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殿禮
月亮升起的時候,
我想起爺爺和馬蓮花。
幽幽地淡藍色的花,
開滿了村子的山坡和河臺。
默默地淡藍色的憂傷,
被束成一捆一捆長長的彷徨。
爺爺去世了,
踏著他用馬蓮編織的草鞋,
消失在淅淅瀝瀝的秋雨天。
村子的馬蓮花也去世了。
一片墳塋
把時間灑上如水的月光
沉寂冰冷面無表情
枯草敗葉和幾塊石頭
與生息的土地相依為命
也許在生命的夏天
甲蟲螞蟻或者松鼠
把快活凌駕于不顧
春風秋雨抹殺著記憶
直至削平了一切痕跡
總有一條通于人間的路
用悲歡離合鋪就
雖然只有一線卻漫無盡頭
也如身旁的一彎小溪
唱著歌頭也不回
腳下厚重的泥土
是一粒粒石子的涅槃
是千萬年祖先的骨灰
頭頂的那棵古柏
依舊刻錄著歲月的光盤
再見,那些懷念
煤油燈也跟著村子的馬蓮花熄滅了,
連同偶爾嗶嗶剝剝的聲音和最后跳動的火苗,
還有油黑油黑的燈臺和那個玻璃墨水瓶。
熄滅得像夜里村頭的山廟——萬籟俱寂。
母親說城市沒有月亮和星星,
其實月亮和星星是鄉村最亮的燈。
最亮的還有油燈下母親縫新補爛的身影,
和孩子們明亮的眼睛、夢中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