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案紀委的重癥治療專家

文/南方

投案紀委的重癥治療專家

文/南方

“我是醫務工作者，在我從醫27年生涯中，我確實救了不少人的命……今天我站在這里，心情很沉重，我違反了國家的法律，犯了受賄罪，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這是2012年8月4日，原南通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孫華在法庭受審時的一段陳述。8月22日他被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18萬元。作為當地的頂級重癥治療專家，孫華是怎樣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當上院領導不久即開始變節

1962年10月，孫華出生在蘇北東臺縣的一個普通家庭，由于自幼目睹了農村醫療資源匱乏之現實，高考那年，獲得優異成績的孫華選擇了學醫之路，把“救死扶傷”定格為人生的不懈追求。

碩士研究生畢業后，孫華進入南通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這是南通市最好的醫院。自從進入醫院那天起，孫華就一直從事重癥醫學專業的臨床醫療和科研工作，不僅救了許許多多重癥病人的命，而且出了許多高質量論文和科研成果。至2012年4月出事前，孫華在職稱上已是主任醫師，南通大學醫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他還是中華醫學會重癥醫學分會全國委員、江蘇省“333高層次人才培養工程”中青年科學技術帶頭人。在當地醫療衛生界是公認的、也是唯一的重癥醫學頂級專家。

1998年8月，孫華以業務上的優勢，被提升為南通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副處級），藥事管理委員會主任，負責藥品的采購和藥款的審核簽字，這在醫院來說是一項不小的權力。擁有藥品采購決定和審批權后，巴結孫華、向其攻關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開始孫還能頂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堅守的底線開始自我松動，漸漸由參與請吃請喝到收受他人的“好處”。

話說回來，在未擔任院領導前，孫華作為院里的業務骨干、學科帶頭人，他一直是很痛恨腐敗的。他在給學生上課時也常講，做醫生要講醫德、講良心，不能讓腐敗之風滲透到我們的靈魂深處而敗壞醫生的名聲。然而走上領導崗位并擁有實權后，孫華在金錢的誘惑面前卻很快敗下陣來。

孫華的徹底墮落，開始于他兼任婦幼保健院“一把手”之后。在婦幼保健院，無論是藥品和醫療器械采購或是醫院招人、中層干部調整，基本上都是孫華一個人說了算，這給他以權謀私帶來了他人不可左右的空間。

上海某醫療器械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蔣凱，為向婦幼保健院推銷一套進口GE四維彩超，于2006年間經人牽線搭橋找到孫華。飯局上相識后，蔣凱提出希望孫華購買他們公司銷售的四維彩超，孫華表示要先了解產品的性能后再作決定。

2006年春節前夕，蔣凱找到孫華家里，給他送上過年禮品外加2000元購物卡，孫華沒有拒絕。拿了蔣凱的禮后，孫華仍沒有采購蔣凱推薦產品的意向，這主要是他摸清了蔣凱的心計，即蔣凱想在南通突破第一筆交易，從而實現在南通地區經銷該GE四維彩超品牌的獨家代理權。在孫華看來，想辦大事的蔣凱如此摳門，顯然是太小看自己了。

孫華不松口，但蔣凱也不放棄。在隨后的一年多時間里，每逢春節、端午及中秋節，蔣凱都雷打不動地請孫華赴宴并送上2000元的購物卡，這些盡管孫華都收了下來，但他仍不辦實事。2008年春節后，蔣凱總算摸準了孫華的心理，于是隨后加大了對孫華的行賄力度，意欲盡快搞定孫華。這年4月的一天，蔣凱獲悉孫華在南京開會，于是特意開車趕到南京孫華下榻的賓館，又是請吃又是請玩，最后還送上了一個裝有萬元現金的紅包。蔣凱的努力終于見效，孫華答應考慮蔣凱推薦的GE四維彩超。三個月后的一天，蔣凱又趕到杭州蕭山某賓館，再次向在此開會并落腳的孫華送上一萬元現金。

孫華在收受他人好處上，恪守收獲與回報成正比的原則，在兩次收受蔣凱所送的兩萬元好處后，他終于敲定了購買產品的方案。2009年春節前夕，蔣凱為盡快促成交易，他懷揣10萬巨款來到孫華家中送禮，孫華收下這筆巨款后，不久即了卻了蔣凱的心愿。蔣凱用了幾年時間的努力，終于通過孫華首次在南通推銷掉了一臺GE四維彩超，論利潤他除去向孫華行賄的錢外，僅僅賺了區區幾萬元，但他卻因此獲得了該美國品牌在南通地區銷售的獨家代理權，這也就是說賺大錢的日子在后頭。事后為感謝孫華，他還在這年孫華女兒辦妥出國留學手續后，送給孫華2000美元。

孫華不光在國內收受他人好處，有時隨醫療器械經銷商負責人出國考察時也照樣收賄。2011年9月，孫華隨上海一家醫療器械經銷商到美國洛杉磯考察，一天晚上他在下榻的賓館收受該公司老板李欣所送的美金1500元。此前孫華因采購該公司經銷的產品，已在國內收受李欣所送的現金7萬元及一臺價值近5000元的便攜式電腦。

孫華的貪財之手如今已伸到其權力覆蓋的各個方面。2008年至2009年間，婦幼保健院的一個工程項目需要裝修，他利用掌握工程發包和工程款審批支付的權力，收受廣州一家裝飾工程公司所送的好處費3萬元。從2008年起，孫華利用擔任婦幼保健院院長、主持全面工作和擔任人民醫院副院長、面試主考官的職務之便，在人民醫院編外醫生招錄中，收受3名考生家長所送的禮金1.6萬元、一塊價值近3萬元的“雷達”牌女式手表及一部價值近2000元的某品牌上網本。除此之外，孫華還在婦幼保健院利用調整中層干部的機會，收受他人賄賂，滿足相關人員的職位調整和晉升。

值得一提的是，在孫華以權謀私、大搞權錢交易的這些年里，曾經作為南通市首屈一指的重癥治療專家，他在科研和學術上的成就明顯減少，保位置、求升官、斂錢財成了他的追求，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發生在南通醫療衛生界的腐敗問題，不僅僅表現在孫華一個人身上，在其他醫院的領導及部分崗位負責人身上，同樣有行業腐敗現象，引起了業內醫護人員的強烈不滿。

法庭受審時表達無限悔意

從今年年初開始，南通市紀檢監察部門根據群眾舉報和查處的線索，在全市醫療衛生行業掀起了反腐風暴，一下子對12名醫務工作者和一名不法商人，其中包括五名現任或原任“一把手”醫院院長，六名醫院中層主管，以及其他有關人員實施立案調查，此舉震動了整個行業。

在反腐風暴的巨大壓力下，孫華吃不好睡不香，耳聞一個個昔日風光一時的同行及蔣凱等人相繼被紀委“雙規”或找去談話，孫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如今他終于醒悟并后悔萬分，經過一個個徹夜不眠的思想斗爭，孫華最終決定投案自首，爭取主動。

2012年3月22日，孫華在向妻子作出安排后，自動來到南通市紀委投案，如實供述了自己受賄犯罪的事實。

站在被告人席位上的孫華，對公訴機關指控其犯受賄罪的事實和罪名沒有異議。

8月22日，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孫華涉嫌受賄犯罪一案作出公開宣判。法院認為，被告人孫華利用其擔任南通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婦幼保健院院長等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合計折合人民幣54.04萬元，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辯護人指被告人孫華一次收受蔣凱所送的10萬元不具有合理性，但本案事實表明，盡管蔣凱所在公司出售給婦幼保健院一套GE四維彩超業務僅獲利20萬元左右，并為此向被告人孫華行賄10多萬元，似乎行賄成本與因行賄所獲利益的比例不協調，但蔣凱所在公司卻因做成這筆業務而獲得該品牌在南通地區的代理權，其所獲利益遠非簡單地以蔣凱所在公司在這一筆業務獲利不多所能考量的，故該辯護意見不能成立。鑒于孫華能自動向中共南通市紀委投案，并如實供述自己的受賄事實，是自首，依法可從輕、減輕處罰。孫華歸案后，認罪態度較好，退清全部受賄款，可酌情從輕處罰。孫華曾對南通的重癥醫學作出過較突出的貢獻，亦可酌情從輕處罰。法院綜合衡量孫華的受賄事實與情節，并結合其所具有的法定、酌定從輕、減輕量刑情節，根據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決定對其減輕處罰。

最終法院依據查明的事實，并依照刑法的相關條款，以被告人孫華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七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18萬元；被告人孫華受賄犯罪所得予以追繳，上繳國庫。一審宣判后，孫華沒有上訴，目前判決已生效。

整治公立醫院腐敗刻不容緩

孫華受到法律的制裁，是南通市紀檢監察部門順應民意、在全市醫療衛生系統開展鐵腕反腐的結果。“孫華現象”不是孤立的。繼他被宣判后的9月25日，在此次反腐風暴中落馬的南通市第二人民醫院原院長印國祥，也因以權斂財構成受賄犯罪，被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19萬元。

印國祥墮落的過程和手法與孫華如出一轍。法院經審理查明，其在擔任南通市第二人民醫院院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上海、南通等地的多家醫藥或醫療器械公司或個人在銷售醫療設備、藥品、承接工程等方面謀取利益，于2004年8月至2012年4月先后49次收受上述單位相關人員的賄賂共計人民幣57.08萬元。

在孫華、印國祥受到法院懲處之前，已有三名現任或原任醫院領導，六名醫院中層主管，以及其他有關人員因受賄犯罪受到法律的無情懲處，當地群眾對此拍手稱快。

醫院作為救死扶傷的一方圣地，絕不能被腐敗風氣污染，紀檢監察部門查處害群之馬，自然受到百姓擁護。但不可否認的是，近些年來，發生在醫療衛生系統、尤其是公立醫院的腐敗現象，有愈演愈烈之勢。這些腐敗現象多發生在擁有藥品、醫療器械采購決定和具體操作權力的人身上，這直接導致了老百姓看病貴、吃不起藥的現象發生。加大力度整治公立醫院的腐敗現象，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今年8月1日，衛生部發布《關于加強公立醫院廉潔風險防控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開始向社會征求意見。其中，對于包括決策權、基建權、采購權等在內的多項醫院管理權進行了明確規定。但愿這個“指導意見”的頒布實施，能對遏制公立醫院領導層的腐敗及醫生收受紅包的現象，起到真正的效果。

（文中除孫華、印國祥外均為化名）

編輯：陳暢鳴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