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芳
關于花鼓燈歌藝術特性的美學思考
張永芳
花鼓燈歌是淮河流域漢族民間歌舞花鼓燈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淮河流域勞動人民對生活的吟唱,它承載著淮河兩岸人民的情感和希望,記寫著百姓的藝術追求和價值取向,是他們多彩生活的生動寫照,體現出鮮明的農耕文化特征,具有豐富的藝術特性和審美價值。從花鼓燈歌的曲調抒情性、歌體簡約性、歌詞敘事性和歌者創造性四個方面進行美學思考。
花鼓燈;燈歌;藝術特性
“花鼓燈”最早見諸李兆洛在鳳臺任知縣時所編的《鳳臺縣志》,成書于清代嘉慶年間,文中記載:“花鼓燈是流行在淮河流域融歌、舞、樂、戲為一體的民間藝術,歷史悠久,宋朝就盛行在鳳臺、懷遠、鳳陽一帶”。它和鳳陽花鼓、衛調花鼓戲被稱為“淮上三花”。花鼓燈起源并流傳于淮河中游流域,它是由花鼓燈歌、花鼓舞蹈和花鼓燈鑼鼓和后場小戲四部分組成的民間廣場藝術,是漢族民間歌舞的杰出代表,素有“淮畔幽蘭”之雅稱。2006年5月20日,被國務院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花鼓燈是農耕文華的產物,是“草根”藝術,每逢農閑季節或年節日,人們在聚集在田場地頭,敲擊鑼鼓,玩耍起來,成為當地群眾喜聞樂見的一種自娛自樂的藝術形式。花鼓燈表演中歌唱部分統稱燈歌,謝克林在《中國花鼓燈藝術》一書中說:“在目前所能收集到的3000多首花鼓燈燈歌中,從內容上看有情歌、敘事歌、歷史歌、贊歌、時政歌等。”[1]從蚌埠市藝術研究所編印的《花鼓燈歌選》一書中記錄下來的燈歌看,它們的內容極為豐富,題材廣泛,是淮河兩岸勞動人民的口頭創作,是反映和表達他們的生活、感情和理想愿望的詩歌,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和地方特色。
從曲調上來看,花鼓燈歌曲調豐富,唱腔優美,從各種地方戲曲、地方小調中吸收了大量的營養。如悠揚婉轉的慢趕牛調,高亢嘹亮的楊家河調,纏綿婉約的小玉林調,歡快風趣的咦喲調,鄉音濃重的山巴調,凄涼悲愴的敗調等,花鼓燈燈歌不僅吸收了淮北琴書、淮北大鼓、淮北絲弦、淮北花鼓戲、端公腔、泗州戲等地方戲曲、曲藝的唱腔,而且還吸收了當地許多民間小調,如:旱船調、鈀缸調、調情調、嘆五更、孟姜女等。旋律音程以大二度小三度進行為主,四度、五度、六度音程為輔,在曲調結尾處常有七度音程的大跳行進,典型的五聲性調式,并使用偏音和變音進行潤飾,曲調抒情、緩慢,這些特點是為了和熱烈奔放舞蹈場面,形成“動”與“靜”組合,相得益彰。載歌載舞是花鼓燈的特色之一,歌和舞之間既互相獨立,又有一定的聯系,常常是歌與舞交替進行,《禮記·樂記》:“言之不足故長言之;長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燈歌則是“靜”的藝術、聽覺的藝術,它的效果在于歌唱的優美動聽,給人以美的聽覺享受的同時,以抒情的曲調喚起聽眾的情感共鳴。汪流主編的《藝術特征論》中引用匈牙利音樂大師李斯特話:“音樂可以稱作人類的萬能語言,人的感情用這種語言能夠向任何心靈對話和被一切人所理解。雖然各民族創造了各種各樣的方言,但要哪一種表現方法最符合它們之中的某一個人的心靈。”[2]由于歌手與廣大人民群眾有著深厚的生活聯系,保存著民間的風格,能夠較明顯地表現人民的思想感情,符合人民的愿望。
花鼓燈歌的唱詞的基本句子形式為五句一唱段,其基本歌體結構是相當的簡約,有明代山歌之遺風。明代著名文人馮夢龍《山歌.桐城時興歌》有這樣一首:“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馮夢龍在安徽桐城搜錄的《桐城時興歌》共24首,其中23首是五句體。”[3]花鼓燈歌根據歌者即興的需要可自由增減,可為四句體、六句體、多句體不等。曲體結構是簡約的、淳樸的。它的美學意義,用李白的兩句詩是最好的詮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花鼓燈燈歌短小精煉,字句整齊,音韻和諧。真可謂以簡約之筆描繪出一部優秀的音樂戲劇,達到“聲之至者能和其心”的境地,正如《樂記》云“大樂與天地同和。”[4]用歌聲唱出他們內心生活中最深刻的東西,如慶賀勝利,表達愛情,描繪生活等。如:“小小彩扇半邊風,我把扇子送親人,雖說不是無價寶,陪伴奴家十八春,一片情意一片心。”[5]熱戀中的少女將自己心愛的彩扇送給心上人作為定情之物,表達了少女對情人的關心與愛戀,以歌示愛的純真表達,使人激發起“意在言外,情在言外”想象。又如:“送郎送到大門旁,抬頭看見大嬸娘,手扯羅裙遮粉面,管你嬸娘不嬸娘,你在年青時也送郎!”[5]既害羞,又大膽,人物栩栩如生,躍然紙上。“歌的真正王國,在于音樂與文學的結合部分。音樂與文學的各自成功都不僅限于樂與詩的意義。樂不單以樂的法則運動,詩也不單以詩的法則運動,而共有的一個更高的法則——‘歌’的法則。進入此王國的歌,言辭與音樂相互推動、相互注入能量而合成一個新實體。”[6]很多燈歌雖用詞不多,但勾畫出一個個生動的人物形象。
《尚書·舜曲》中說:“詩言志,歌詠言。”漢代《毛詩正義》云:“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花鼓燈燈歌有很強的敘事性,一首燈歌猶如一部小型抒情戲劇,敘事同時伴隨著抒情,它們是淮河兩岸勞動人民對生活吟歌,流落出率真的人性。“奴家門前一樹槐,手扶槐樹望郎來。娘問閨女看什么,我望槐花多昝開,怎么好說望郎來。”[7]歌詞描寫一位多情少女抑制不住對心上人的思戀,跑到家門口去等待心上人的到來,正當她左右顧盼時,被娘發現了,問她在“看什么”,她急中生智回答“我望槐花多昝開”,少女害羞之態,以這樣借口應對娘的詢問,多么生活化的語言,多么生動的場景,多門純真的愛情表述。花鼓燈歌中情歌占有相當大的比重,其中以女子對心上人唱的居多,也是最打動人心和最受觀眾熱愛的。它反映的是沿淮勞動人民樸實、真摯的情感生活,表達了對封建禮教下的婚姻制度的反抗和追求美好愛情的憧憬和向往。“送郎送到二里岡,我送情郎一把響炮仗。走一里你放一個,走二里你放一雙……看不見君郎(嘛),我還能聽見炮仗響!”[9]我們能夠深深體會到,妻子對即將遠走他鄉的丈夫依依不舍的復雜心情。
花鼓燈優秀的歌者在演出中不但可以嫻熟地演唱傳統燈歌,還能夠“望風采柳”,即興編詞,見人唱人,見物唱物,思緒泉涌,妙語連珠,生動貼切,寓意深刻,常令人擊掌稱絕,歌者表現出極大程度的創造性。每首燈歌經過藝人們的千錘百煉后,都是一首十分完美的優秀民歌,適合各種不同文化層次的欣賞水平,可以說既通俗易懂,又雅俗共賞。“燈歌雖然是由花鼓燈藝人即興演唱,但它們依然遵照“美的規律”,繼承著中國的詩歌傳統,有興有比,從而帶著藝術的質感,給人以美的感染。以他物引起對此物的歌詠是為興。”[7]比興手法在燈歌中使用特別普遍,以致形成了第一、二段設譬,第三段點題的排比式“三段體”詞體結構模式。如:“梔子花,靠墻栽,順著墻根長上來。雨不淋墻墻不倒,花不逢春花不開,妹不許郎郎不來。”[5]表面是寫景,從自然植物“梔子花”起興,實際是在景物中蘊含少女豐厚的情感,委婉地向情人吐露心聲。比,在燈歌中也比較普遍地運用。如:“我看干妹子遠遠來,身動手搖好人才。前面好象張四姐,后面好象祝英臺,好似仙女下凡來。”[5]把人們心中所有女性的美好形象,聚集“干妹子”一身,可見對心上人的喜愛程度。諧音雙關手法在花鼓燈歌中運用也比較多,如“奴家今年我一十九,又想留郎又嫌丑。蟲吃沙梨心里(肯),風吹揚柳亂點頭,滿心的愿意等郎求。”[8]運用方言土語和諧音雙關,把一位摯戀中的姑娘純真、甜美、幸福的思想感情表現得多么真切,多么感人:表達了女子對心上人的傾心和愛戀。
正如燈歌中所唱:“玩燈的共有千千萬,都是淮河兩岸人!”千百年來流傳淮河兩岸的花鼓燈歌,是淮河人民對生活真實的詠嘆,千百年來滋養著這里的人們,并與他們的勞動生活與精神享受交融在一起,它優美的旋律,動人的歌詞,歡快的節奏,已經融入淮河人民的血液,凝聚著他們對生活的希望和情感寄托!
[1]謝克林.中國花鼓燈藝術[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6:116.
[2]汪流.藝術特征論[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4:267.,
[3]謝昭新.兩淮民歌的演化[J].安慶師范學院學報,2011(1).
[4]劉藍.諸子論音樂[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6:177.
[5]蚌埠藝術研究所.印花鼓燈歌選[Z].蚌埠藝術研究所,1990.
[6]李皖.聽者有心[M].北京:三聯書社,1997:104.
[7]朱萬曙.花鼓燈燈歌的藝術功能和文化、審美價值[J].淮北煤炭師范學院學報,2008(6).
book=151,ebook=511
J722.212
A
1673-1999(2012)14-0151-02
安徽省2009年人文社科項目“花鼓燈藝術文化特質研究”(2009SK424);教育部2011人文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淮河流域民間音樂的現狀調查與研究”(11YJC760039)。
張永芳(1972-),女,安徽壽縣人,碩士,蚌埠學院(安徽蚌埠233010)音樂與舞蹈系講師,從事聲樂及民間音樂研究。
2012-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