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宏磊,李亞飛
(⒈山東大學,山東 濟南 250100;⒉徐州市銅山區(qū)人民檢察院,江蘇 徐州 221116)
論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對預算草案的審批權和修正權
□ 段宏磊1,李亞飛2
(⒈山東大學,山東 濟南 250100;⒉徐州市銅山區(qū)人民檢察院,江蘇 徐州 221116)
我國現(xiàn)行人民代表大會預算草案審批權所存在的問題莫過于審批權對行政部門的實際約束力較低,無法起到限制和監(jiān)督權力的作用,對此,應致力于預算程序、實體、效力三方面的完善。同時,我國人民代表大會預算草案修正權的法律規(guī)定也處于缺位狀態(tài),鑒于此,應致力于明確修正權權能和修正權行使方式兩個方面進行構建。
預算法;人民代表大會;審批權;修正權
近年來,我國《預算法》的修改提上日程,成為備受關注的社會熱點問題,而《預算法》的修改稿草案也已于2010年3月出臺,成為近期學界探討的焦點。從筆者翻閱的大量有關《預算法》修改的學術論著來看,學者的慣用路徑通常是把現(xiàn)行預算法律制度按照時間順序分為預算編制制度、預算審批制度及預算執(zhí)行制度,進而分別論述其存在的問題及改革方案,[1]可以說,這種模式已經成為此類論述的“標準格式”。誠然,此種論述徑路以時間為線,全面分析了預算法律制度的方方面面,很有利于對預算法修改問題的總體把握。但是,由于同時將三個區(qū)別較大的制度進行論述,極易出現(xiàn)全面有余而力度不足的情況,鑒于此,部分學者在論著中單抽出預算編制制度進行論述,[2]或單獨對預算執(zhí)行方面的問題進行分析。[3]遺憾的是,卻鮮見有關單獨對預算審批制度進行專門論述的文章。①筆者曾在“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中以“政治軍事與法律”為搜索范圍,以“預算編制”為篇名進行精確查找,搜出文章53篇;以“預算執(zhí)行”為篇名進行精確查找,搜出文章121篇;以“預算審批”為篇名進行精確查找,僅搜出文章18篇,且其中有9篇屬于時事報道類的文章。筆者認為,這種情況與實務中預算編制與執(zhí)行亂象眾多、頗能引起關注的現(xiàn)象密切相關,這便促使較多的學者立足于預算編制與執(zhí)行制度方面的改革,而忽視了對預算審批制度的關注。這種做法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其一,即使預算編制與執(zhí)行方面的制度能夠得以完善,但由于預算審批制度未能強化,人民代表大會對預算草案的事前監(jiān)督便無從落實,行政部門在預算編制和執(zhí)行方面過高的自由裁量權依然無從限制,很可能會導致編制與執(zhí)行制度的實效大打折扣。其二,盡管預算編制與預算執(zhí)行也是預算法律制度中極為重要的兩個環(huán)節(jié),但這兩個環(huán)節(jié)的缺陷并非全部屬于法律問題,而有多處涉及到政治、財經等方面的專業(yè)領域,并非一紙法律條文的改變所能解決得了的。法學界的學者若把視角過多地放之于此類問題,傾之全力去嘗試解決自己并不擅長的政治、經濟問題,便易導致預算法理論的“去法律化”,失去法學部門所專屬的“權力——責任”視角,忽視從限制政府權力的領域對預算法律制度進行規(guī)制。正是在這種考量之下,筆者萌生了獨著預算審批制度方面的論文的想法,而納入筆者論文中心視野的,自然是預算審批制度的核心——人民代表大會對預算草案的審批權和修正權。只有完善審批權和修正權方面的法律制度,預算審批制度的其他內容方能被帶動而產生良性運轉,進而促進整體預算法律制度的完善。
嚴格說來,人民代表大會對預算草案的審批權和修正權并非一組平行的概念,修正權的內涵應包含于審批權之中,修正權能是預算審批權的權能之一。而筆者之所以在本文中將預算草案的審批權與修正權放之于對等的位置探討,并非是筆者打算重新劃定概念范疇,而是立足于一個現(xiàn)實問題——我國現(xiàn)行《預算法》第5章“預算審查和批準”這部分中,尚未涉及人民代表大會對預算草案的修正權。換言之,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對預算草案的審批權之修正權能處于未規(guī)定的狀態(tài),通常情況下,“人大實際上只能就預算草案的同意與否行使審批權,不能對預算草案實行科目流用”,[4]這顯然是一大不足。針對這種情況,筆者將處于下位階的修正權概念放到與審批權相平衡的位置,以凸顯對此問題的關注以及彰顯本文的核心——預算草案審批權的重構與修正權的構建。在此前提之下,文中筆者所提及的全部“審批權”之詞匯的概念界定均為狹義,并不包含其修正權能。
預算的審批是指我國各級權力機關對同級人民政府所提出的預算草案進行審查批準的規(guī)則和手續(xù)。[5](p243)我國現(xiàn)行人民代表大會預算草案審批權所存在的問題,莫過于審批權對行政部門的實際約束力較低,無法起到限制和監(jiān)督權力的作用,究其原因,則為我國預算審批規(guī)則中的多項缺陷所致。具體而言,則不外乎以下三個方面:其一,程序上,預算審批時間緊張、過程粗糙;其二,實體上,預算審批內容不全、審批方式落后;其三,效力上,批準的預算約束力較低,否決的預算法律責任不明。
從我國現(xiàn)行的預算審批程序來看,尚無充分的時間去審議預算,“地方的人代會會期通常為4-5天,期間至少要審議6個報告,真正的審查時間卻只有2天(聽取報告和表決要占用4個半天)。而審查的重點又放到了政府工作報告、計劃報告和預算報告上。使審查預算表這個重點在議程日程安排上沒有突出出來。”[6]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議預算的時間則同樣較少,“全國人代會通常會期10天,除3個半天聽取大會報告和1個半天討論代表議案、1個半天舉行閉幕式外,代表團審議時間一般只有7天左右。而在此期間,要審議至少6項議程(政府工作報告、全國人大常委會工作報告、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報告、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計劃報告和計劃草案、預算報告和預算草案等法定6項),對預算報告和預算草案的審查以往只有半天時間。”[7]而預算草案的審批又恰恰包含有眾多會計、經濟方面的專業(yè)知識,這就更增加了審批的難度,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幾乎沒有可能做實質性的審查,從而使預算的審批流于形式。同時,在我國《預算法》第38條至第42條關于預算草案審批權的規(guī)定中,只明確了審批權的主體和權限,未見有關審批程序的規(guī)定,這便進一步導致了實務中預算審批程序不夠明晰。
針對以上這些情況,筆者認為,應至少從以下幾個方面立足于預算審批程序的改革:首先,應延長預算審批的時間,在現(xiàn)行制度框架內,鑒于很難在短期內改變我國人民代表大會會期過短的現(xiàn)狀,可以考慮通過規(guī)定人民代表大會在會前提前介入審查預算的方式變相延長審批時間。提前介入的方式則可以考慮利用人大預算工作委員會的職責,在每年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之前的3到6個月時間里進行預審,①我國《預算法》第37條對人民代表大會在會前對各級預算草案的初步審查進行了規(guī)定,其實質與本文此處的“預審”沒有區(qū)別。但是,該條所規(guī)定的審期為人民代表大會會議舉行的一個月前,筆者認為這段期間仍顯過短。從國外立法例來看,法國、德國的審議時間都超過3個月,日本也有2個多月,而美國則達到7個多月(參見丁靜.我國立法機構預算審批存在的問題及改進建議[J].西部財會,2009,(10):5)。因此,我國在人大會期暫時無法延長的前提下,應將預審的時間延長至3到6個月方為適宜。從而提供一段時間足夠充裕的 “預算編制部門和預算審批部門互動的過程”,“為預算的細化以及合理性、科學性進行事先審查和把關”。[8]其次,應在《預算法》或其實施條例中明文規(guī)定預算審批的基本程序,包括但不限于預審 (或初審)、聽取行政部門預算報告、正式審議、表決等程序。這其中值得特別說明的是,2005年我國實行了行政部門報告方式的改革,在這之后,計劃報告和預算報告改為了書面審查,不再做口頭報告,但是人大代表在會期間才能拿到文件,這便進一步加劇了審批時間的壓縮。因此,筆者認為,應恢復口頭報告,從而促進預算的全面審查。
我國在預算審批實體上的問題首先體現(xiàn)在預算審批內容不全上,這表現(xiàn)為以下三個方面:納入預算收入范圍不充實、預算草案的內容不詳盡、接受審批的預算期限不周延。納入預算收入范圍不充實是指我國現(xiàn)行《預算法》將許多應納入預算收入范圍的沒有納入,其中最為突出的是事業(yè)性收費收入和社會保障收入等。預算草案的內容不詳盡是指周延的預算通常應劃分為“類、款、項、目”,即應精確到目一級,但現(xiàn)行納入審批的預算草案通常出現(xiàn)層級太少和透明度太低的情況,一般數(shù)據(jù)僅列到類級,極少精確到款級,更何談目一級。[9]接受審批的預算期限不周延是指我國預算法上著名的“權力真空”現(xiàn)象,根據(jù)現(xiàn)行《預算法》第10條的規(guī)定,預算年度自公歷1月1日起至12月31日止。然而,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在每年3月召開的,而地方人民代表大會一般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之后的4月或5月召開。也就是說,在《預算法》規(guī)定的預算年度開始以后的4個月左右時間,是不受人民代表大會審批權影響的。
筆者認為,盡管上述三方面的問題都直接體現(xiàn)為預算審批實體上的缺陷,但也與預算審批的程序不完善有關,因此,在重構預算審批程序方面的制度的同時,應至少在以下幾個方面完善我國的審批實體制度:其一,在《預算法》中明確將事業(yè)性收費收入和社會保障收入等納入預算收入范圍。其二,應增加對行政部門提交的待審批的預算草案基本格式的規(guī)定,明確預算草案應精確到目一級。最后,在“權力真空”問題上,財稅法學界提出了多種解決方案。比較徹底的一種方案是,應提前人民代表大會召開的時間或索性將預算年度改為跨年制。[10](p142)另外一種比較溫和的方法則是,在“權力真空”時期增加一個編制臨時預算的內容,即在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之前,由政府先提請人大常委會審查批準后執(zhí)行,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之后,再按批準的預算執(zhí)行。[11]筆者認為,從根本上說,第一種方案顯然是更可取的;但若考慮變動既有體制框架和慣例的巨大成本,第二種方案顯然更具有可行性。
我國在預算審批實體上存在的問題還體現(xiàn)在審批模式的落后方面。我國現(xiàn)行的預算審批制度為綜合審批的方式,即將全部預算草案進行“打包處理”,要么一次性全部通過,要么全部不通過。可以看出,綜合審批方式的弊端在于:一方面,它會給人大代表施加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其不敢輕易否決預算草案,否則,其將導致所有的預算草案重新編制,進而帶來大量的行政資源的浪費;另一方面,行政部門會因為人大代表此種壓力的存在而進一步粗略乃至違法地編制預算草案,從而導致惡性循環(huán),造成了預算編制的道德風險。鑒于這種情況,筆者建議取消現(xiàn)行的綜合審批方式,建立分項審批制度,即在預算審批時,根據(jù)開支的部門和性質將全部預算草案分解為若干個預算審批議案。預算編制部門分別就各個議案作出說明,預算委員會也需分別就各個議案提交初步審議報告和正式審議報告,人大代表當然也必須對各個議案分別投票表決,從而減輕人大代表關于預算草案遭到否決的嚴重后果的擔心和顧慮,他們可以只對明顯不合理的預算議案投反對票,而其余的議案則能順利通過審批。[12]這對于節(jié)省行政資源以及預防行政部門的道德風險都是大有裨益的。
現(xiàn)階段,我國人民代表大會之預算審批實效大打折扣,有兩方面的原因:其一,經批準的預算約束力較低。《預算法》授予了各級行政部門極大的預算調整方面的權力,導致預算草案的審批形同虛設;其二,法律未明確預算草案在遭否決后的法律責任。這便要求我們在限制預算調整和明確預算遭否決的法律責任上完善《預算法》。
我國現(xiàn)行《預算法》第53條至58條對預算調整進行了規(guī)定,這些規(guī)定存在的問題是:首先,預算調整事由過于寬泛。《預算法》第53條規(guī)定,預算調整是指經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批準的中央預算和經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批準的本級預算,在執(zhí)行中因特殊情況需要增加支出或者減少收入,使原批準的收支平衡的預算的總支出超過總收入,或者使原批準的預算中舉借債務的數(shù)額增加的部分變更。可見,現(xiàn)行法律對于預算調整的事由僅粗略地規(guī)定為“因特殊情況”,事實上給予了各級政府無限大的自由裁量權,這會造成已批準的預算效力的空前弱化。針對這種情況,應明確預算調整的特殊性,規(guī)定除非在發(fā)生關系國計民生和國家安全的特殊事由下,一般不應允許調整。其次,預算調整的審批程序過于粗糙。《預算法》第54條對預算調整的審批程序進行了規(guī)定,但實質上與一般預算草案的審批程序無異,在實踐中造成了只要行政部門想要調整預算,便一定能調整的弊端。筆者認為,在立法中可考慮以提高人大代表通過比例的方式來解決此問題,如規(guī)定只有在2/3以上多數(shù)通過時方可對預算進行調整。
關于預算草案遭到否決后的法律責任不明確的問題,著實是我國現(xiàn)行《預算法》的一大缺陷。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尚沒有出現(xiàn)一個因違反《預算法》而受到起訴的案例”,[13]這便在一個側面體現(xiàn)出我國《預算法》在權威性上的巨大問題。筆者認為,對于預算草案遭到否決后的法律責任,應主要致力于行政處分方面的規(guī)定,畢竟此時尚處于預算草案的審批階段,尚未發(fā)生實效。預算草案遭到否決也通常是因為有關責任人員存在失職行為,一般不會產生較大的社會危害性,適用行政處分即可解決。但是,我們也不能排除相關責任人員在編制預算草案時因存在貪污賄賂或瀆職等職務犯罪方面的行為,從而導致預算草案被否決的情形。鑒于這種情況的特殊性,筆者建議在《預算法》中可以增加關于對行政責任及刑事責任準用性的規(guī)定,前者主要準用于《行政處罰法》的相關規(guī)定,同時在《預算法》中明確若干違法行為的表現(xiàn);后者則主要準用于《刑法》中關于貪污罪、瀆職罪等方面的規(guī)定,以完善整體的責任制度。另外,預算草案遭到否決后,必須輔之以相應的救濟措施,以防預算真空期的長期延遲,通常可以采用的救濟措施有編制實行臨時預算、暫時按上一年的預算執(zhí)行或由行政首長以命令的方式頒布施行。[14](p152-153)
前文即已論述,在我國,有關人民代表大會預算草案修正權的法律規(guī)定尚處于缺位狀態(tài)。但是,現(xiàn)實中在個別地方已經進行了十分有益的嘗試,如河北省饒陽縣人大1995年就兩次沒有通過政府預算案,直到第三次政府預算進行了較大的修正后才予以通過。[15](p240)筆者認為,一個完整的預算草案修正權法律制度的構建,應與預算草案審批權一樣,須立足于實體、程序等方面的規(guī)定。但由于廣義的預算草案審批權包含修正權,所以對于修正權基本制度的構建,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參考筆者于前文所論述之內容,在此,僅對我國預算草案修正權的權能之設定及權利行使方式進行論述。
一般來說,預算草案的修正通常包含減額修正與增額修正兩個方面,后者又可分為絕對增額修正與相對增額修正兩種。絕對增額修正是指總預算支出的增加;相對增額修正是指在保持總預算支出不變的前提下,通過削減某些科目預算支出的方式變相增加其他某些科目的預算支出。從國外立法來看,由于不同國家對于預算草案修正權之減額修正與增額修正態(tài)度不同,從而導致修正權之權能大小和權限范圍有較大的差異,以此為標準可以區(qū)分出如下三種立法例:禁止增額修正(如法國)、彈性增額修正(如德國、日本)與無限修正(如美國)。[16](p133-135)三種立法例對于減額修正與增額修正(包括絕對增額修正與相對增額修正)的態(tài)度可借助如下的表格展示:

增額修正立法例 典型國家 減額修正 相對增額修正絕對增額修正禁止增額修正 法國 有權 無權 無權彈性增額修正 德國、日本 有權 有權 無權無限修正 美國 有權 有權 有權
由上表可以看到三種不同立法例的一個共同點:都承認減額修正權能的合法性,而對于相對增額修正與絕對增額修正的態(tài)度則有較大分別。之所以會產生不同立法例上的差別,筆者認為,這與預算本身的性質休戚相關。預算是“國家以年度財政收支計劃的形式依法對國民收入的征集和主要支出的安排進行集中統(tǒng)一的計劃活動”。[17](p238)換言之,預算總支出的大小將直接決定對國民收入征集幅度的大小。支出增加,民眾負擔則加大,反之則減小。因此,出于限制政府權力和降低民眾負擔的目的,不同立法例的國家都賦予了立法機關對預算草案進行減額修正的權力。而彈性增額修正立法例的國家則在承認減額修正權能的同時,又認可了相對增額修正,畢竟后者只是調整了不同科目的預算支出,沒有在總額上造成民眾負擔的加大。從這個角度講,以美國為代表的無限修正立法例國家認可絕對增額修正的做法似在邏輯上有所缺陷。但是,立法者的理由在于,畢竟立法機關享有創(chuàng)設徒刑或者罰金、提高行政罰款數(shù)額、降低福利支出、提高稅額等立法權,為何就獨不可通過增加預算支出的方式增加民眾負擔?[18](p135)
筆者認為,欲確定我國目前預算修正權應采取的立法例,須基于兩個方面的衡量,即人民代表大會的監(jiān)督權與行政部門編制預算的自主權。畢竟行政部門是唯一對財政收支具有詳盡了解的主體,因此其在編制預算方面的自主權是連人民代表大會都不可取代的。因此,在修正權的構建上,若權能過大,行政部門的預算自主權就會受到影響;反之,若權能過小,則無法發(fā)揮人民代表大會監(jiān)督行政部門的作用。因此,綜合這兩種考量,我國應采取彈性增額修正的立法例。有些學者將之稱為 “將人大的預算草案修正權限制在科目流用權的范圍內,即不能突破預算草案原有的收支平衡”,[19]實與筆者之主張有異曲同工之妙。至于美國所采取的無限修正的立法例,盡管有利于進一步加強人民代表大會對行政部門的監(jiān)督,但一方面不利于維護行政部門在預算編制方面的自主權;另一方面,美國的此種做法顯然是基于本國政治體制之實情,與其完善的分權制度與民主制度、高效能的立法機關密切相關,并不適合我國的基本國情。
人民代表大會預算草案修正權的有效行使,顯然與《預算法》相關程序規(guī)范的完善密切相關,筆者在此處著重強調的一點是,預算修正權必須采用分項修正的方式進行,即建立在前文所論述之“分項審批制度”的前提下,否則,將大大影響預算修正權的實際效力。
在綜合審批制度前提下,人大代表受預算草案整體被否決的巨大風險之威懾而不敢投反對票。而在綜合修正制度下,這種威懾看似并不存在,因為人大代表完全可以在完成整體預算草案的修正之后一并投票表決,但是,此種風險的做法在于:其一,如果整體預算草案的多個類別都存在需要修正的地方,則會導致多個修正案在同一時間內一并提出,從而導致程序的混亂,也會削弱每個待修正類別的博弈過程,不利于草案的整體完善;其二,由于草案是綜合修正并表決的,則可能會發(fā)生由于某一類別的草案糾紛過大而阻礙整體預算草案通過的情況,這便會造成程序上的遲延,人大代表因此而不敢否決預算草案的情況就會再次發(fā)生,這又會引發(fā)行政部門在編制預算草案時的道德風險。正是基于這種原因,筆者認為,預算修正權必須建立在分項審批、分項修正的制度基礎之上,使人大代表對同一預算草案類別的修正意見得以集中,才有可能真正發(fā)生修正權實效,而分項審批、分項修正的制度也會因為修正權的存在,其制度價值方能得到進一步落實。①在這一點上,王淑杰女士與筆者持有相類似的觀點。但在其論述中,其將分項審批、分項修正的制度稱為“單項表決”,并稱“與單項表決方式配套的是預算修正,因為單項表決方式下,代表們就會提出預算的不同意見,只有建立相應的預算修正的規(guī)定,單項表決才能得到落實。”在這一方面,我國香港地區(qū)的預算修正權制度非常值得借鑒,其規(guī)定了明確的修正案處理程序和分項修正制度。如規(guī)定應依照預算草案各子目及分目在預算案總目內的先后次序逐一加以審議;某一子目或分目的修正案獲得處理后,不得修正或辯論任何前列的子目或分目,等等。[20](p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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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 虹)
The Study on the Power of Approval and Amendment on the Draft of Budget of People's Congress in China
Duan Honglei,Li Yafei
The current problem of the power of approval on the draft of budget of People's Congress is the actual binding to the executive branch is low,which makes it unable to restrict and supervise power functions.For this,it should be committed to the perfection of the process,the entity and the effectiveness of budget.On the other hand,the power of amendment on the draft of budget of people's Congress is in absence in law.For this,we should devote to make the power of it clear and construct the exercise of it.
Budget Law;People's Congress;the power of approval;the power of amendment
D922.21
A
1007-8207(2012)05-0092-05
2011-12-23
段宏磊 (1987—),男,山東泰安人,山東大學法學院經濟法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經濟法;李亞飛(1986—),男,江蘇徐州人,江蘇省徐州市銅山區(qū)人民檢察院公訴科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