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的任務

高永澤

昂山素季在緬甸變革的開始就以近乎完勝的方式，重返緬甸政壇。

4月3日，緬甸聯邦選舉委員會通過緬甸國家電臺和國家電視臺發布公告，在本次45個議會議席補選中，緬甸“全國民主聯盟”共贏得43個各級議會議席，民盟領導人昂山素季當選聯邦議會人民院議員。

今年初，昂山素季將戶口遷到了仰光南部高穆鎮區瓦丁卡村一戶克倫族家庭，以競選高穆鎮區空缺的聯邦人民院議員席位。她的競爭對手是來自執政的鞏固與發展黨候選人、原軍醫梭敏。

在緬甸報紙《聲音》的資深記者翁索看來，梭敏也是不錯的候選人。“梭敏行醫多年，做了很多好事。但人們都想要一些新的改變，他們需要新的希望。”翁索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聲音》是緬甸一份發行量達到8萬份的私營新聞周報。它在3月12日曝光了緬甸政府六個部門中的濫用公款和腐敗貪污行為。在那篇文章中，這家緬文報紙引用了政府審計長提交給國會下院的一份報告。

雖然引起了政府的不滿，但翁索卻覺得這件事代表媒體行業向前邁了一大步。

“個人魅力驅動”的民主化

“仰光街頭隨處可見的昂山素季以及父親的肖像，似乎在提醒著人們這里是昂山素季的國度。”徐佳鳴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是這次前往緬甸觀察報道此次緬甸補選的汕頭大學研究生。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說，在選舉前的關鍵時刻，昂山素季的心情曾在狂喜和絕望之間搖擺。她曾向朋友表示過，她擔心人民不會投票給她的政黨。

緬甸總統吳登盛4月3日表示，議會補選進行得非常成功。這也是他對議會補選首次公開置評。

雖然此前民盟已經做出聲明，指責某些選區的選民登記冊中包含一些已經去世居民的名字。但外界普遍承認，緬甸總統吳登盛在過去一年中確實采取了一些積極措施，來實現他參選時做出的開放和發展國家的承諾。

一年前，上臺之初的吳登盛并未實行得力措施落實民主承諾。直到去年8月，吳登盛突然會見昂山素季后，緬甸社會出現重大轉變。

4月4日，在柬埔寨參加東盟峰會的東盟領導人發表聯合聲明，呼吁“立即解除對緬甸的制裁”。吳登盛在峰會上發表演說時稱，緬甸的補選以自由公正的方式進行，他接受選舉結果。

作為對緬甸實行民主改革的獎勵，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宣布，美國將放松對緬甸投資限制，允許緬甸部分官員入境美國并向緬甸派遣大使。

此前，希拉里曾表示緬甸的改革進程仍有很長的路要走，前途“既不清晰也不確定”，但美國將繼續堅持接觸政策，緊密監測進展，“對行動報以行動”。她要求緬甸政府繼續改善人權狀況，包括無條件釋放所有仍在押的政治犯，并推動緬甸國內和解進程。

盡管全國民主聯盟在補選中取得多數席位，但本次補選選出的議會席位僅占緬甸議會644個席位的7%不到，緬甸軍隊仍掌握著議會25%的席位，而執政的黨則掌握著剩余的多數席位。

這意味著，民盟進入議會后并不能改變其作為少數黨的局面。民盟上次參加選舉是在1990年，當時昂山素季還在軟禁當中，她的政黨在選舉中贏得了壓倒性勝利，然而軍政府否決了選舉結果。

“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昂山素季都有著很好的號召力和個人聲望，所以，進入議會后，她可以通過提出建議和議案發揮影響力。”云南社科院緬甸問題專家賀圣達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說，“但近期內，在議會很難發揮太大的影響力。”

由于專業人才相對缺少，所以民盟現在還沒有提出明確的政綱，更多地是提一些看法。事實上，昂山素季在演講中很少談論政策細節。她有時會提出一些籠統的目標，比如呼吁擴大就業、加強教育以及打擊腐敗等。

然而，在東南亞南亞政壇，政治血統似乎更加令人癡迷。作為獨立英雄昂山將軍的女兒，尤其在她兩歲時，她的父親被暗殺，民眾似乎對昂山素季有著近乎天然的感情。

“她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學業好，說服能力很強。”在仰光從事銷售工作的華人伍麗彬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她有很多朋友都是昂山素季的忠實支持者。

在“個人魅力驅動”的緬甸民主化進程中，昂山素季沒有明顯的繼承者。最近，這些擔憂有所升級，昂山素季在競選活動中曾經兩次病倒。她的醫生稱她患了熱衰竭和過度勞累。

“我不想當總統”

昂山素季在競選時承諾，她代表的民盟的首要任務是推行法治，結束聯邦政府與少數民族武裝的沖突，并修改確保軍隊影響力的2008年憲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以昂山素季為代表的民主運動力量與少數民族勢力是制約緬甸政府的反對派力量，二者之間存在共同利益。但從目前的現實來看，昂山素季更傾向與政府合作來推行改革。在此背景下，民族問題成為了昂山素季與現政府急需解決的問題。

自去年3月上臺執政以來，緬甸新政府在民族和解問題上采取了更加靈活務實的做法。到目前為止，吳登盛政府已與10支少數民族武裝組織舉行和談，達成初步和平協議。

4月8日，緬甸克倫民族聯盟代表在仰光會晤昂山素季。克倫族是緬甸135個民族之一，占全國人口大約7%。克倫族武裝自上世紀中葉以來與中央政府持續沖突。中央政府曾長期把克倫民族聯盟列為非法組織。

“緬甸未來改革的關鍵，還是如何修改憲法的問題。”賀圣達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雖然對于修改憲法，緬甸民主派有著原則上同一的看法，但在具體問題上則意見不一。在這次議會補選的拜票活動中，昂山素季曾不止一次地提出，要改變軍隊在各級議會中擁有25%非經選舉產生的議席地位。

這次議會補選中，緬甸國防軍統帥敏昂來副大將也誓言三軍堅決捍衛憲法。

“推進民主化也是緬甸憲法的內容之一，因此，軍方捍衛憲法也代表認可民主改革。”賀圣達說。

但新的不確定性也在潛滋暗長。吳登盛的改革會持續引發執政黨強硬派內部的嫌隙，雖然他們目前并未阻止這一進程。

類似的問題甚至在反對派內部也有體現，對于昂山素季和民盟代表參選議員，反對派也意見不一。但是，“總體上，反對派還是傾向于作為一個現代政黨參與政治的。”賀圣達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緬甸的政治開放了？是的。經濟變革了？可能。

緬甸中央銀行在補選進行當天，開始對緬甸貨幣利率實行管理浮動。這兩個時間的重疊不是巧合，因為緬甸傳統文化對日期的選擇相當敏感。

昂山素季正在籌劃拍一部關于他父親的影片《昂山》。與昂山素季同時獲釋的緬甸詩人、喜劇演員扎加納已經到美國招聘演員。扎加納因批評緬甸對熱帶氣旋納吉斯應對遲緩而于2008年被拘捕。納吉斯造成逾13.5萬人失蹤或死亡。

對于是否選擇出任政府官員，昂山素季似乎不愿談論自己的目標。當《華盛頓郵報》記者最近問她“你想有朝一日成為總統嗎”，她很干脆地回答說：“我不想當總統，但是，我希望，能夠在這個國家自由決定是否想當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