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桅：通往布魯塞爾之路經過柏林

8月30日，德國七位部長及兩位國務秘書隨同默克爾總理來華參加中德第二輪政府磋商。去年，中德舉行了首輪政府磋商，是我國同西方大國建立的首個此類機制。今年年初，默克爾訪華，隨后，中歐舉行了因去年歐盟峰會而推遲的第十四次領導人會晤。現在中德第二輪政府磋商，又是在第十五次中歐領導人會晤前夕。

德國畢竟是德國。當年德國統一問題是歐洲一體化的核心，如今德國又成為歐債危機的關鍵。鑒于德國的重要性，它的任何變化都將對建設歐洲產生深遠影響。沒有了德國的信任，法國可以在經濟上幸存下去，甚至可以和英國一起在對外政策上填補德國留下的漏洞，但是如果沒有德國對歐洲一體化的完全承諾，歐洲一體化就走不下去。

可以預見，中歐關系要成為21世紀國際合作的典范，首先需要從中德關系開始。這是由德國在歐洲一體化中的分量以及中德關系的能量決定的。

德國握著歐債市場的鑰匙。拯救歐債危機，德國遲早要出手的。德國對歐債危機遲遲不出手，是緣于對通貨膨脹的歷史記憶。歐債危機進一步提升了德國在歐洲一體化中的話語權。德國正通過歐債危機，加緊按照自己的思路改造歐元區。比如，歐元區改革的核心之一是歐洲央行（ECB），德國提出按照GDP等加權指數調整其在歐央行代表權，這樣德國的權重將達40%。

而從中德關系的能量來看，中德作為世界第一、第二大出口國和貿易順差國，在全球經濟體系中具有廣泛共同利益。中德雙邊貿易額去年占中歐貿易額的三成。中德經濟互補性強，德國是中國在歐盟最大的投資及技術引進國。而雙方的國際處境亦有類似之處：德國在歐洲埋頭發展、韜光養晦，正如今天中國在世界事務中的姿態。

種種因素表明，穩健的中德關系是中歐關系平穩發展的壓艙石。北京通往布魯塞爾的路要經過柏林。

通過中德關系發展對歐關系，在這方面，美國對歐外交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啟示。

美國把歐盟看得很準，從來沒有把歐盟機構作為跨大西洋關系的抓手。美國人宣稱，歐盟再折騰，也不會折騰出美國式聯邦來。美國駐歐盟大使的地位相比駐北約大使有天壤之別。美國取消美歐峰會不需要理由。高盛公司幫助希臘做假賬，使其混進歐元區；美國經濟學家蒙代爾設計歐元；眾多美國智庫活躍在歐洲……美國對歐洲一體化采取的對策概括起來就是：通過北約廢掉歐盟武功，通過英國給歐洲一體化下絆（英鎊待在歐元區外，是美國最終容忍歐元的前提），通過支持德國抑制法國在歐洲大陸的影響，以及防止歐盟離經叛道，將歐盟納入自己的戰略軌道。

美國長期以來在歐洲大陸以對德關系為重心的外交思路，值得中國借鑒。囿于歷史上的原罪，“德國的歐洲”已不再可能。德國迄今自廢武功、韜光養晦，這一點為美國所充分利用。美國一直在利用德國矯枉過正的傳統，利用歐洲人，尤其是法國人普遍認為德國從未有過領導歐洲的經歷而無法承擔起領導歐洲義務的矛盾，利用德國人對美國的思想依賴，實施對歐洲的戰略控制。

當然，中國對歐外交，除重點經營德國外，必須拉上法國———法國無論在歐盟層面，還是聯合國層面，都是最具戰略性的歐洲力量。指望通過中英關系推動中歐關系，不太切合實際。▲（作者是同濟大學特聘教授、中歐學術連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