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脫維亞的集市監獄

羅強

天堂與地獄的區別，在于你是否還有希望。

早上7點，天剛蒙蒙亮，一聲響亮的號聲就打破了沉寂的集市。

人們紛紛走出家門，賣菜的賣菜，出售早點的也開攤銷售，流動小販背著香煙在街道邊走邊大聲叫賣最新的報紙。有人開始跑步晨練，也有人悠閑地在集市散步，老師在打掃教室，咖啡店的老板仔細磨著咖啡豆，稅務管理者開始挨家挨鋪收稅，警察各就各位，認真巡邏……

你可能認為，這是一個集市，可事實上。這是一座監獄。

耶爾加瓦監獄是拉脫維亞最大的監獄，里面的犯人大多是被判終身監禁的重犯。多年以來，它的內部管理混亂，各種暴力事件接連不斷，自殺比例也位居歐洲最高，一度被評為最差監獄。盡管沒有死刑，但犯人從進入監獄的那天起，就注定失去自由，孤老終身。

在這種情況下，不用擔心吃喝，只要不惹事，便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政府提供的一切保障。長此以往，犯人無所事事，便開始打架斗毆，甚至還有人企圖越獄。對那些二十多歲的重刑罪犯來說，余生將在這里度過，因此自由對他們誘惑巨大。

沒有事情做，也沒有任何希望，犯人如同行尸走肉，自然惹是生非，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擺在了監獄管理者的面前。最初，他們購買大量的書籍，想打發罪犯的無聊時光，并且希望借文化的力量減少暴力的發生。可成千上萬的書籍投入到監獄中，效果并沒有設想的好，打架的事件仍有發生。原來，犯人大多數沒有文化，也不喜歡閱讀，書籍對他們沒有任何吸引力。于是，有人把書撕了疊紙藝品，有人則釘到墻上當練習拳擊的靶子，更有人直接把書扔了出去，能夠真正閱讀的人寥寥無幾。

監獄花費重金，卻沒有絲毫成效。這讓政府十分頭疼，一時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帶著這個難題，耶爾加瓦監獄的監獄長阿里斯回到家，本想好好休息，妻子卻告訴他。女兒跑去酒吧打工了。他聽了很是生氣，家里經濟條件也算不錯，女兒何故要在假期去酒吧工作?那種地方比較亂。很容易出事，他因此極力反對。誰知女兒不僅不聽他的勸告，還倔強地反駁道：如果不讓我做點事。而成天待在家里游手好閑，那和坐牢有什么區別?

女兒的一番話讓阿里斯猛然醒悟，是啊。人不能夠失去興趣和希望而無所事事地活著。于是，他想到了一個解決難題的好方法——讓監獄的犯人“動”起來。

幾天之后，一份成熟的報告被送到了上級管理部門，綜合利弊。政府同意了阿里斯的方案。阿里斯的辦法其實很簡單，他提出以經濟管理人性，讓犯人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以前。政府提供各項保障，而現在，他要讓監獄市場化，收房租、收水電，食物也要用錢買，卻不允許犯人的家屬寄錢給他們。

方案一經公布，整個監獄都沸騰了，犯人們從沒聽說在監獄里還要收房租的，并且還不允許家人寄錢，這簡直是個瘋狂的決定。看到群情激昂。阿里斯沒有慌張，提出了解決的辦法——在監獄里用一個廢棄的倉庫建一個集市，所有犯人都可以在里面出售商品，掙到的錢則作為他們日常的開支。

阿里斯提供了兩種本錢來源。一是家人寄一些。二是可以在監獄辦理小額貸款。在所有人的歡呼聲中，各種商品都運送到了監獄，犯人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商品出售。有人喜歡面包，有人出售洗漱用品。沒有關系，監獄都會統計好，再提供給超市批發商，最后按市面上的批發價統一購入。接著，監獄會指導大家定好價格，保證銷售者有一定的利潤。

通過這個方法，不但讓犯人在空余時間有事可干，還能讓他們買到比外面更便宜的生活用品。沒有本錢，或者不愿意做生意。也沒關系，你可以當清潔工、運輸工，還可以競聘市場管理員。你要是有興趣，并且有多余的利潤，還可以在周末報名參加學習班。在那里，老師是犯人，學生也是犯人，可以學習的知識很多，比如魔術、手工等等。

為了避免犯人之間的搶劫，監獄還派出警力，作為市場的巡警。阿里斯擔心警察跟犯人合伙做出貪污的事，又規定警察不得在市場內購買任何物品。經過不斷地細化方案，一個監獄集市呈現在了眼前，它像一個小小的鎮子，從早到晚，正常運轉。當然，這里沒有刀具、酒精等違禁物品出售，營業時間也被限定在晚上7點以前。唯一的例外是一個叫“安的家”的地方，這里可以營業到晚上10點，主營的服務是——盲人按摩。

幾個月下來，監獄很少再有暴力事件發生，也沒有人自殺，所有的犯人都為了房租水電及食物費用而忙碌地工作著。許多犯人都興奮地表示，自己終于找到了存在的價值。有了新的方向。在家人來探監的時候，他們不再是滿眼的迷茫。有人生意做得很大——居然開始往家里寄錢了，他們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監獄。

阿里斯的“經濟管理法”，讓身處絕望的犯人，有了新的夢想。是的。天堂與地獄的區別，其實就在于你是否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