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崇超
(浙江財經學院財政與公共管理學院 浙江·杭州)
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以及社會生活水平的進一步提高,我國人口預期壽命自1949年以來大幅提高。近年來,“銀色浪潮”更是來勢洶洶。根據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2000年)的數據,我國人口平均預期壽命已經達到71.4歲,其中男性平均預期壽命為69.63歲,女性為73.33歲。根據《2010中國統計年鑒》的數據,2009年我國65歲以上老年人口共計1.1309億,占總人口比重已達到8.5%,老年撫養比達到了11.6%。此外,另有預測數據顯示,中國處于勞動年齡的人口從2015年開始將逐漸減少,老齡人口數量加速上升,中國的人口紅利期即將結束。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關于調整退休制度的問題。
學者們對于是否延長退休年齡這一問題的研究由來已久,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就曾有人探討過這個問題。徐慶鳳(1992)認為,我國現行的退休制度是參照前蘇聯三十年代的標準制定的,已不適應我國的現狀。此外,人們的身體素質和文化素質也有很大的提高,老年個體之間的差異懸殊,這些因素使得實施彈性退休制度是必要的,同時還分析了實施彈性退休制度的可行性。學者們對于是否延長退休年齡的觀點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兩類:
(一)支持延長退休年齡的觀點。國內的大多數學者均表示應對現有的退休制度進行改革,延長勞動者的法定退休年齡。一般來說,人口預期壽命越長則退休年齡越高。林義(1994)認為我國的退休政策存在著法定退休年齡偏低,提前退休日趨普遍化,退休政策機制尚未健全等問題,必須對現有的退休政策進行改革,并提出改革的基本思路是:逐步提高法定退休年齡,實行彈性退休年齡、彈性退休方式和彈性退休收入。李珍(1997)從經濟學角度對退休年齡與退休基金、經濟競爭力、勞動力市場、產出、分配和消費等方面的關系進行了分析,認為現行制度的退休年齡偏低,對經濟的方方面面都有不利的影響,而適當的提高退休年齡會使我國經濟發展有更大的余地。
史柏年(2001)則通過對養老保險制度贍養率、被動率的分析,指出在我國人口平均壽命不斷增長的今天,存在著推遲退休年齡的需求,并提出了可以按男女有別、分步到位的原則推遲職工退休年齡的政策建議。柳青瑞、苗紅軍(2004)利用“五普”數據,對未來50年我國城鎮人口老齡化狀況進行預測。通過數據分析表明,中國養老保險制度之所以一方面繳費率居高不下,企業負擔很重;另一方面即使如此高的繳費率也難以保證養老金收支均衡,是高養老金替代率與低退休年齡共同作用的結果,因此必須對繳費率、養老金替代率等參數進行一定調整或是選擇恰當時機推遲退休年齡。作者還設計了推遲退休年齡的幾種方案,并進行了靜態比較分析,最后給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范圍(2011)通過對世界172個國家和地區退休年齡的比較,發現我國現行退休制度存在身份差別、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等不足,并提出我國采取“分步走”的方式推遲退休年齡。
許多學者都重點談到了提前退休的問題,認為提前退休不能作為解決就業問題的長久之計,還會導致養老保險基金的支付壓力。而且許多提前退休的人實際上是退而不休,他們還從事著另外的工作,既拿養老金又拿工資。因此,對提前退休應該嚴格把關;或者是允許提前退休,但所享受的養老金待遇得相應削減。
(二)建議暫時維持當前退休年齡的觀點。姜向群、陳艷(2004)對我國當前推遲退休年齡之說表示了質疑,認為就目前來說全面推遲退休年齡還不合時宜,并提出四點理由。仲大軍(2004)認為延長退休年齡將導致勞動力結構偏老,出現用老不用輕的現象,還會導致社會財富結構的變化,更多的社會財富將向老年人轉移,老養小的現象更加嚴重。
郭正模(2010)運用“機會收益”模型對制度安排的勞動力市場退出和退休行為進行了分析,指出提高法定退休年齡對政府、企業、職工三方所產生的影響,并提出近期在社會就業困難和新增勞動力供給充分的情況下,我國全面提高退休年齡的時機還不成熟。我國勞動力的“人口紅利”將在2020年前全面結束,那時人口老齡化才真正到來,勞動力短缺的現象才全面出現,提高退休年齡可在2015年前后逐步、平穩地實施。
綜合學者們的兩類觀點可以看到,目前學界主流的觀點還是支持延長退休年齡。另外主要的反對聲也是認為暫時不宜延長退休年齡,到了一定時機(如人口紅利期結束,勞動力資源將開始出現短缺)再逐步對退休年齡進行調整。而現在,我國已經面臨著這樣一個時機。
我國現行的退休制度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建立起來的。1951年當時的政務院頒發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保險條例》,條例規定:男職工退休年齡為60周歲,女職工為50周歲。其后經過幾次修改,目前的規定是:企業職工退休年齡是男工人年滿60周歲,女工人年滿50周歲,女干部年滿55周歲。
在退休制度剛建立起來時,當時我國的人均預期壽命在50歲左右。而到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時,我國的人均預期壽命已達到了71.4歲,整整提高了20多歲。此外,我國近年來勞動力供給出現三大變化:勞動年齡人口增量持續下降、農村勞動力轉移速度變緩、勞動力價格不斷攀升。這些變化是人口紅利期即將結束的表現,將導致我國勞動力供給趨于減少,對我國長期經濟發展將造成深遠影響。
反觀國外一些發達國家,他們在面對人口老齡化以及勞動力減少時,通過調整退休年齡或者實行彈性退休及時作出應對。2000年德國出臺改革退休年齡的辦法,規定從2001年起將60~65歲彈性退休年齡逐漸過渡到65歲退休。而2007年德國國會通過法案,繼續推遲退休年齡,規定從2012年起至2029年,德國退休年齡將由65歲推遲到67歲。而英國在2007年實施養老金改革,頒布的《養老金法案》規定了彈性退休制度,即“達到退休年齡的雇員可以申請推遲領取國家基本養老金,但最多只可申請推遲5年,國家對申請推遲領取基本養老金有鼓勵政策,規定雇員每推遲7個星期領取,則其可領取的國家基本養老金提高1%,推遲一年大約可以增加7.5%,如推遲滿5年,個人國家基本養老金可以增加38.3%”。
因此,我國應該考慮從當前階段開始逐步調整退休制度,從而在人口紅利期結束后能夠維持合適的勞動人口數量,保持經濟發展的勁頭。但是,又由于我國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之間發展水平很不一樣,勞動者的健康狀況相差很大。比如,建筑工人與機關單位職工相比,在60歲退休時身體狀況就極有可能差很多。因此,對退休年齡實行“一刀切”,不考慮不同人群間的差異的做法是不合適的。本文認為,目前最佳的選擇還是實行彈性退休制度,充分給予勞動者選擇退休時間的權利。
關于調整當前退休制度的思路,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一)堅決遏制提前退休。有的觀點認為提前退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失業問題,但是事實卻并非如此。我國就業政策中曾出現過職工子女頂替制,即讓職工的子女頂替其父母的職位,使職工提前退休,以解決勞動力供大于求的問題。世界上許多國家也都曾出臺過提前退休政策,例如法國的謙讓型提前退休、德國和盧森堡的提前退休計劃、英國的“讓出崗位”創造工作機會制度等。但是這些提前退休的政策并沒有很好地解決勞動力供需矛盾的問題。因為老年人和年輕人在就業上并不存在完全替代的關系。一方面年齡大的職工(尤其是那些對技術要求較高的崗位)在退出勞動力市場后并不一定有合適的年輕人來頂替他,因為這些崗位需要有長年累月的經驗積累;另一方面年齡大的職工提前退休后未必就徹底退出了勞動力市場,有的人會在領取養老金的同時另外找份工作,或者被原單位“返聘”。
而且,提前退休不合理地延長了職工的養老金給付期,由于人們的預期壽命越來越高,由此給養老保險基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所以說,在獲取養老金權益方面,提前退休行為會導致結果的不公平,這是我們必須遏制的。對于提前退休的職工,應該相應地削減他們的養老金待遇水平,以此來抑制他們希望提前退休的傾向。
(二)逐步提高女職工退休年齡,實行男女職工同歲退休。現行的退休制度規定女職工50周歲退休,女干部55周歲退休。當時作出這樣的規定,是因為彼時女性受教育機會較少,家務負擔比較繁重,而且所從事的工作也比較艱苦。如此規定能更好地維護女性的權益。但是當今社會,女性的健康有了更好的保障,工作環境也有了極大的改善,其平均預期壽命也大大延長。而且,由于受教育年限不斷延長,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的時間也在往后推延。假定一名大學女畢業生在22周歲進入勞動力市場(一般情況下,大學畢業的年齡為22周歲),那么她的工作年限只有28年,而她在退休后的預期壽命還有近24歲。在這樣的條件下,如果仍然維持原有的規定不變,將是對人力資源的一種浪費。
另外,女職工退休后的預期壽命還很長,這樣會給養老保險基金帶來較大的支付壓力。而且,從女職工個人角度來看,較短的繳費年限使得女職工能獲得養老金也較少。職工退休后的養老金一般由兩部分構成:基礎養老金+個人賬戶養老金(“中人”還享受過渡性養老金)。基礎養老金的計算公式為:
基礎養老金=(全省上年度在崗職工月平均工資+本人指數化月平均繳費工資)÷2×繳費年限(含視同繳費年限)×1%
因此,女性職工較短的繳費年限會使其能領到的基礎養老金也較少,同時又由于個人賬戶上的積累也少,顯而易見的是其退休后的養老金待遇也會比同等條件下的男職工要低,從而會對女職工退休后的生活產生不小的壓力,不利于她們安度晚年。所以,提高女性退休年齡,實行男女同歲退休不僅能更充分地利用女性勞動力資源,而且也有利于女職工在退休后獲得更高的養老金待遇,更好地滿足退休后的生活需要。
(三)實行彈性退休制度。正如前文所述,隨著中國人口紅利期即將結束,勞動力將出現短缺,是時候對現行的退休制度作出相應的調整,以應對將要到來的勞動力供應不足的情況。但是,如果政府只是強制性地提高法定退休年齡,必然也會引發許多的反對聲。因此,本文建議實行彈性退休制度,引導和激勵職工延遲退休,具體方法如下:
第一,規定一個最低退休年齡,可以定為60周歲。這符合現有的制度,不容易引起人們的反對。由于老年個體之間的身體狀況確實存在著很大的差異,用一刀切的方法強制性地提高退休年齡是不符合實際的。從事體力勞動的人較早進入勞動力市場,他們的勞動生產率隨著時間的推延而逐漸下降,身體健康狀況也越來越差,到了60周歲后確實不適合繼續工作了;而從事腦力勞動的人進入勞動力市場的時間會較晚(由于受教育年限長的原因),有一部分勞動者的生產率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提高的,如老中醫、高級工程師等,而且他們的工作環境一般較體力勞動者要好,因此到了60周歲時身體健康狀況也會保持得較好,更有可能繼續呆在勞動力市場。所以,基于這個原因,可以規定60周歲為必須達到的最低退休年齡。只要達到60周歲,任何人都有選擇退休的權利。當然,他們也可以選擇繼續工作,延遲退休。
第二,通過一定的激勵機制鼓勵人們延遲退休。許多事實早已證明,好的制度設計總是能以最小的成本引導人們的行為,而簡單、粗暴的硬性規定卻會導致南轅北轍的結果。上文已經提到,人們在達到60周歲這一最低退休年齡之后,既可以選擇退休,也可以選擇繼續工作。那么,依據“經濟人”的假定,為了鼓勵更多的人延遲退休,我們可以對他們的延遲退休給予一定的“獎勵”。
由于基礎養老金的月計發標準為以本地區上年度在崗職工月平均工資和職工本人指數化月平均繳費工資的平均值為基數,繳費每滿1年發給1%。因此,本文提出的方案是,勞動者在60周歲以后,工作每滿一年,基礎養老金發給2%(這里2%以及下文的3%只是舉例,具體數字還是需要通過科學測算得出);65周歲以后,工作每滿一年,基礎養老金發給3%。按此方案,勞動者若在70周歲退休,每月能比在現有制度下至少多獲得大約25%的基礎養老金。此外,每月能領取的個人賬戶養老金也會因為積累的增加以及計發月數的減少而提高。利用這個機制,可以鼓勵更多的勞動者在身體狀況允許的條件下繼續工作,發光發熱。這不僅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勞動力的供給,以應對人口紅利期結束后勞動力短缺的困境,而且也進一步提高了勞動者退休后的養老金水平,使他們在退休后能維持更高的生活水準。
當然,基礎養老金多計發的數額需通過科學測算得出,使得在鼓勵更多的人延遲退休的同時,更高的養老金水平不會對養老保險基金產生壓力。
隨著中國人口紅利期即將結束,我國將面臨勞動力供給短缺的困境,因此現階段考慮對現有的退休制度進行調整、調整退休年齡,具有重大的意義。本文經過分析認為,在對退休年齡進行調整時,應該考慮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堅決遏制提前退休;第二,逐步提高女性退休年齡,實施男女同歲退休;第三,實行彈性退休制度,通過相應的制度設計,激勵勞動者延遲退休。
[1]李珍.關于退休年齡的經濟學思考[J].經濟評論,1997.1.
[2]范圍.退休年齡比較研究[J].人口與經濟,2011.5.
[3]文太林.關于彈性退休的經濟學思考[J].經濟前沿,2006.9.
[4]郭正模.對制度安排的勞動力市場退出和退休行為的經濟學分析[J].社會科學研究,2010.2.
[5]徐慶鳳.我國實行退休年齡彈性制的必要性與可行性初論[J].南方人口,1992.1.
[6]孫玄.關于退休年齡的思考[J].人口與經濟,2005.3.
[7]林義.關于我國退休制度的經濟思考[J].當代財經,1994.1.
[8]柳清瑞,苗紅軍.人口老齡化悲劇下的推遲退休年齡策略研究[J].人口學刊,2004.4.
[9]史柏年.退休年齡與養老金支付[J].人口與經濟,2001.2.
[10]林義.我國退休制度改革的政策思路[J].財經科學,2002.5.
[11]李娟.我國調整退休年齡研究綜述[J].甘肅社會科學,2005.5.
[12]林寶.中國退休年齡改革的時機和方案選擇 [J].中國人口科學,2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