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麗
摘要:2003年,在王羲之故居發現兩座晉朝磚室墓葬被評為“二〇〇三年 全國十大考古發現” 在隨葬品當中以青瓷胡人騎獅造型優美,保存完整,為國家一級文物,青瓷胡人騎獅文物的出土,不僅展示了當時的政治、文化、風土人情,更是反映了中國傳統獅文化的燦爛光輝,是一件非常具有考古價值的文物。
關鍵詞:青瓷胡人騎獅;獅文化
2003年,在王羲之故居發現兩座較大規模的磚室墓葬。墓葬位于臨沂王羲之故居東北部。兩座墓葬東西相距30余米,除墓門為石制之外,其余均為磚筑。其中一號墓為雙室墓葬,為山東已發掘漢晉大中型磚室墓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座,也是山東已發掘大中型磚室墓葬中唯一一座未被盜掘的墓葬,出土了豐富精美的隨葬品。二號墓葬為單磚室墓,主墓室前有寬大的甬道,是山東已發掘磚室墓中規模最大的單室墓葬,雖然經過兩次盜掘,但墓室結構保存依然完整,殘存各類文物20余件。
一號墓隨葬品十分豐富,達250余件(套)。其中瓷器主要為南方風格的青瓷,器形有盤口壺、雞首壺、罐、缽、水注、燭臺等。陶器有高足盤、平底盤、釉陶瓶等。銅器主要器形有熏爐、鼎、魁、鐎斗、熨斗、燈、碗、帶鉤、弩機、帶鉤、帶扣、人物騎獸燭臺等。金器主要為飾品,有手鐲、釵、簪、鈴、串珠、牌飾、指環。鐵器有刀、燈、鏡諸類。墓葬隨葬漆器數量也很多,但多腐朽嚴重,另外還有石器、玉器、骨角器及其他質料的隨葬品。
在出土隨葬品當中,尤以青瓷胡人騎獅造型優美,保存十分完整;該獅采用模印與手捏相結合技法,獅頂貫一圓孔,腹內亦空。獅仰首蹲臥,怒目堅耳,長須垂于胸部,羽狀尾貼于臀部,肌體豐隆。背上騎一個深目高鼻的胡人,上身穿短衫,下身穿花格長褲一手執獅耳,一手執芭蕉扇,頭戴高冠,目視前方,氣度威嚴,紋飾刻劃精細,青釉潤澤,造型豐滿,形象生動。
青瓷胡人所騎的獅子,在我國有“狻猊”、“白澤”之稱,晉代郭璞注《穆天子傳》 曰:“狻猊即師(獅)子,出西域。”晚清學者文廷式考證得更加周詳:“狻猊即獅子,非中國獸也,三代之前若果有之,則詩、書記載不稱犀象而轉遺獅子”。獅子力大無比,吼聲若雷,驚天動地,被譽為“百獸之王”。在民間,獅子是勇武、強大和吉祥的化身,人們把它作為圖騰,與龍鳳攀附在一起,視為威震八方的“祥瑞之獸”。借以避邪,祈求和平安寧,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龍鳳和獅子,前二種是中國本土的理想動物,而獅子卻是世間真實存在的猛獸,雖然不生活在中國的土地上,但后來卻成為中國民族的傳統文化,獅文化深入到中國傳統社會文化生活的各方面, 形成了獨特的藝術形式和民俗事項,蔚為大觀。這一特殊的文化現象,不得不引起我們深刻的思考。
獅子的產地并不在中國,在歐洲南部、西亞、印度和非洲都有獅子分布,而中國的自然環境不產獅子。在先秦文獻中,記載的多種動物中并沒有獅子形象,許慎的《說文解字》中并無“獅”字,古代將其音譯為“師”,漢代以前的裝飾工藝也沒有出現獅子樣式,對于中國來說,獅子是典型的外來之物。并且是一種很少見的動物,除了皇帝及少數一些人之外,外界的人是很少可以得知獅子的具體形象和特性的。 關于獅子是外來之物的信息,歷史文獻卻多有記載。故獅文化也并非中國所特有,而歐、亞、非、美各大洲的獅子文化,雖早于中國,但卻與中國的獅文化大相徑庭,如果與之比較,獅子產地的獅文化無不以寫實為主,獅子特征分明。而中國的獅文化卻以寫神為主,有著形似與神似的區別,中國式神似的形成過程經歷了一系列長時間的演變和發展,形成了具有濃厚中國化氣息的藝術形象。
獅子形象傳入中國的時間及方式
歷代學者認為獅子的傳入年代是據今有兩千年的漢代。所提出的理論依據是《漢書·西域傳》中有記載:東漢“章和元年(公元前)西域長史班超擊莎東大破之。月氏國遣使獻扶拔、師子(獅子)。”月氏是秦漢時期游牧于敦煌、祈連山之間的古族,后遭匈奴攻擊而西遷至塞種(今新疆西部伊犁河流域及迤西一帶)稱為大月氏。張騫通使西域后,獅子方作為“殊方異物”傳入中國。
東漢順帝時,疏勒國王派使者到洛陽,向東漢政府贈送禮品,其中就有獅子。隨后歷代均有貢獅記錄,直到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葡萄牙使臣本篤貢非洲獅為止。
獅子形象傳入中國的另一重要途徑是,伴隨佛教同時進入中原地區。在公元3世紀的古印度,獅子形象就與佛教藝術結合在一起,佛教在西漢末年傳入中國,獅子的佛教寓意更為明確,獅子的梵語叫“僧加彼”,即眾僧的意思。獅子作為佛祖釋迦牟尼的象征動物在佛經《涅盤經》、《大智論》中均有描述”,《大智度論》就曾喻“佛為人中獅子”。佛教當中最為常見的是“作師子吼”一語,只有佛菩薩、高僧、神僧,才配稱為獅子一樣勇猛的弘傳佛教的大士。并且獅子作為中國佛教四大菩薩之一文殊菩薩的坐騎,其形象在供奉文殊菩薩的寺廟中均可見到,被視為降妖除魔的瑞獸。北魏楊炫之在《洛陽伽藍記》中記載: “六牙白象負釋迦在虛空中,四月四日此象常出,群邪獅子導引其前。”可見當時人們不僅將獅子作為護法驅邪的祥瑞, 而且還為佛開路引行。佛經中多有講到獅子,東漢所譯佛經中幾乎皆使用“師子”表示獅子,獅子是佛教圣物故而最初傳入的獅子形的原初文化涵義應是佛教的象征物,西域貢獅的影響和佛教的流傳相輔相成,獅子的聲名旋即傳遍全國,獅子形象真正的融入到我國中原的尋常百姓生活之中。
獅子形象的演變及獅文化的發展
獅子形象在進入中國后經過漫長的演繹過程,民眾以佛教獅子信仰為宗,以中國文化為背景對其不斷進行著文化改造,成為人們的保護神,受人崇拜,凝聚著最具中國化的特色內容。與之相伴的中國獅文化,成為獨具中國特色的民俗景觀,從驅邪到娛人,豐富了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
漢代以后,藝術家對獅子充滿了神異感,運用“圖騰”式的造型手法,他們對獅子采取了浪漫而神瑞化的裝飾,所以在東漢皇族墓葬中的獅子形象大多數為有翼獅的形象。他們將獅子視為“王者”和萬物之主突出地表現獅子的威武、強健和兇猛的氣質具有強大的鎮懾力
南北朝時期獅子的形象沿著絲綢之路由西北向南方延伸的,愈近西北,西域味和獅子的真實形象愈濃;愈近南方,中國傳統的神獸味愈濃。南北朝時期的獅子形象就是帶有更多的壓邪鎮魔、守護陵墓的目的。在佛教昌盛的南朝大多是印度風格的吐舌獅子形象,但隨后的朝代根據華夏文化中舌是靈根宜藏忌露的傳統觀念,對吐舌的修正,是獅子形象中國化的重要步驟。
唐代文治武備,經濟和國力空前繁榮。唐代的獅子無論是猛獅和馴獅,都是氣勢威猛,動勢活躍,中國的獅文化從形成期走向成熟和完善。中國獅文化的民族風格在唐宋時代正式形成。
宋代的獅子形象開始轉猛為馴,其中最明顯的是獅子的項頸上開始配有鈴鐺和綬帶。這一根本性的變革,最后終于定型為掛著鈴鐺的雄獅和雌獅,以搶球和抱幼獅作為中國獅文化的固定格式,獅子從“王者”地位,真正走向民間,獅子成為民眾心中的吉祥物,獅文化已滲透到中國民族文化的深處。
中國封建社會進入到晚期的元明清三朝,中國獅文化進一步滲透到民間,造型變化多樣。明代的獅子配有一絲不茍的配飾,玲瓏細巧的鈴鐺座基,開創了又一代的中國獅文化,清代雖有西洋獅的突然進入但中國的獅文化依舊盛行,獅子形象趨向纖細、玲瓏和多樣化,在民宅建筑中,可以看到豐富多彩的獅子形象,是最廣泛應用的吉祥物。
在西方獅文化中,以“人獅搏斗”的題材是經常出現,而在我國的獅文化中很難發現,這是與我國的人與自然是和諧統一的這個傳統觀念是密不可分的,中國的獅文化,符合中國人的思想觀念,因而我們的中國獅是威而不怒,強而不悍的一種人獅和諧的形象。家喻戶曉的“獅子戲繡球”就是人獅和諧的藝術體現。
獅子藝術形象的多樣性
中國地域遼闊,獅子的造型風格也存在著“南獅”和“北獅”的差異,北獅造型古樸雄傳,體形帶方骨線顯明,看起來精悍有勁,南獅身軀修長,體態圓渾,靈秀豐潤的姿態討人喜歡。而獅文化發展的過程中經歷了一系列從材料到表現手法上的不斷豐富和創新過程。出現了陶瓷獅、金屬獅、線刻繪畫獅、布獅甚至是糖獅,中國獅文化的表現手法豐富多彩的,它并不只局限于靜止狀態的表現形式,動態的表現更是生龍活現,引人關注的即是我國傳統的技藝——舞獅。
在眾多的獅子藝術題材中,有一種形象是胡人與獅子共處,這種形象在陶瓷器、石雕、青銅器、金銀器和壁畫等藝術形式中都有反映,胡人騎獅水注(或燈臺)是流行于東漢三國兩晉和南朝時期墓葬中胡人俑中的一種, 是中國目前發現最早的胡人與獅子共處的造型。在長江流域墓葬中多有發現,其中東漢時期的集中出土在長江上游地區,三國兩晉時期的多見于長江中下游地區。其材質主要為陶瓷,也有少量為青銅。文獻中對其記載最詳細的應屬元代陶宗儀《輟耕錄》卷十九“神人獅子”一則,元至正甲辰(元惠宗至正二十四年 1364年),有人盜掘松江橫云山的晉代古墓,在一座墓磚上刻有“太元二年造”的墓中發現了一件青銅制胡人騎獅水滴。臨沂王羲之故居晉墓所出土的青瓷胡人騎獅就屬于此種藝術題材。此件文物不僅展示了當時的政治、文化、風土人情,更是反映了中國傳統獅文化的燦爛光輝,是一件非常具有考古價值的文物。
中國獅文化是二千年中華精神文化的象征,是中國傳統文明的燦爛光輝,具有獨特藝術魅力的中國獅子,是我國珍貴的文化遺產,也是中外友好往來的見證,顯示了我國偉大、悠久的歷史和文化,展示了我國歷代藝術家們高超的藝術成就,獨立于世界藝術之林,并凝成了一個萬古不滅的民族精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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