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人”辦不了“大商會”,天花板太低只為“家”

文/侯耀晨

在溫州商人的世界傳奇中，“抱團精神”既可以引來掌聲，也可以引來非議，甚至敵意。

兩種不同的遭遇，卻是由于一個在局外人看來相同的答案：因為溫州人太團結了。因為能夠抱團發展，即便在異國他鄉，也能迅速創造出一個個溫州城，一條條溫州街。他們雖然被稱之為“中國人猶太人”，但在一些歐州國家的某些商業領域，就連猶太人也不是溫州人的對手。

外人覺得溫州人有強大的抱團精神，以致于只要他們對某個產業發生興趣，外人就基本上沒機會進入這些產業的核心環節。但在溫州人內部，強烈的“抱團精神”只能反映溫州人意識形態的一個側面。

另一個側面，是“強烈的攀比意識”，也就是說“不抱團”，或者一種內部的競爭意識。在多年來采訪溫州人的過程中，我曾經問過不少溫州人一個相同的問題：你為什么要出來經商？賺了錢回去干什么？

不少原本就是農村出身的溫州商人回憶說,“我們當年的伙伴都出去了，不幾年家里就蓋了房，每年過年回來抽的高級煙，戴的金項鏈，騎的摩托，我就坐不住了。我也不比他們差啊！”

“溫州人之間其實有很強的競爭意識”，一位多年從事皮鞋生意的溫州老板告訴中國商人，“你拿下某個品牌的省級總代理，我就拿下另一個品牌的全國總代理。你控制了某個商場的柜臺，我就索性聯合幾個人建一個專業市場!”

這是在三年前，這位金老板已經六十多歲了，一家人全都被他帶出來做鞋子生意。拿下了近五個知名皮鞋的省級總代理，并且在當地省會及地市幾個專業市場都購買了自己的商鋪。這樣，銷售皮鞋可以產生利潤，而商鋪本身也會升值，更是持續不斷的資本支持。

“為了銷售裝載機，我過了很多年這樣的生活:白天穿得人模人樣，拿著好煙，跑一天生意。晚上回到小酒店，偷偷用自己帶來的小電爐子做飯吃！”，在太原，一位大老板想起當年的壓抑和辛酸，說著說著就在某商會的會議室里哭起來。

看著他的兩行淚和一堆紙巾，我牢牢記住了他十多年寂寞的商海生涯和一個永遠不曾放棄的夢想：回村里蓋一個最高的樓房，讓我父母能在村里抬起頭來！

只是這位大老板沒想到，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早已實現，如今的他，早已陷入新一輪追比趕超的比賽中……

其實，當溫州商人被指責“惡性競爭”時，溫州人自己也過得并不容易，因為在慘淡的競爭中，大家的利潤都是越來越薄，以致于看上去好好的生意，做下去真的沒什么意思，還不如搞點靠譜的投資。

一位與我有多年交往的溫州商人用這樣的方式回擊外界的指責，說我們惡性競爭，說溫州人的生意外人很難插足，我們自己內部也是一樣啊。大家一樣的競爭，一樣的這個鄉的溫州人在這個地區，那個縣的在另一個地區。生意上的事，走遍天下不都一樣嗎？老外控制生意的手段，比我們更多。

“溫州人也許需要一位現實中的精神領神，但這個人至今還沒有出現。問題就出在錢最多的算領袖，還是文化程度最高的算領袖？”，一位在全國多地從事“文化產業”的溫州老板認為，溫州商人表面上很團結，尤其在外做生意的過程中很容易表現出來。但在溫州人內部，各有各的主意。因為人人都是老板，是老板就想體現自己的意志和影響力。溫州人有信仰基督教的，有信仰佛教的，這些教義都是教人去愛他人，幫助人們之間形成一種更有凝聚力的文化。但這些信仰沒有幫助溫州人形成一種超越地方和血緣利益的精神文化。溫州民間資本雄厚，溫州企業和商人在外面的競爭能力相對來說都比較強。但是一個人，一個群體的能量再大，如果不能形成一些超越內部競爭的團體或者機制，溫州人在應對大的市場風險時就會出現問題。

一位溫州商會的會長說，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就是讓各地的溫州商會規范化、專業化發展起來。在他看來，溫州商會如今雖然多，但辦得好的沒有幾家。有的商會會長不能以身作則，不能有效控制各個派別，商會亂得一團糟……

2011年，中國商人雜志曾制作了一份“中國異地商會傳媒影響力排行榜”。從這份榜單的數據對比分析，溫州異地商會的發展水平跟溫州商會的整體經濟實力確實不夠協調。具體情況見下圖：

圖1：2011-20中國異地商會傳媒影響力500強部分與溫州相鄰或有對比價值省市異地商會上榜情況

圖2：2011-2012中國異地商會傳媒影響力500強部分與溫州相鄰或有對比價值省市異地商會會長上榜情況

其中，對比在外溫州異地商會和商會會長的上榜情況，又可以發現一個“溫州特色”，即溫州異地商會沒有一個進入前500強，而溫州異地商會會的會長卻有41人進入會長500強的榜單。

對于以上截然相反的結果。一位對異地商會情況比熟悉的業內人士說。作為個體的溫州商人或者企業，其爆光度是相當高的，但溫州商會本身的傳媒影響力并沒有引起各異地溫州商會的足夠重視。同時，公共關系建設只是商會工作中的一個層面，異地商會的發展，除了要有一批實力較強的會員企業支持，更需要相對專業的商會領導班子。同時，如果是一家專業意義上的異地商會，其組織和發展理念，本身就是對血緣、地緣和鄉緣基礎上建立的商人團體的挑戰。因為現代意義上的商會，必須倡導和建立一些在全球各地可以通行的游戲規則和價值觀。

“就這些標準來看，溫州商人精神和文化需要提升的空間仍然很大”，一位專門研究商幫和商會文化現象的專家談到溫州異地商會中的幫派現象比較多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