而言,向學生傳遞學科專業知識、專業發展動向、人際關系、社會經驗、道德情操及審美情趣,是其職業倫理的核心,而從事學科內乃至跨學科的科學研究,則對于教師本身知識結構的更新、個人職業的發展、學科研究的深入和拓展至關重要。教師應將個人乃至他人所獲科研成果轉化為教學內容并傳遞給學生,助其增長知識,拓寬視野,從而實現“教研相長”。
然而,在現實情境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在社會各個領域引入“科研”概念的同時卻未能建立“科學”合理的引導機制,導致了科研主義的泛濫;對于不同學科、專業的教學進行“一刀切”的“科研”評價,既削弱了教學又使科研本身寸步難行。一方面是“全民”科研,另一方面是很多“成果”既得不到認同,又得不到運用,或者是“不好用”。這一現象在社會科學文化領域尤為普遍。這就決定了美國文學的教學與科研必然陷于一種尷尬的邏輯之中,突出表現為所有從事美國文學教學的教師都必須擁有一定的科研成果,才能夠保證職稱的評定。而對于這些“成果”——它們具有什么樣的社會、文化和哲學意義,能夠提供什么樣的方法論支持,至少說,作為“教研相長”理想的終極目標,它們能從多大意義上帶給學生幫助——缺少“合法性”的鑒定。試問:一直以來都在從事美國文學教研與科研的學者和教師,其歷年孜孜不倦研究所得的成果最終能有幾何在實際的美國文學教學中得到展現呢?
反思當今美國文學教學與科研的這一現狀,本文旨在借鑒過往對海明威中篇小說《老人與海》的研究成果,從語言風格、寫作技巧、批評方法等多個維度向學生呈現小說文本和海明威文學創作的闡釋過程,以期在向學生展現文學批評方法和賞析視角的同時,提高他們的文學鑒賞能力和美學闡釋能力,為他們更高級別的學術研究與創作提供一定的方法論準備。
《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是海明威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它主要敘述了一位老年古巴漁夫與一條巨大的馬林魚在離岸很遠的灣流中的搏斗。其語言簡潔,風格獨特,篇幅不大,但主旨深刻,意蘊豐富,是一部極其適合在美國文學教學中向學生進行多維度呈現的作品。在美國文學教學過程中,教師可以結合《老人與海》的文本從“硬漢”形象和不屈精神、海明威文學創作的藝術風格、《圣經》隱喻與“救贖”主題、象征手法、生態主義、存在主義六個維度來呈現這部作品的真實面目。
(一)“硬漢”形象和不屈精神
許多關于小說主題精神的探索最終聚焦在在主人公老漁翁圣地亞哥身上。老人的知難而進、堅忍不拔、誓死維護個體尊嚴的行為,對于在現代、后現代社會的寵兒——科學主義和消費主義——耀眼光芒下迷失、困惑和幻滅的人們來說,無異于黑暗中的燈塔。關于“硬漢”精神的書寫,許多文章會將圣地亞哥“精神”與海明威的其他作品中的硬漢們相比較;另外一些文章則將“硬漢”精神與小說中的其他事物聯系起來,如老人對大馬林魚的堅忍所產生的惺惺相惜和常在夢中夢見獅子等。小說中最為人所熟記的那句話——“一個人并不是生來要給打敗的,你盡可以把他消滅掉,但就是打不敗他”——正是海明威“準則”英雄不屈精神的完美闡釋。
(二)藝術風格
對于《老人與海》藝術風格的關注主要集中在創作原則、人物形象和語言特色等方面。
海明威進行文學創作的“冰山”原則在《老人與海》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我試圖描寫一個真正的老人,一個真正的孩子,真正的大海,一條真正的魚和許多真正的鯊魚。然而,如果我能夠寫得足夠逼真的話,他們也能代表許多其他事物。”對于自己的信仰,海明威從來都是嚴于踐行。“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盡力追求一種含蓄、凝練的意境,以獲得一種言外之意、趣外之旨”[1]258,文中的老人、孩子、大海、大馬林魚和鯊魚,乃至天上的云、海鳥、水中的海藻、海龜,夢中的獅子、回家途中遇見的黑貓等都寄寓著深刻的言外之意,風格大師的理論實踐為讀者創造力的發揮留下了廣闊的空間。
海明威在這部小說中還塑造了文學史上最赫赫有名的“硬漢”之一——老漁夫圣地亞哥老爹。圣地亞哥憑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和堅毅,憑著日漸衰微的軀干中累積的空前強大的經驗與智慧,與大馬林魚進行殊死搏斗,與惡劣的氣候抗爭,與貪婪的鯊魚廝殺。盡管作為最后的贏者,除了贏得斗爭本身外別無所獲,但是其知難而進、身處絕地卻決不放棄的毅力和勇氣,在他身上所展現出的人類的力量和智慧,正是人類祖先千萬年前在原始叢林中面臨眾多物種競爭與惡劣外部環境的考驗賴以生存的精神基石。圣地亞哥的“硬漢”形象,再加上他的那副俠骨柔腸,也為現代人如何捍衛自己靈魂與尊嚴做出了近乎完美的榜樣。對馬諾林形象的刻畫,海明威賦予他的品德,則昭示著圣地亞哥及其所載精神的輪回與傳承。
小說的語言特色主要來自于海明威多年從事新聞創作的訓練及作家本身對自己風格的孜孜不倦的追求。同時,海明威的語言風格的形成可能也受到美國歷史上的其他作家如舍伍德·安德森和馬克·吐溫以及英文版《圣經》簡約敘事風格的影響。“海明威在自己的作品中,形成一種簡潔、清新、干凈的散文體。他避免使用描寫的手法,避免使用形容詞,特別是華麗的辭藻,盡量采用直截了當的敘述和生動鮮明的對話,因此句子簡短,詞匯準確生動。通過這樣的敘述文體,他把事件、景物和人物的行動、語言活生生地擺在讀者面前,使人仿佛置身與此情此景中。”[1]259
(三)《圣經》隱喻與“救贖”主題
《老人與海》為“宗教話語”釋讀者提供的闡釋空間主要集中在小說中對《圣經》情節的隱喻或暗示,對基督耶穌“救贖”主題的影射。“《老人與海》中援引了不少關于耶穌基督受難的細節,說明作者有意識地把老人圣地亞哥比作基督的化身,老人的形象、老人的經歷以及老人的悲壯,酷似《圣經》中慷慨赴死的耶穌,他以不同的方式表現了人性的尊嚴和人格的力量。”[2]14小說中圣地亞哥的形象——人物的命名(Santiago,是圣經中耶穌十二門徒之一,又是海明威最喜愛的西班牙基督圣城)、人物的經歷(老人在捕魚過程中遭受的磨難、馬諾林的不離不棄、小說最后伸展雙臂俯臥而眠的形象歷契合)、人物悲壯的結局(舍生取義的品德、盡心盡力的奮爭與慷慨赴難的豪邁)——都與耶穌基督本人的經歷契合。“救贖”話語持有者認為,小說“救贖”主題的呈現主要體現在圣地亞哥“硬漢”精神與耶穌獻身精神的契合。圣地亞哥在眾多同村鄰人的質疑聲中,為了維護自身存在的尊嚴而獨闖深海,面臨重壓不屈不棄的“優雅”和隨機而變的“智慧”,最終幫助他完成了自我救贖。更為重要的是,在他身上所閃現的力量、勇氣和智慧,使得現代人在現代工業的機器面前不再顯得那么干癟和卑微。這正呼應了耶穌忍受世人的不解,率領門徒播撒圣音,為了喚醒愚昧的民眾,歷盡千辛萬苦,舍身赴死的“救贖”情節。
(四)象征手法
象征手法是海明威用來實踐其“冰山”理論的寫作手法。象征在《老人與海》中的運用,使得小說言簡而意重。小說中最受關注的意象要數圣地亞哥夢中的“獅子”、“大馬林魚”以及“大海”和“鯊魚”。存在主義者多認為“大海”和“鯊魚”在這里體現了世界的荒誕性。“大海”象征著殘酷、冷漠、反復無常的現實世界,而“鯊魚”則象征著荒誕世界中的破壞力量,是“美”與“尊嚴”的踐踏者。在將大馬林魚充滿力量之美的軀體搶食一空的同時,也使圣地亞哥“為尊嚴而戰”所取得的勝利顯得不那么完美。而“大馬林魚”則彰顯了雄性力量的威武不屈。和老人一樣,大馬林魚為生存抗爭到了最后,它身上所體現出的雄性的力量與堅韌絲毫不遜于圣地亞哥。“雄獅”在眾多的文化中是力量和權力的象征。這一意象的反復出現對于圣地亞哥具有雙重意義:它既可以作為主體召喚圣地亞哥關于“雄性輝煌”的記憶,從而為其戰斗意志的延續提供補給,也可以作為客體,即圣地亞哥“獵獅”記憶或者欲望中被獵殺以體現狩獵者雄性力量的對象,以進一步激活圣地亞哥維護雄性“尊嚴”的意志與力量。
(五)生態主義
《老人與海》很好地展現了海明威晚年時期的生態主義自然觀。早年的海明威及早期作品中的男主人公,把自然世界視為彰顯“男性力量”之所在。時過境遷,海明威的自然觀中日益呈現出“矛盾性”,表現為“主張回歸自然,以反抗文明社會的虛無、頹廢和無意義,尋找生命本真”[3]197。與其早年所持的自然觀相比,海明威這一時期的自然觀已經達到了更為成熟的階段。然而這種自然觀,盡管強調了人類對自然的回歸,卻仍未能擺脫以“我”為主的觀念,從根本上說仍然是人類以“自我”為核心、以自然為“對象”的功利主義的“自然觀”,體現了人類既渴望返回自然,又不愿“自降身價”與自然對話的矛盾情結。
然而在《老人與海》中,讀者感受到的是一種截然不同、充滿溫情的自然觀。這里,圣地亞哥親切地將大海比喻成女性,將其所作的“錯事”視為其“身不由己”的“無心之失”,體現了作者更加包容的對話情懷。圣地亞哥還稱呼馬林魚為兄弟,對它充滿了尊敬與欽佩。即便是對前來掠食的鯊魚,他也盡量予以客觀的評價。小說中的這些情節都表明了海明威這一階段的自然觀已經具備了人與自然互為主體、互相對話、和諧相處的生態主義情懷,體現了海明威的深層生態學思想和對人類中心論的反思,標志著海明威自然觀的
成熟[3]197。
(六)存在主義
對于“存在主義”話語分析者來說,《老人與海》體現了“根植于有限物質性存在的無限精神追求的人性兩難:一方面,它體現了叔本華式的人生虛無的悲觀主義(老人捕魚結果的失敗),另一方面,更體現了海德格爾式的對自我本真存在的積極訴求(老人捕魚過程所體現出的高貴人性)”[4]94。
存在主義認為世界荒誕,人的存在本身也沒有意義,但是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礎上自我造就,活得精彩。人有選擇的自由——評價一個人,是要評價他的所作所為,即在面臨“悲慘世界”時個人所作的選擇,而不是評價他是什么人物。《老人與海》中圣地亞哥正是做出了“造就自我”的精彩選擇。面臨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挑戰,圣地亞哥選擇了深入一片未知海域,盡管在這樣一個“大海”和“鯊魚”的世界里他注定要敗北。然而他并不總是孤獨的,馬諾林的存在證明了和諧群體在面對困境時的重要作用。圣地亞哥表現出與萬物“齊”的博愛和對于自然眾生發自內心的親昵。
生存還是毀滅?正是“這種對人性兩難所采取的積極或消極的態度決定了人生價值之所在。”[4]94
“硬漢”形象和不屈精神、藝術風格、圣經隱喻與救贖主題、象征主義、生態主義與哲學命題:不同“話語”指導下構建的闡釋文本的并置,使得在話語間展開對話,互促進、融合的圖景更為清晰。“硬漢”形象的塑造、不屈精神的烘托都有賴于海氏的文學創作風格;圣經隱喻與救贖主題的鑲嵌與象征主義的運用不可分割;生態主義的解讀似乎可以在《圣經》文本中追根朔源;而哲學命題之存在主義所探討的“悲慘世界”中的“自我選擇”,誰又能說它們與“硬漢”形象的不屈精神和“救贖”主題、人的“生態”存在毫無血脈關聯?
文學闡釋的話語繁多,單一話語或多話語語境下的《老人與海》研究所取得成果更是蔚為壯觀,以筆者疏淺的學識妄言對其作“多維度”呈現,可謂不自量。“教學”與“科研”之道深不可測,僅憑筆者不足道的淺見就振振有詞,欲加以反思,可謂不自知。希望能夠通過將更多的“話語”并置,向讀者(尤其是對文學批評理論和方法不甚了解的學生讀者)呈現文學批評的多話語語境,幫助他們更為全面地認識海明威和《老人與海》。
[1]呂秋薇.淺析《老人與海》的藝術風格[J].科技信息,2009(13).
[2]馬吉德.圣地亞哥——耶穌基督的化身——論《老人與海》中的基督精神[J].青年文學家,2010(11).
[3]豐國林.《老人與海》中自然觀和宗教觀的互動[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2010(4).
[4]徐瑾.向死而在:海明威《老人與海》的本體論分析[J].黃岡師范學院學報,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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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06.4
A
1673-1999(2012)14-0126-03
安徽科技學院教學研究項目“英語專業本科教育情境中‘英美文學’教學新模式之探索”(X201099)。
王黎韜(1982-),男,安徽利辛人,碩士,安徽科技學院(安徽鳳陽233100)講師。
2012-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