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燒尾

劉俏到

近有同學升職，于是請客吃飯。酒足飯飽之余，想起唐朝燒尾宴。《封氏聞見錄》記載唐中宗時期，士人中舉官員升遷，都要準備豐盛酒饌款待來賀的同僚親友，名為燒尾宴。為啥叫燒尾？有三種說法。一說是某種虎可以變人，但尾巴不能變沒，只有燒掉；二說是新羊初入羊群，只有燒掉尾巴才能被接受；三是鯉魚躍龍門，再經雷火燒尾才能化龍。不論何種說法，都有身份蛻變之意，正與中舉或升官的情形對應。

說到士人中舉的燒尾宴，《北夢瑣言》里有則故事。有個名叫宇文翃的有錢人，多年考試未能中舉，于是開始找關系。他把自己堪稱白富美的妙齡女兒嫁給60多歲的竇璠，竇璠再找本家當領導的兄長，總算使白富美的爸爸進士及第。宇文翃不差錢，自然燒尾宴辦得風光，不過有人諷刺他：“魚將化龍，雷為燒尾，近日老鼠亦有燒尾之事。”可知辦燒尾宴這事，要讓圍觀群眾滿意還是個大問題。

唯一見諸史冊的燒尾宴主人當屬唐中宗時期升任尚書左仆射時的韋巨源。《清異錄》記載他備宴時的菜單，各式佳肴糕點竟達58款。這次宴會究竟有多么高檔奢華，如今只是一個傳說。不過單看其中記載的一款“生進二十四氣餛飩”，實際就是多達24種花形餡料各異的餛飩，即可見當時盛況。細心的讀者或想追問他的宴席成本有多少、自己的薪俸是否夠用，但富于聯想的你自然懂得朝廷為官的玄妙。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與韋巨源同期的蘇瑰。蘇瑰是早于韋上任的尚書右仆射，相當于宰相，韋相當于副相。比韋高半格的蘇瑰到任以后，遲遲沒辦燒尾宴，同僚們都覺得他脫離群眾。有次唐中宗在宮內請客，蘇瑰在席，另有名叫宗晉卿的大臣嘲笑蘇瑰沒辦燒尾宴，于是蘇瑰解釋：眼下饑荒遍地食物昂貴，百姓吃不飽，宮里衛兵也短衣少食，我實在“不敢燒尾”啊。史上蘇瑰以剛正不阿著稱，去世時“遺令薄葬，布車一乘”，想來清官都很窮，應是古今不變的真理。

世人所謂關系決定官運，韋巨源就是例證。韋在武則天時代官至中央，中宗時期與當朝韋皇后攀上關系，賴以當上副相，自此風光無限。不過他人生的后半截，卻印證了另一句話：性格決定命運。汲汲名利之人，必為名利禍害。韋擔任副相后，大肆輔助韋皇后樹立威望，幻想有朝一日讓韋皇后效仿武則天聽政。結果一年以后，韋皇后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發動的宮廷政變中被殺，韋亦死于亂軍，而他的同事蘇瑰卻得以善終、死在任上。由此可見，燒尾宴的宴，擺與不擺其實無妨，關鍵在于燒尾以后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