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堂
手邊這本新問世的《魯迅憂思錄》,作者是魯研界人所熟知的學者孫郁。作為魯迅博物館原館長的孫先生,因為接觸到相對更多的,被他稱之為迅翁的魯迅先生在世上生活過的痕跡和實物,必然會有自己的感慨。
孫先生對于迅翁的話題不僅敏感、執著,有長期的材料積累和思考,而且付出真感情,是錢理群先生所說的“心靈上的探尋”。《魯迅憂思錄》又是這樣一部佳作,很值得拜讀。
從書中能極易看出孫先生是如何看待自己同歷史人物的精神聯系的,他盡可能經歷迅翁的所思所見,不獨在國內北京、上海等地落腳,還去仙臺、甚至去日本的村落訪問,試圖探尋迅翁早年生涯的蹤跡。在這些地方觸目當年的舊物,試想,孫先生一定是有試圖更加貼近當日迅翁心靈的沖動吧。
孫先生在接受《三聯生活周刊》采訪時曾提到:迅翁后來去了上海,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這無疑是一段新的人生,也是魯研者所著重談論的“魯迅的最后十年”。可以說,人們印象中迅翁最具代表性的生活場景,幾乎都來自這十年之內。迅翁在這里開拓了一個典型的集思想家、評論家、翻譯家和諸多藝術活動于一身的人生經歷和精神世界。因此迅翁定居上海時期,成為眾多魯研著作無法回避的內容。而《魯迅憂思錄》并不執著于此,全書很多內容都在迅翁值得濃墨重彩的時期之外,顯示出這是一本更為界寬的研究魯迅的力作。
《魯迅憂思錄》最引人注意之處,是在談論迅翁精神時,將視野擴展到了他生活的那個時代。這一直是有待更好破解的大題目。孫先生的講法是從《民報》時期的章太炎起筆。他并不諱言這一時期章太炎的思想態度是“典型的民族主義,一些看法并非無道理,但包容心與康有為、梁啟超比,頗為遜色。”但是“太炎動人之處是革命的激情”,正是這種激情最終引導了青年的目光和思想傾向,《民報》發布到民間和留日學生中的思想“很快內化到青年的血液里”。迅翁回憶太炎師時就曾說過,當時所領受的《說文解字》一句也不記得了,卻怎么也忘不了先生的音容笑貌。對迅翁來說,他的思想音符最初的基調是一定要從章太炎和屬于他的“《民報》時代”來發掘的。迅翁后來在《新青年》發表作品而崛起,正是曾經在思想上倚重了上述傳統。所以,孫先生指出,不讀《民報》的文章,就不會意識到后來《新青年》的價值,說的其實正是這種傳統除舊布新的作用。
《魯迅憂思錄》專辟一章來談迅翁的翻譯。依據前述孫先生研究歷史人物“見其所見”的特點,他遲早會對迅翁的譯作及其原作進行深入考察的。這種考察將探尋這位民國的翻譯家在他大量的外文藏書中何以選擇這批著作來譯介給國內的讀者。迅翁一生譯文著作的產量遠勝于他的雜文和小說,他一生的主要精力在編譯方面,那些現在被人稱為經典的雜文作品只能算得上是不吐不快的“譯余”。孫先生說,認識一個完全的魯迅,不能不去讀他的譯文著作。只有和那些域外的文學和理論文字接觸,才能明白他寫作的一種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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