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張菲

梁安早

1

“這是新來的同學，叫馬小鳴……”老班帶著馬小鳴向同學們這樣介紹他，然后又指著最后一排一個女生身旁的空座位說，“你就坐那吧。”說完這些就急匆匆地走了。

馬小鳴忽然發現下面有的同學在對他擠眉弄眼，有的在竊竊私語，有的在捂著嘴偷笑，只有他那個未來的同桌埋頭在下面弄著什么，好像對他毫無興趣。

馬小鳴愣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向她伸出手有禮貌地說：“你好，很高興與你同桌。”

“你好，很高興與你同桌。”同桌坐著沒動，也沒有伸出手，面無表情地鸚鵡學舌。

馬小鳴尷尬地縮回手，搔了搔后腦勺，把書包放在桌上準備坐下，忽然，他屁股下一空，接著就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教室里頓時爆發出大笑。

“小鳴，嗯，剛會叫的小公雞，難怪還坐不穩，摔跤。”同桌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笑著說。

接著，她伸出手拉住馬小鳴的手說：“哎呀，我說小鳴同學，你給大家的見面禮太隆重了。”

馬小鳴覺得被她拉著的手有點不對勁，有點濕漉漉的，原來同桌居然戴著黑手套。她松開手，嘻嘻地笑道：“我也給你一個特殊的見面禮。”

天啦，自己的手上沾滿了墨水!那手套是用墨水染黑的!

馬小鳴霎時明白了同學們各種怪異的表情，想必這個同桌曾經捉弄了不少人。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囂張、古靈精怪的女生，因為自己新來，不便說什么，只好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嘿，我說同桌，你的見面禮一點兒也不陽光。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同桌倒是愣住了，呆呆地望著這個新來的男生，在她所捉弄的男生當中，還沒有一個像他這樣不驚不怒，處之泰然的。

這一定是個深藏不露、極厲害的角色。她想。

這個女生像《水滸傳》里的孫二娘，不，還是稱之為河東獅比較貼切。馬小鳴想。

這個女生當然不姓孫，她姓張，很有意思的是，與猛張飛差了一個字，叫張菲，性格卻是差不離。

2

第二天，馬小鳴在上學的路上看到幾個男生圍住張菲在激烈地爭吵著。

張菲的聲音是那么尖銳，語速快得像機關槍，那些男生根本無招架之力。

“你信不信我像踩螞蟻那樣一腳踩死你?”一個個子較高的男生惱羞成怒地威脅她說。

“死鴨子就是嘴殼硬，有本事你打我們呀。”另一肥胖點的男生譏笑地說。

“你敢踩我!”張菲跺著腳說，“你以為我就不敢打你?”

然后，馬小鳴就看到張菲狠狠地摑了那個肥胖男生一巴掌。隔著老遠，馬小鳴都能聽到清脆的響聲。趁著那些男生驚呆之際，張菲又飛起一腳，踢在高個子男生的肚子上。

“哇哇，你居然敢太歲頭上動土?也不問問我們是誰?”高個子男生氣得差點跳了起來。

畢竟是身單力薄的女生，高個子男生就那么一推，張菲飛了出去。

“有種你再來!”她在路上摸到一塊石頭，掙扎著想爬起來。

“像豆腐一樣經不起我一根手指一壓，還想當當代怪俠一枝梅啊?才不跟你玩。”那幾個男生嘻嘻哈哈揚長而去。

馬小鳴跑過去扶起張菲，她卻眼睛一瞪，尖叫著：“你剛才死到什么地方去了?看到美女挨打，也不來做護花使者!”

馬小鳴笑了笑，沒有回答。張菲朝著幾個男生遠去的背影扔出石塊，恨恨地說：“你給我滾遠點，像你這種娘娘腔的男生，只配給我拎書包。”

“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笨蛋才這樣打架，我向來以這個征服對方。”看著眼前這個嬌小、俊俏的女生，馬小鳴指著自己的腦袋說，“不像某些人不顧自己淑女的形象，比賣人肉包子的孫二娘還兇，小心以后沒有人要。”

張菲居然笑了，臉頰像綻放的桃花，捋了一下額前散亂的劉海，說：“你這人還算有點人情味。”

她從地上撿起書包，像一陣風一樣跑了。

在這一天里，張菲似乎變了一個人，既沒有像昨天那樣在教室吵鬧不休，也沒有有事沒事像小鳥一樣找馬小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更沒有解釋她與男生打架的原因。

叫一只麻雀不叫不跳，還真是怪事。馬小鳴想。

3

一天，馬小鳴與張菲扛著工具滿頭大汗地從清潔區向教室走去。

那些像天女散花一樣的垃圾遍地都是，他們足足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才撿拾干凈。然后，又不顧垃圾池里亂飛的蒼蠅、撲鼻的惡臭，把垃圾放到了固定的位置。

這天，張菲穿著一身白色的公主裙，雖然弄臟了好幾個地方，可她顯得很高興。他們說說笑笑回到了教室里，屁股剛挨到凳子上，負責檢查衛生的學生會副主席就來到教室門口喊：“今天是誰負責掃清潔區的?重掃。”

“主席大人，我們很盡力了，我們這就去返工。”張菲很有禮貌，又頓了頓說。“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跟著我們去監督。”

學生會副主席想了一下，同意了。

他們剛來到清潔區，就看見一些提著簸箕倒垃圾的同學，邊走邊有垃圾從簸箕里掉出來。

“主席大人，看見了吧?”張菲說，“這并非是我們沒有掃干凈。有時候啊，風也來搗亂。風一吹垃圾就從池里出來。”

學生會副主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張菲趁熱打鐵說：“我們三班挨近垃圾池的清潔區一掃就是一年多啦，雖然這工作不算很重，可是總干重復的工作會讓人膩，你能不能幫我們班換一個工作呢?那樣，我代表全班同學謝謝你哦。”

“不好意思，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學生會副主席低著頭說。

“那真的太感謝你了。”張菲笑靨如花。

“耶，有頭腦的淑女。”馬小鳴等學生會副主席走遠了，悄聲對她說。

“去你的。”她臉一紅，擂了他一拳。

4

在木槿花開得很燦爛的時候，初二的生活結束了。在領成績單的那天。張菲邀馬小鳴到校園里隨便走走。

“這個學期，因你的到采。我明白了許多。就像它，雖然嘴會張開，但不會出聲，而你卻能體會到它在叫。”張菲從一棵桂花樹上摘下一片葉子折成小鳥的嘴，“我學會了怎樣處理問題，就像你說的再那樣胡鬧下去，我真的成了沒人要的孤家寡人。”

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個人嗎?馬小鳴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著這個野蠻的女同桌。

“看什么看?那次打架，是因為那幾個男生欺負小同學，正好被我看到了。這事，換做是你也會管吧。”馬小鳴笑了。

張菲也笑了，又摘下一片樹葉貼在臉上，那如花的笑靨，配上這片碧綠的葉子，是那樣的嫵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