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 曲全勝
桅,直立的桿。
一棵棵樹,一片片林。
紅。黃。藍一度交織的三角旗,遙遙展動于桅的桿尖(海樹之葉,烈烈于藍幽幽、幽藍藍的海天之間)。
陽光,潮一樣大篇幅地涌來。
咸腥的味兒扯著暖暖的氣息,如風送的音節,潮來潮去。
夜空之月,如一朵圓溜溜的艄公號子,響亮動人。
思緒在夜里行走,星星如閃耀的心事,拖瘦了你被風雨拉傷的身影。
漁女,累嗎?
男人命中有海,如同命中注定有海量的你。等待的日子,如海上充滿風浪和愛的歸期,瀟灑又豪放。
礁石背起千載的浪吟,如涌浪馱起孤舟,如你背起受傷的孤獨。
翹首望遠方。
海蠣是開放在礁石上一枚枚雪白色的花朵,斑駁的銀痕,鑲嵌著一只只耐讀的美麗。
月。每潮都被海水泡得很大,很圓。
你發漲的思緒,又一次鼓滿望歸的風帆。
漁女喲,你撫摸著身旁的兒子,如同撫摸著岸畔半截子的船樁,此時你幸福地感到一種結實。
男人的身軀,如海樹。
硬朗著最動人的風景。
潮,升起來。
潔白咆哮的爪,吞噬。一道道溝溝,留下些奇型凸凹。
岸,瘦了的泥墻。
根絮斑駁,盤纏錯落。陽光下,如金屬的絲,舒展的弦。海風吹來,音韻錚錚,如吟唱的馬頭琴。
一席之地,一根軀干,支撐你疲憊的招展低垂。秋之花絮,是你苦澀的果嗎?
退了的潮,載著許多綠茵茵的絮兒,走了。
就像載了些絮語。
此時,你多像一位北方海量的女人,在潮退的瞬間,心海充滿一次漲潮的機會與渴望。
漂來的,不再是一葉孤舟了。
就像女人的歷史,
垂青在岸上。
月亮,涂一層粉白。
油光光的液色,浸泡得星星如顆顆生輝的燈盞,點燃晶瑩。
夜鳥拍打開寬闊的翅膀,于夜的浪尖律動。
墨綠的涌動仿佛從海之深處冒出的魅力,滿含著壓抑太久的情愫。
海,伸展升來。夜鳥在浪的脊背上寫下了瘦的爪痕,也寫下了疲憊的苦澀。是嗎?
海,訴說著。月亮,海里最亮的部分。星星是精彩中最閃光的情節。
漁女,望著久遠的藍。望著深邃的浪谷。
他在漁女筆記里深刻地寫下,男人在海上的風度是壯美的一種。然而她每次看到浪谷,都仿佛觸摸到男人硬朗的脊背(抑或感受到男人海量的呼吸)。
(遠去。海色無窮盡地遠去。)
月亮,是一彎女人的心思。
岸畔被垂柳遮蓋到崖角,打著花邊邊的浪朵涌來涌去,時而參差,時而深刻。
海,亙古以浪濤為語。
音色。在海天交響。
顛簸的舟頁,一只駛上茫茫海域的小木船。
船會做夢嗎?船的夢會不會被苦澀的海水打濕。
海浪,傾訴著,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洶涌后的舒緩。
海浪花漫過船頭,打濕了槳和升起的白帆,打濕了水手折疊已久曾未發出的家書。
搖動,因為浪的沖涌,海水的苦澀抽打著船身和那條潔白的吃水線。
船從來就喜歡動蕩,故鄉岸頭的白楊樹上結滿了會唱歌的水鳥,蓬勃的合歡樹下漁家女蕩起了風彩的秋千。憨厚硬朗的漁夫扛著漁網向海邊走來……
船之夢,魂斷礁叢。
曠野,岸頭柳生著春風幾度。
海里崢嶸的航標紅燈,為詩寫一路浪跡:船,是海的標簽。
船,把自己的童心與憧憬都交給海了,交給了萬里風浪。
海本來就是男人的疆場。
留下這樣的日記一頁,將燦爛一生。
鷗鳥馱一片夕色飛來。
礁石上,一位垂釣者,伸出一竿醒著的靈感。
一只淺黃色的酒葫蘆掛在他的胸前,一頂頭笠被風吹得像海燕的翅膀,有節奏的扇動。
一條細細的銀線,系著蔚藍。
釣竿顫悠悠地伸向大海,探測海的深思嗎?
身邊金黃的竹簍里,魚兒蹦跳,魚兒的嘴里吧吧的直響,仿佛聞到了他喉嚨噴出的酒香。
好久沒有收竿了。
因為他知道大海的性格,是穩重深沉的,大海的賜予是智慧靈性與鮮活豐碩的。
夕陽西下,轉眼間,海水由粉紅色變為橘黃色,由橘黃變為淺藍色,又由淺藍色變為深藍色。
海,好神秘,好深邃。
銀絲一動,垂釣者驚喜地敏捷起竿,釣起一輪潔白鮮亮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