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變化的“宋”羅

羅 群

(中國絲綢博物館，杭州310002)

縹緲變化的“宋”羅

羅 群

(中國絲綢博物館，杭州310002)

回顧了羅的變化歷史及其組織結構和織造技術的演化，分析了南宋黃昇墓中出土的各種花羅組織結構多樣性，重點探討了二經絞平紋花羅、二經絞浮緯花羅、三經絞平紋花羅、三經絞斜紋花羅、三經絞隱紋花羅等在小花樓束綜提花機上的裝造形式、織造工藝和操作程序，為再現古代提花織羅技術的奇巧及保護和傳承這項獨特的絲織技藝提供技術支持。

紗羅；紋樣；織造技術；宋代

絲織品種“羅”在兩千多年前已出現，到了宋代，羅織物的絞轉結構開始改變，并創新出相應的織造技術，新技術使羅的生產效率明顯提高，紋地組織變化多樣，紋樣選擇范圍擴大，圖案效果豐富。其織造原理為實現機器生產提供了基礎。

1 羅的變化歷史

從出土實物來看，羅織物在歷史上綿延不絕，在殷墟婦好墓出土的連體甗和銅小方彝等青銅器上，有許多羅織物的痕跡。最早保存完好的羅是馬王堆一號漢墓中發掘的杯形紋提花羅(圖1)[2]，后續有西安法門寺出土的唐代(874AD)刺繡羅，內蒙古耶律羽之墓出土的遼代(941AD)刺繡羅[3]。福建南宋黃昇墓(mid-13th century AD)[4]、江西德安南宋(1274AD)周氏墓中都發現有大量羅織物[5]。到了明代，羅織物結合通經斷緯的挖花技術創新出妝花羅，如北京明定陵出土的萬歷織金妝花紗龍袍。羅織物在周邊的朝鮮、韓國、日本都有發現。據日本古史記載，西漢哀帝年間(公元前6年)，中國的羅織物和羅織技術已傳到日本，日本現在稱之為“絽”，發音同“羅”。

圖1 杯形紋提花羅紋樣和文物Fig.1 The pattern and real object of leno with cup form patterns

從組織結構來看，宋代以前的羅經線呈鏈狀相絞，故名鏈式羅(圖2)。鏈式羅在漢唐之際達到極盛，其紋樣以幾何圖案為主，如杯紋羅，“杯文(通紋)”的記載見于《釋名》：“綺有杯文者，因其形如杯而稱為杯文。”[6]當時的耳杯為橢圓形，兩側帶耳，方便手捧。將其反映到絲織品的紋樣上，耳杯的圓弧則變成了直線，這類紋樣特點為以線條為主，圖案占全部織物面積的比值很小，這是它的織造工藝決定的。鏈式羅織造時必須用打緯刀，不能用筘，且必須兩次開口復合才能產生一個提花開口，所以提花經線不能多，生產效率低，自明代以后，鏈式羅和它的織造技術一同消失在歷史中，以上幾點是將其復原后知道的織造鏈式羅必需的工藝條件[7]。宋代普通羅(以區別鏈式羅)織造技術成熟(圖3)，它可以用筘打緯，提花開口一次形成，生產效率明顯提高，使之成為羅織物的主流，并延續千年，流傳至今。

圖2 鏈式羅結構Fig.2 The structure of chained mode leno

圖3 普通羅結構Fig.3 The structure of simple leno

2 宋代羅的特色

南宋是文化、藝術繁榮的朝代，結合普通羅生產優勢，提花經線數量在織幅內不受限制，由此出現了大面積提花的寫實紋樣。南宋黃昇墓出土的花羅圖案糅合各種花卉，有牡丹、芙蓉、山茶、月季、梔子、薔薇，并以牡丹和芙蓉為主，表現精致，有葉中套花、花中套花、穿枝、纏枝、散列等多種形式(圖4)。

圖4 “宋”羅紋樣和文物Fig.4 The patterned leno excavated from "Huang Sheng" tomb of Song Dynasty

組織也是形式多樣，一般采用二經絞或三經絞為地，平紋和斜紋起花，具體有：

1)二經絞平紋花羅(圖5)。經緯密度分別為360根/10cm和270根/10cm，單花內的經緯線數分別為176根和127根。

圖5 二經絞平紋花羅組織Fig.5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wo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tabby

2)二經絞浮緯花羅(圖6)。經緯密度分別為320根/10cm和180根/10cm，單花內的經緯線數分別為304根和126根。

圖6 二經絞浮緯花羅組織Fig.6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 of two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with fl oat weft

3)三經絞平紋花羅(圖7)。經緯密度分別為540根/10cm和220根/10cm。

圖7 三經絞平紋花羅組織Fig.7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hree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tabby

4)三經絞斜紋花羅(圖8)。經緯密度分別為540根/10cm和400根/10cm。

圖8 三經絞斜紋花羅組織Fig.8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hree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twill

5)三經絞隱紋花羅(圖9)。經緯密度分別為510根/10cm和240根/10cm，單花內的經緯線數分別為663根和360根。

圖9 三經絞隱紋花羅組織Fig.9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 of three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leno

因為鏈式羅紋地組織同為絞狀結構，而普通羅地組織是絞狀結構，紋組織一般是平紋或斜紋，所以鏤空反差遠大于提花鏈式羅，圖案裝飾效果更加突出。

3 宋代羅的織造工藝

明代《天工開物》中記載：“凡羅，中空小路以透風涼，其消息全在軟綜之中，袞頭兩扇打綜，一軟一硬。凡五梭三梭之后，踏起軟綜，自然糾轉諸經，空路不粘，若平過不空路而仍稀者曰紗，消息亦在兩扇袞頭之上[1]。直至織花綾綢，則去此兩扇，而用桄綜八扇。”袞頭是指基綜與半綜組合的綜框，基綜硬，半綜軟，以前湖州雙林綾絹織工稱之為“捆頭”。“直至織花綾綢，則去此兩扇，而用桄綜八扇。”說明織花羅和織花綾用同一種小花樓織機，只要換一下綜框即可。

素羅開口狀態有3種(圖10)：一是地綜1和基綜3起，絞經在地經的右側起，形成開放梭口；二是基綜4起，絞經從下方饒過地經在它的左側起，形成絞轉梭口；三是地綜2和基綜3起，地經起，形成普通梭口。其中，第1種和第2種的情況交替出現可織出絞組織，第2種和第3種交替出現可織出平紋組織，根據這個基本原理可以設計各種花羅的上機圖。

圖10 普通羅開口示意Fig.10 Schematic diagram of shedding device of simple leno

3.1 二經絞平紋花羅

圖11是二經絞平紋花羅上機圖。提花丈纖分前后裝造，前造為地丈纖，后造為絞丈纖，逢投梭序號為奇數時，第一腳竹踏下，基綜4起3下(兩扇基綜通過連桿互動)，丈纖不起，形成絞轉梭口。逢投梭序號為偶數時，第二腳竹踏下，基綜3起4下，丈纖隨花而起，絞丈纖和地丈纖互為正反，絞丈纖起處地丈纖不起，形成開放梭口；地丈纖起處絞丈纖不起，形成普通梭口，分別產生絞組織和平紋組織。花本直線數等于單花內的經線數，約176根。耳子線數是單花內的緯線數的一半，約64根。2經穿1筘，筘號是經密的一半，約18。

圖11 二經絞平紋花羅上機示意Fig.11 Looming draft of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wo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tabby

3.2 二經絞浮緯花羅

圖12是二經絞浮緯花羅上機圖。每根丈纖控制1根絞經和1根地經，腳竹踏下規律同上，每梭都隨花提起部分丈纖，它與腳竹共同作用形成絞組織和浮花組織。花本直線數等于單花內的經線數的一半，約152根。耳子線數等于單花內的緯線數，約126根。2穿筘，筘號16。

圖12 二經絞浮緯花羅上機示意Fig.12 Looming draft of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wo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with fl oat weft

3.3 三經絞平紋花羅

圖13是三經絞平紋花羅上機圖。與前面兩種裝造相比增加了兩扇地綜，提花丈纖只控制絞經。逢投梭序號為奇數時，第一腳竹踏下，基綜4起3下，地綜2起，地經2、4、6起，丈纖不起，絞經在兩根地經的左側起，形成絞轉梭口。逢投梭序號為偶數時，第二腳竹踏下，基綜3起4下，地綜1起，地經1、3、5起，丈纖隨花而起，丈纖起處，形成開放梭口；丈纖不起處，形成普通梭口，分別產生絞組織和平紋變化組織。耳子線數是單花內的緯線數的一半。3穿筘，筘號是經密的1/3，約18。

圖13 三經絞平紋花羅上機示意Fig.13 Looming draft of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hree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tabby

3.4 三經絞斜紋花羅

圖14是三經絞斜紋花羅上機圖。與三經絞平紋花羅一樣須加兩扇地綜，提花丈纖只控制絞經。逢投梭序號為1、4、7……時，第一腳竹踏下，基綜4起3下，丈纖不起，絞經在兩根地經的右側起，形成絞轉梭口；逢投梭序號為2、5、8……時，第二腳竹踏下，基綜3起4下，地綜2起，地經1、3、5起，丈纖也不起，形成普通梭口；逢投梭序號為3、6、9……時，第三腳竹踏下，基綜3起4下，地綜1起，地經2、4、6起，丈纖也隨花而起，丈纖起處，形成開放梭口；丈纖不起處，形成普通梭口，三梭一個單元，分別產生絞組織和三枚斜紋組織。耳子線數是單花內的緯線數的三分之一。3穿筘，筘號18。

3.5 三經絞隱紋花羅

圖15是三經絞隱紋花羅上機圖。它有一扇地綜，提花丈纖只控制奇數地經。逢投梭序號為奇數時，第一腳竹踏下，基綜4起3下，丈纖不起，絞經在兩根地經的右側起，形成絞轉梭口。逢投梭序號為偶數時，第二腳竹踏下，基綜3起4下，地綜起，絞經在地經左側提起，丈纖隨花而起，丈纖起處，奇數地經起，此處絞經滑過，形成1絞1的開放梭口；丈纖不起處，形成1絞2的開放梭口，分別產生絞組織和隱紋組織。直線數等于單花內的經線數三分之一，約221根，耳子線數是單花內的緯線數的一半，約180根。3穿筘，筘號16。

圖14 三經絞斜紋花羅上機示意Fig.14 Looming draft of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hree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twill 1/2

圖15 三經絞隱紋花羅上機示意Fig.15 Looming draft of the patterned leno consisting of three group of warp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leno

從以上參數來看，二經絞和三經絞使用的筘號基本相同，為18號左右，易于制作。花本腳子線和耳子線的數量也較適合小花樓束綜提花機制織。二經絞平紋花羅和二經絞浮緯花羅只用了兩扇基綜，三經絞平紋花羅和三經絞斜紋花羅用了兩扇基綜和兩扇地綜，正對應了宋《蠶織圖》和《耕織圖》中織機的描繪[6]。兩圖中基綜特有的連桿清晰可見，說明它們是花羅機，而且《耕織圖》繪有雙經軸，更是花羅機的特點，因為織羅時，絞經、地經織縮不同，需分別送經。

4 結 語

羅織物既輕薄，又結構堅固，不易紕裂，鏤空的地組織襯托出美麗圖案，似飄花浮云，清麗雅致，在絲織品種家族中獨樹一幟，故能經歷兩千多年而不衰。宋羅可以用“筘”織造，這為機器生產創造了技術基礎，目前雖然使用金屬絞綜織素羅，織花羅也使用金屬基綜，但開口原理與線綜基本相同，傳統方法雖然生產效率比不上機器，但整個裝造、織造工藝也蘊涵了無比的機巧，凝聚著先人的聰明才智，而且有些紋樣和組織用機器還難以做到，它是一項財富，需要保護、傳承，幸運的是2009年杭羅的傳統生產技藝已作為“中國蠶桑絲織技藝”一項內容，入選《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

[1] 陳維稷.中國紡織科學技術史[M].北京：科學出版社，1984：296.

[2] 上海紡織科學研究院，上海市絲綢工業公司文物研究組.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29-33.

[3] 趙豐.遼代絲綢[M].香港：沐文堂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2004：99-103.

[4] 福建省博物館.福州南宋黃昇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93-99.

[5] 周迪人，周旸，楊明.德安南宋周氏墓[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9：30.

[6] 趙豐.中國絲綢藝術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116.

[7] 羅群.古代提花四經絞羅生產工藝探秘[J].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2008(2)：20-25.

Leno weaving techniques in Song Dynasty

LUO Qun
(China National Silk Museum, Hangzhou 310002, China)

This study introduced the evolution, weave structure and weaving technique of leno fabric and analyzed the weave diversity of patterned lenos excavated from "Huang Sheng" tomb of Song Dynasty. The loom style, weaving handicraft and operation sequence in the jacquard of the patterned lenos consisting of two warp ends with pattern woven by tabby, two warp ends with pattern woven with float weft, three warp ends with pattern woven by tabby, three warp ends with pattern woven by twill 1/2 and three warp ends with ground woven by leno and pattern woven by leno were emphatically researched. This study will provide the technical support for the reappearance,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the ancient silk leno weaving techniques.

Leno; Pattern; Weaving techniques; Song Dynasty

G263

A

1001-7003(2012)04-0052-05

2011-12-12；

2012-02-29

羅群(1960－ )，男，研究館員，主要從事古代絲綢文物復制和絲織技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