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涌
尚未完全崛起的中國與尚未完全衰落的美國,在歷史的斜坡上很可能會迎面相撞,不確定性與風險將會由此產生。
西方將和平地衰落
周期律內在于人類社會歷史,不僅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而且一個文明,都有一個盛極而衰的過程。人類歷史上,東方的儒教文明,南亞的佛教文明,中東的阿拉伯與伊斯蘭文明,東南歐的希臘與古羅馬文明等,都在地球上刻下了自己的燦爛輝煌而由今人考古研究。文藝復興、宗教改革與資產階級革命,使西方文明逐漸登上歷史舞臺。西方文明在資本主義載體上,以科技進步與經濟增長為動力,以物質財富創造為核心,以工業化、城市化為路徑,極大地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贏得了對其他文明近乎絕對的優勢。
但是,西方文明的勝利,本身包含著衰退的因子。當科技進步與經濟增長動力喪失,工業化、城市化走到盡頭,被物質財富包裹的精神越來越貧乏的時候,西方文明的內在活力便不斷衰減,外在表征不斷衰落。長期沉迷于安逸享樂、寅吃卯糧引發日益沉重的債務負擔等主客觀因素,使得新老帝國主義不僅難有能力、也無意愿發起大規模戰爭,而且對阿富汗、伊拉克的戰爭也表明,戰爭也無法有效促進科技發展與經濟增長。更為重要的是,和平與發展是當今世界的主題,新興大國謀求和平崛起,在西方主導的秩序內崛起。因此,西方非常有可能在和平中衰落。
西方和平衰落的重要體現就是當今去全球化日趨抬頭,民族主義、新孤立主義日益興盛。新一輪經濟全球化的始作俑者是美國,但是在美國企業從全球化得到最大利益的同時,美國政府、國民卻成為全球化的大輸家,雙雙陷入債務泥淖而難以自拔。歐洲、日本,同樣也多半因全球化而把債務的懸河越抬越高,歐洲因此陷入持續的金融、經濟與社會動蕩,至今看不到隧道盡頭的亮光。金融危機爆發后,長期以自由經濟衛士自居的美國,第一個祭出貿易保護主義旗幟,在其推出的經濟刺激計劃中,特別規定了“購買美國國貨”條款。而后,不惜操縱輿論,像演電視肥皂劇一般,搬出一連串包括“豐田門”在內的貿易摩擦,無所不用其極地保護美國企業,增加國民就業。其他發達國家則紛紛效尤,甚至出臺驅逐外國勞工等極端措施。
西方將阻止或延緩中國和平崛起
在金融持續動蕩、經濟持續低迷、制度困境難以解脫、信仰危機不斷加劇的情形下,資本主義顯然身處總危機的火山口。如若國際社會一團漆黑,那么滿腹怨氣的大眾只有在黑暗中忍耐和摸索。但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把中國經濟社會建設得光彩靚麗,這勢必對身處火山口的資本主義構成最大威脅。熄滅中國燈塔,打掉“中國模式”,阻止或延緩中國崛起,未來很可能成為西方國家群起而攻之的主要目標。
首先看貿易戰。在整個國際貿易中,中國對外貿易勢頭最盛,理所當然地成為重災區。目前,中國已經連續16年成為世界遭遇反傾銷最多的國家。西方加劇對華貿易摩擦,這是正在進行時,而且很可能數量越來越多、節奏越來越快。不過,從世界經濟史來看,貿易戰總是雙刃劍,在損害中國企業利益的同時,也會損害美國消費者以及相關企業的利益。因此,這是一個零和、至少是西方沒有多大賺頭的博弈。同樣,從世界經濟史尤其是近30年的經濟史來看,金融戰、貨幣戰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來說不僅勝算大,而且收益也大,因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在金融業上占有絕對優勢,近幾十年來,在新興市場、發展中國家攻城略地屢屢得手,由此金融資本獲取豐厚的財務收益,而國家則獲得戰略收益。綜觀當今中國復雜的經濟態勢,未來西方若選擇從中國急速大規模撤資,讓中國陷入一場金融危機,則可以較好地實現金融家財務與國家戰略的“雙贏”。
透視國際金融史,國際資本只有完成了兩個階段的運動,才有可能令東道國陷入危機,完成對一國財富的轉移。美元資本進入中國,經由人民銀行結匯,逐一形成人民幣資產;相應地,中國增加了儲蓄和外匯儲備。這是美元資本運動的第一階段。在這一階段,美元資本的主攻內容是要求中國盡量對外開放,降低美元資本流入門檻。當美元資本完成投資周期、布局到位、吹起資產泡沫后,就要實施反向操作,急速大規模撤離中國。在這一階段,美元資本的主攻方向是要求人民幣升值、資本項目實質性開放,使得其持有的人民幣資產盡量多地換取美元而順利撤離。美元資本急速大規模撤離,在南美、東南亞等國,都引發了經濟金融危機。
鑒于此,中國所要做的是堵塞美元資本退出渠道,縮小人民幣與美元的利差與匯差,或提高大規模急速流出之成本。然而,迄今中國的做法恰恰迎合美元資本的退出需要,拉大人民幣與美元的利差與匯差,不斷暢通美元資本流出通道——A股國際版,鼓勵境外上市,開設股指期貨,以不斷放松資本項目管制為前提的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不久的將來還要推出資本項目的自由兌換。這些做法,客觀上不是在減少中國的金融風險,而是在不斷增加中國的金融風險,不斷將中國推向危機的邊緣。
(摘自《世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