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VS丘比特

寇研

月老月老，單聽名字就覺得，這老兒年紀不小。傳說他背著錦囊在月下看書，錦囊里裝的是專“系夫婦之足”的紅繩子。同為媒婆，來自西方神話的丘比特，卻是個不穿衣服、肉乎乎的小男孩，手拿金弓，身背箭囊，箭囊里一只金箭，一只鉛箭。

月老給人的印象是童顏鶴發、目光如炬，夜夜在月光下鉆研《婚牘》，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暗中將世間的癡男怨女配對。丘比特給人的印象是調皮、可愛，經常還有些任性，玩興一起，拿起弓箭亂射，一會射金箭，一會射鉛箭，中金箭的，山盟海誓死去活來；中鉛箭的，也像中了鉛彈，人活著，愛情死了。

無論老不死的中國月老，還是小搗蛋西方丘比特，愛神這一形象塑造本身，即說明無論中西，對愛情神秘性的認知是一致的，都講究個所謂緣分，這緣分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另一方面，又相信緣分處于一種神秘力量的絕對掌握中，而這“強有力”的掌控又正好表明，你愛上某個人是命中注定的，就像柏拉圖所說的隱喻，人原本是一個完整的球體，后來被劈成了兩半，于是乎，人終生都在尋找自己的那另外一半——這里面又有一種顧自影憐的自我疼惜。

但文化、習俗不同，中國月老和西方丘比特也有顯著差異。一老一小，年齡、樣貌、打扮上就有相當差距，月老持重，丘比特活潑，月老有中國古代士大夫的文縐縐，丘比特有古希臘武士的刁蠻勁。月老擅長未雨綢繆，即便你剛落地，你18年后的結婚對象就已經被他的紅繩子綁住。丘比特的箭卻似乎充滿偶然性，沒有前世來生的糾纏，沒有諸如“門當戶對”等規則須遵循，丘比特本身作為一個穿紙尿褲年紀的小屁孩，又常發些人來瘋，有時射箭還得瑟地把眼睛蒙住，搞得天下大亂。

都是“命中注定”，但各自側重又有不同。月老許諾“命中注定”的其實是婚姻，婚姻可以是愛情的延續，可以是愛情的墳墓，也可以完全與愛情無關。月老用紅繩子綁住有緣人，從此夫妻成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其實，月老這一形象不妨認為是我們祖先崇拜的一種形式，月老在人世的化身，無非就是家長，月老安排婚姻，實際上就是聽爸媽的話。

丘比特許諾“命中注定”的是愛情本身。丘比特的兩只箭，金箭和鉛箭，喻示一段完整的愛情的發生、結束。金箭射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鉛箭射來，互道珍重，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蛟S沒有所謂“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天女，但“命中注定”你會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