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嘴的蘋果

倪萍

前幾天坐出租，車很干凈，師傅很健談。

“一聽聲音就知道你是倪大姐。”師傅頭也沒回地說，“聞著車?yán)锏南阄读税桑俊?/p>

“嗯，聞著了。”我嘴里應(yīng)著，心里想著畫畫的事兒。

一個(gè)蘋果被師傅反手遞到我眼前：“正宗的‘金元帥！我們平谷就出兩樣好東西，5月份的大桃，10月份的‘金元帥。別看你是名人，絕對沒吃過。”

我笑著接過來：“謝謝了，師傅。”

師傅又說開了：“倪大姐，你吃吧，甜得能把你的嘴粘住，那果汁順著嗓子流下去，比喝蜂蜜還美！”

我笑出了聲兒：“這么好的蘋果，怎么不拿到城里來賣呀？”

“還賣？開花那會(huì)兒就叫明白人包走了，我們吃的這都是有點(diǎn)兒小毛病的，就這還6塊錢一斤！我們家買了一筐，我媳婦每天讓我?guī)z上車，今兒早上我吃了一個(gè)，這個(gè)碰上你了，倪大姐有口福！”

然后，我舉著“圣果”回了家，進(jìn)門把蘋果切成4瓣：“兒子，有什么話快說啊，一會(huì)兒嘴巴就被粘住了！”

兒子問：“粘嘴干嗎？”

“這個(gè)蘋果吃了之后想張嘴都張不開了。”

“那你先吃，省得再問作業(yè)的事。”

我媽、安子、兒子和我小心翼翼地吃著這4瓣粘嘴的蘋果，只有我媽捧場夸了句：“真是粘嘴！”

兒子說：“姥姥，粘嘴你還說話？”

吃完了，兒子還要。姥姥說：“明天買去。”

上哪兒買去？有些東西你多有錢也買不到啊，可買不到的東西就值錢嗎？什么值錢？什么不值錢？本來都是些小道理，可一說出來就成大道理了，而有些大道理，說著說著就變小了。

第二天，蹭朋友的車回家，說起粘嘴的蘋果，朋友吃驚地看著我：“倪老師，你膽兒也太大了，不認(rèn)識(shí)人家，給你吃的還真敢吃啊？現(xiàn)在什么人都有，你不怕……”她那驚恐的眼神也把我的心粘住了。

怕，怕的是沒有了信任，怕的是人與人之間現(xiàn)在只剩下怕了。

無論怎么樣，我還是得謝謝平谷那位大哥，謝謝他送給我的“金元帥”。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