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進
淺談詩人哲學家席勒的審美教育思想
張進
德國詩人、劇作家席勒是一位“始終徘徊于詩與哲學之間”的詩人哲學家。他認為要把感性的人變成理性的人,唯一的路徑是先使他成為審美的人。通過審美教育,可以使人們重新恢復人格的完整和心靈的優美,同時可提高人們的審美鑒賞力,領悟隱藏在平凡事物背后的深邃哲理。
席勒;審美教育;游戲;感性;理性
德國詩人、劇作家席勒,是一位“始終徘徊于詩與哲學之間”的詩人哲學家,他在《審美教育書簡》中指出:“如果要把感性的人變成理性的人,唯一的路徑是先使他成為審美的人。”古希臘神話中有一位英雄,他告別故鄉,駕船前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尋找傳說中的金羊毛。這艘船越過世界的盡頭,駛向未知的大海,船上懸掛著幾個字——“超越極限”。人類因為現實世界的痛苦、不幸與匱乏,總是努力追求彼岸世界的歡樂、幸福與充實。這一彼岸世界,在席勒的筆下,就是一個由歡樂的游戲和形象顯現構成的審美的王國。
席勒認為,隨著現代社會的異化,人性的內在聯系被割裂開來,人成為社會這架精巧的鐘表機械上的一個孤零零的斷片。因此要改革社會的弊端,首先必須培養人們完美的人格,而這不能依靠暴力革命,只能依靠審美教育來實現。通過審美活動來恢復人的本性,從而彌合分裂的人性。“如果我們要實現政治的自由,就必須通過審美教育的道路,因為通過美,我們才能達到自由。”法國革命家羅伯斯庇爾說:“寧愿遭受自由的風暴,也不愿享受奴役下的安寧。”剛開始的時候,席勒對法國大革命表示歡迎,當他看到雅各賓黨人的暴政之后,對革命深感失望甚至產生仇恨。在他看來,自由不是政治經濟權利的自由行使和享受,而是精神上的解放和人格的完美。達到自由的途徑不是政治經濟的革命,而是審美教育。他認為,個人或種族的發展都要經過從感性的人、審美的人到理性的人這三個階段。“如果要把感性的人變成理性的人,唯一的路徑是先使他成為審美的人。”朱光潛對此作了精辟的闡釋:“要把自私自利的腐化了的人變成依理性和正義行事的人,要把不合理的社會制度變成合理的社會制度,唯一的路徑是通過審美教育。審美自由是政治自由的先決條件。”
席勒認為,游戲可以消除自然要求和理性要求的強迫,使人恢復自由,身心愉悅。人類必須從受外界必然規律支配上升到完全自由。自然狀態的人受外部必然性支配,審美的人初步走向自由王國,審美和倫理統一的人才得到完全自由。因此,審美活動是人類走向自由王國的唯一途徑,只有通過審美教育才能培養出理想的人格,達到拯救社會的目的。而要使自己的心靈受到洗禮,就需要經常沉浸于音樂、詩歌、雕塑、繪畫等高雅的文學藝術之中,因為一切藝術到了最高境界都直指人的靈府,撼動人的情感。
席勒在詩中寫道:“美麗的世界,而今安在?啊,只有在詩歌仙境里面,尋到你那神秘莫測的仙蹤。”受席勒審美教育思想的影響,朱光潛在《談美感教育》一文中說:“愛美是人類的天性,凡是天性中所固有的必須趁適當時機去培養,否則象花草不及時下種及時培植一樣,就會凋殘萎謝。……美育必須從年輕時就下手,年紀愈大,外務日紛繁,習慣的牢籠愈堅固,感覺愈遲鈍,心里愈復雜,欣賞藝術力也就愈薄弱。”“從歷史看,一個民族在最興旺的時候,藝術成就必偉大,美育必發達。 ”
豐子愷認為,通過審美教育可以凈化人們的心靈,培養人們的惻隱之心。面對一些人在抗戰時對《護生畫集》的誤解,他辯解道:“《護生畫集》之旨,是勸人愛惜生命,戒除殘殺,由此而長養仁愛,鼓吹和平。惜生是手段,養生是目的。故序文中說‘護生’就是‘護心’。頑童一腳踏死數百螞蟻,我勸他不要。并非愛惜螞蟻,或者想供養螞蟻,只恐這一點殘忍心擴而充之,將來會變成侵略者,用飛機載了重磅炸彈去虐殺無辜的平民。故讀《護生畫集》,須體會其‘理’,不可執著其‘事’。說者大約以為我們現在抗戰,正要鼓勵殺敵;倘主張護生,就變成不抵抗,所以說該書可以燒毀。這全是不明白護生之旨及抗戰之意的緣故。我們不是侵略戰,是‘抗戰’,為人道而抗戰,為正義而抗戰,為和平而抗戰。我們是以殺止殺,以仁克暴。”
一雙極其普通的農鞋,在荷蘭著名畫家梵高筆下成了一幅名畫。海德格爾在這幅畫中讀出了人世的辛酸和歲月的滄桑。通過海德格爾的闡釋,隱藏在繪畫背后難以言傳的東西得以澄明而敞亮。可見,通過審美教育,可以逐步提高人們的審美鑒賞力,使人們從平凡的事物中,領悟隱藏在現象背后的深邃哲理。
宗白華在1935年1月11日的《中央日報》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席勒的人文思想》的文章。他指出:“歌德的《浮士德》是象征著這種永遠的追求,而席勒則在他的《人類美育論》中,想從‘美的教育’,使墮落的分裂的近代人生重新恢復它的全整與和諧,使近代科學經濟的文明,進展入優美自由的藝術文化,如古希臘與文藝復興時代。”宗白華進一步闡釋道:“‘美的教育’就是教人‘將生活變為藝術’。”他預言:“人人能實現這個生活理想,就能構成一個真自由真幸福的國家社會。”
席勒是一位“始終徘徊于詩與哲學之間”的詩人哲學家。他在1794年8月31日給歌德的信中,對自己矛盾的心理作了真切的描寫:“每逢我應該進行哲學思考時,詩的心情卻占了上風;每逢我想做一個詩人時,我的哲學的精神又占了上風。就連在現在,我也還時常碰到想象干涉抽象思維,冷靜的理智干涉我的詩。”他的朋友韓波爾特(Humboldt)也無限感慨地對他說:“沒有人能說你究竟是一個進行哲學思考的詩人,還是一個做詩的哲學家。”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贊美席勒,說他是“一位心靈深湛而同時又愛作哲理思考的人”。他認為“席勒寫過一系列的著作,發揮他對于藝術本質的真知卓見,特別是他的《美感教育書簡》。在這部書里,席勒的基本出發點是:每一個人都有本領去實現理想的人性。”
德國哲學家尼采在《人性的,太人性的》一書中寫道:“一位自由思想家即使放棄了一切形而上學,藝術的最高效果仍然很容易在他心靈中撥響那根久已失調甚至已經斷裂的形而上學之弦,便如在傾聽貝多芬《第九交響樂》某一段時,他會感到自己心中懷著不朽之夢想,遠離大地,飄搖于星星的大教堂中:眾星在他周圍閃爍,大地漸漸沉入深淵。”尼采盛贊的這位自由思想家就是席勒。席勒的詩歌《歡樂頌》,充滿博愛精神:“歡樂女神圣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我們心中充滿熱情,來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們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輝照耀下面,人們團結成兄弟。”它乘著歌聲的翅膀,飛越崇山峻嶺,傳遍了世界各地。
1805年5月席勒逝世。歌德為自己失去知音而感到萬分痛苦,他說:“我失去了席勒,也失去了我生命的一半。”歌德立下遺言,要求百年之后,安葬在席勒的墓旁。
最后,我們借用歌德的《守望者之歌》,來表達對這位詩人哲學家的深切緬懷之情:“生來為觀看,矢志在守望,受命居高閣,宇宙真可樂。我眺望遠方,我諦視近景,月亮與星光,小鹿與幽林,紛紜萬象中,皆見永恒美。物既暢我衷,我亦悅己意。眼呵你何幸,凡你所瞻視,不論逆與順,無往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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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2)15-0109-02
張進(1962-),男,四川達州人,達州職業技術學院(四川達州635001)講師,研究方向為美學和書法理論。
2012-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