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龐貝 張娜
對話王瑞江:我國有找到大礦的地質條件
文/龐貝 張娜
中國作為資源消費大國,在國際市場上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各國高度關注。
王瑞江副院長正作為主要負責人組織實施“全國礦產資源潛力評價”、“全國礦產資源利用現狀調查”兩個重大專項,這對于摸清我國礦產資源家底,保障礦產資源持續供給和高效利用意義重大。
那么,我國礦產資源的家底怎樣?
記者:隨著我國經濟的高速發展,怎樣更好地利用世界資源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議題。據了解,我國與非洲、南美洲、澳大利亞以及周邊國家都有不同程度的礦產資源合作,您如何看待這些交流與合作?
王瑞江:當前,充分利用好“兩種資源、兩個市場”,實施“走出去”戰略,積極參與全球資源配置,共享資源全球化的成果,是我國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的需要。利用好國外資源,降低國內資源的消耗速度,是提高國內資源保證程度的重要方式。今后,應加強和鞏固進口渠道的建設,進口國別和地區應適當分散,避免突發事件和供應中斷。此外,進口品種應多元化,如銅,銅精礦、廢雜銅、粗銅、煉精銅、銅材等應全方位進口,應鼓勵鋁土礦和氧化鋁進口,鼓勵進口紅土鎳礦、鎳精礦等。同時,鼓勵國內企業走出去,以多種方式參與全球礦產資源的勘查開發,盡可能在全球范圍內加強廣泛的合作與交流,逐步建立相對穩定的國外原料供應基地,以增強抵御各種市場供應風險的能力。
記者:由于資源的有限性和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性,礦產資源的供需會必然出現不匹配現象,您對這一現象有何認識?
王瑞江:今后一個時期,我國能源和礦產資源供需矛盾將日益凸顯。一方面是能源和礦產資源需求剛性增長所致:今后10~20年我國基本完成工業化中期任務并進入后工業化階段,預計2030年前后達到需求高峰,并將持續較長時期,屆時,能源和重要礦產資源供需矛盾將進一步加劇,重要礦產資源對外依存度將大幅度上升;另一方面,利用境外資源的風險和成本也會急劇增大:中國作為資源消費大國,在國際市場上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各國高度關注,進而對國際市場價格產生較大的沖擊。隨著全球經濟競爭加劇,中國大量進口礦產資源的經濟、政治和軍事成本不斷加大。由于我國“走出去”起步晚,短時間內難以沖破國際礦業既得利益集團的壟斷,取得礦產開發主動權。同時,我國礦業企業缺乏國際競爭力和抗風險能力,對國際慣例和通行規則不夠通曉,難以適應復雜的國際形勢。因此,將資源供應寄托在國外市場既不現實也不可能。
加強能源資源保障必須立足國內,加大地質找礦勘查力度,實施找礦突破戰略行動,充分挖掘能源和礦產資源的潛力,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全面提高能源和礦產資源保障能力,保障國家經濟安全和資源能源安全。這是時代賦予地質工作的新的歷史使命。
我國一些迫切需要的礦產應當作為重點首先考慮。到2020年,保證度極低的礦產是鉀鹽、鉻、鉑族金屬、金剛石、石油、鈾、鐵、錳、鋁土礦、銅等。隨著金屬冶煉和消費的快速增長,我國金屬礦山的供應形勢全面緊張,7種主要金屬鐵、銅、鎳、鋁、鋅、錫靜態保證年限逐年降低,同時礦山原料的供應能力總體也在降低,資源短缺成為制約經濟發展的瓶頸,這些重要戰略性礦種是我們今后要更多關注、思考和部署勘查的。

王瑞江在利馬與秘魯礦產局的專家交流
記者:您曾表示,“我國具備立足國內,增強保障能力的地質條件和潛力。”您的判斷依據是什么?
王瑞江:“富礦少,貧礦多;單一礦少,復雜伴生礦多;大型礦山少,中小礦山較多;大宗礦產少,稀有礦產多”,這是上世紀中葉以來建立起的對我國礦產資源稟賦的認識。在當時科技水平下,這些認識是正確客觀的。但隨著地質勘查程度的提高和科技的不斷進步,我們應從資源潛力這個角度重新認識我國礦產資源稟賦性。
我國地處歐亞、太平洋、印度三大板塊的匯聚地帶,具有漫長的地質演化歷史,形成了復雜的地質結構和多期次、多類型的成礦條件,成礦條件優越,找礦前景廣闊。各地質歷史時期形成的各種類型的沉積構造和沉積盆地,為石油、天然氣、煤及其他沉積礦產形成提供了條件。多期次的構造運動和多期次、多種類型的巖漿活動,導致多期次、多種類型內生礦產的形成,構成了我國四大成礦域、16個Ⅱ級成礦省、91個Ⅲ級成礦帶。與超基性巖有關形成鉻鐵礦床,與基性巖漿活動有關形成鎳、鈷、鉑族金屬礦床,與酸性、中酸性巖漿活動有關形成豐富的有色金屬、貴金屬礦床。不同時代、不同強度的變質作用,為變質礦床和某些礦床的富集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我國重要礦產資源平均查明率只有31%,鋁土礦、鐵、銻、鎢、鉀鹽、金、銅、鉛鋅、磷、鉬、錳、鎳、錫、稀土等礦產找礦潛力巨大。我國數十年來共計發現各類找礦異常近6萬處,目前檢查異常數僅占34.92%,驗證異常數占檢查異常數29.06%,大部分有找礦前景的異常處有待進一步檢查和驗證,具有巨大找礦潛力。未來我國資源的分布格局和供應格局將隨著資源查明程度的提高而發生重大變化。
另一方面,我國難利用礦產資源“盤活”前景十分廣闊。我國尚有一批低品位、難選冶的礦產沒有利用。45種主要礦產的平均利用程度僅占探明資源儲量的57.9%。此外,長期粗放式資源開發留下的尾礦、廢石等固體廢棄物(約占總量的80%)還含有大量可用金屬,通過推進科技進步和發展循環經濟,提高礦產資源節約集約與綜合利用效率有較大的空間,可以將現有潛力轉變為資源產能。
此外,勘查深度對認識礦床規模和類型的影響是巨大的,過去由于鉆探技術的制約,我國一般勘查深度為300米左右,現在,鉆探深度已經達到2000米左右,相信隨著鉆探深度的深入,新的找礦成果會不斷涌現。
記者:我國在礦產資源勘查技術方法方面處于什么樣的水平?您對此有哪些建議?
王瑞江:我國具備提高資源保障程度的地質條件,但目前成礦理論的原始創新以及建立針對我國特殊條件的星-空-地聯合的勘查技術體系尚有很大的提升空間。要實現地質找礦突破,這些問題必須要解決。
首先,要加強重點成礦區帶成礦規律和成礦背景研究,創新成礦理論。需要做好以下五個方面的工作:一是加強區域成礦背景研究;二是加強我國重要成礦區帶區域成礦規律綜合研究和創新,科學劃分礦床成礦系列組、礦床成礦系列類型、礦床成礦系列、亞系列和礦床式,系統研究區域礦床成礦譜系;三是加強成礦理論的原創性研究,力爭在地球深部構造過程與表殼成礦響應、地殼深部元素分帶規律、超大型礦床形成環境與定位機制等方面有所突破;四是開展老油區新深度、新區、新領域、新類型油氣資源,以及重要含油氣盆地立體探測和深部油氣資源調查評價;五是組織開展新興產業“三稀”資源、高效非金屬資源、鹽類資源等調查評價中重大科學問題的攻關研究。
其次,要加強現代找礦方法技術研發和應用示范研究,發展適合我國地質找礦特點的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勘查技術方法體系和技術裝備,大幅提升地質找礦的科技支撐能力。一是研發與推廣航空、航天等現代勘查技術,創新特殊景觀、覆蓋區和老礦山深部的勘查技術方法;二是在深部資源勘查技術方面實現重點突破;三是在現場快速勘查評價方面重點突破;四是在地球化學勘查技術方面重點突破;五是在現代測試分析技術方面重點突破。

王瑞江,中國地質科學院副院長,中國地質科學院礦產資源研究所所長、黨委書記。長期從事地質礦產研究和管理工作,在組織實施國家重大項目過程中,能夠抓住礦產資源領域中的熱點、難點、重點問題和關鍵性技術,努力破解我國經濟建設與社會發展資源“瓶頸約束”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