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經貿合作再上新水平的戰略思考

陸南泉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

中俄經貿合作再上新水平的戰略思考

陸南泉

經貿合作是中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的基石與動力

應俄羅斯聯邦政府邀請，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于4月26日至30日對俄羅斯進行了正式訪問。此訪對促進政治、經貿、人文、科技、能源等五大領域的雙方務實合作具有重要意義。與過去一樣，中俄兩國領導人高層互訪，都把提升經貿合作水平作為討論的一個重要內容。4月28日李克強出席中俄貿易和投資促進會議開幕式并致辭，他在題為《推動中俄貿易和投資合作再上新水平》的講話中指出，中俄經貿合作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雙方應秉持互利共贏的理念，堅持鞏固傳統合作和拓展新領域并重，在擴大項目規模的同時增加相互投資，不僅注重數量增長，而且注重質量提升。中國與俄羅斯企業簽署了26項重要合作協議，項目總金額達152億美元，涉及基礎設施、能源資源、機電裝備、高技術、金融等各個領域。

從鞏固與發展中俄業已建立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來講，加強經貿合作顯得十分迫切。20多年來，經過中俄雙方的努力經貿合作已達到一定水平，2011年貿易額達到創紀錄水平的792.5億美元，但總體水平不高，僅為同期中美、中日與中韓貿易額的17.7%、23.0%、37.0%。另外，中俄貿易結構單一，相互間的投資更無法與美國和日本相比。中俄經貿關系遠未達到中美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水平,或者像諾貝爾獎得主邁克爾·斯彭斯說的，更沒有達到中美是世界經濟“連體嬰”的高度。應該說，這是中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中的一大軟肋。為此，2011年6月16日，胡錦濤主席訪俄時與梅德韋杰夫總統發表聯合聲明提出，通過中俄雙方努力，爭取在2015年前雙方貿易額達到1000億美元，2020年之前達到2000億美元。這反映了中俄雙方都希望提高經貿合作水平。這次李克強訪俄談到這一問題時十分明確指出：“經貿合作是中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的重要基石，是支撐中俄關系向前發展的重要動力。”就是說，作為互為最大鄰國的中俄兩國，如何使良好的政治關系推動經貿關系得到進一步發展，使其符合兩國政治關系的水平，使政治關系有堅實的經濟基礎，這是十分迫切的問題。

筆者認為，盡管在中俄兩國關系中，地緣政治與安全因素起著重要作用，但從長遠來看，要把業已建立起來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推進到新的高度，還必須借助兩國高水平的經貿合作，依賴于兩國之間經濟利益的依存度。經過20多年的努力,推動中俄經貿合作的有利因素在增長。

從世界政治大格局來看，對中俄經貿再上新水平的有利因素，在于兩國存在著長期共同的戰略依托

近幾年來國際關系，特別是大國關系發生了深刻而又復雜的變化。中俄美三國關系的變化趨勢是：從俄美關系看來，俄對美由戰略妥協轉向戰略反制。普京在對外政策方面堅決捍衛俄羅斯的國家利益，不當西方的“應聲蟲”，堅決反對“阿拉伯之春”。

中美關系總體上保持了穩定發展的勢頭，但隨著中國的迅速發展，國力的增強，國際地位的上升，美國通過各種方式力圖牽制中國的發展。

從美對中俄的共同政策來看，由于中俄兩國與美國的戰略利益不同，因此在一些重大國際問題上矛盾與分歧難以消除，地緣戰略的爭奪與反爭奪、擠壓與反擠壓、遏制與反遏制等方面的斗爭將會加劇并長期存在。中俄兩國都是美國的遏制對象，這是中俄美三國關系的一個突出特點。

在上述國際格局的大背景下，中俄高層與主要智庫，對中俄業已建立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在俄總戰略格局中的重要性，在認識上有了大的提高，清楚地意識到美遏制俄的政策難以改變，兩國仍將是主要戰略對手，從而進一步認定，中俄在戰略利益上較為接近，兩國在重要國際問題上有共識，如共同推動世界多極化，反對單邊主義，建立公正的民主的國際新秩序，等等。這些因素，使中俄更加認識到兩國之間存在著長期的共同的戰略依托，在大國關系中中俄雙方都把對方視為取得有利地位的主要依托對象。正是由于上述原因，在俄羅斯出現了在批駁“中國威脅論”的同時，主張“中國機遇論”。

普京于2012年2月27日在《莫斯科新聞報》發表的題為《俄羅斯與不斷變化的世界》第七篇競選文章，論述俄對外政策。他在文章中特別強調俄中關系的重要性，他指出，考慮到不斷強化的中國因素，俄羅斯對中國應有以下認識：

第一，相信中國經濟增長絕不是威脅，而是帶有巨大實業合作潛力的挑戰，這也是一種機遇，要抓住朝著我國經濟“帆船”吹來的“中國風”。我們要積極協調新的合作關系，使兩國的技術和生產能力相結合，我們還要合理運用中國潛力來提升西伯利亞和遠東經濟。“不能因為中國在國際舞臺上的行為就說它有野心爭霸。”

第二，中國的聲音確實讓世界感到它越來越自信，我們也歡迎這一點，因為北京贊同我們建立平等世界秩序的看法。我們將繼續在國際舞臺上相互支持，共同解決尖銳的地區和全球性問題，在聯合國安理會、金磚五國、上合組織、20國集團和其他多邊機制中加強合作。

第三，我們解決了俄中關系的所有重大政治問題，包括最重要的邊界問題。共同解決尖銳的地區和全球性問題，建立了牢固的、有法律文件約束的雙邊關系機制。兩國領導人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互信水平。這有利于兩國人民本著真正的伙伴關系精神，在務實的原則基礎上，并且考慮到彼此利益采取行動。現已建立的俄中關系模式是非常有發展前途的模式。

普京還認為，加強與中國在國際事務中的合作，有利于推進世界多極化。可以預見，普京在面臨國內外復雜的情勢下，需要強化與中國的關系，來改善自己及俄羅斯的政治與經濟環境。

普京的結論性看法是，俄羅斯需要繁榮和穩定的中國，中國自然也需要強有力的和成功的俄羅斯。

中俄兩國發展經貿關系有著較好的經濟基礎

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狀況對其對外經貿合作有很大影響。普京執政以來，中俄兩國經貿關系有很大的發展，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俄羅斯經濟一直保持較高的發展速度。與此同時，中國經濟亦一直保持高速發展態勢。2003年5月，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訪問俄羅斯，展望了兩國經貿合作前景。當時，時任總統的普京說：“如果俄中經濟關系以目前的這種速度發展，四五年后兩國貿易額將達到200億美元。”他接著強調，能否達到這一目標，“這取決于俄羅斯與中國的經濟發展速度。”從俄羅斯來看，受世界金融危機的影響，在2009年出現經濟大滑坡(GDP下降7.9%)后，經濟很快出現了回升，2010年與2011年分別比上年增長 4.0%與4.3%。

至于俄羅斯經濟發展前景，從普京于2011年9月在統俄黨代表大會上的講演來看，他不滿意目前4%左右的增速，他要求今后幾年經濟的年均增速能達到6%—7%。他在4月11日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又強調，加強經濟發展的“重點是提升經濟增長速度”。

俄羅斯2020年要達到的基本社會經濟目標是，經濟進入世界五強之一，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人均GDP從目前的13700美元增加到3萬美元，增長1.2倍。三口之家的住房面積不少于100平方米。到2020年前中產階級在總的居民結構中最低限度不低于60%。在12年內，俄羅斯經濟主要部門的勞動生產率至少要提高3倍。人均壽命在2020年前提高到75歲，死亡率減少1/3。家庭收入差距要從現在不可接受的15∶1的大幅懸殊降到更為合適的程度，等等。

中國經濟一直保持良好的發展態勢，今后相當一個時期將保持7%—8%的增長率。可以認為，發展中俄兩國經貿關系的經濟基礎在增強。中俄兩國應抓住有利的戰略機遇期,積極推進在科技、交通運輸網絡等基礎設施、能源與兩國區域合作等重要領域的合作。

當然，在加強上述中俄合作四個重點領域時，亦不能忽視貨物貿易。在相當一個時期內，中俄兩國貨物貿易的品種結構難以發生實質性變化，即俄難以改變經濟發展以出口原材料為主導的模式，而中國則向俄出口各種勞動密集型消費品。從2011年黑龍江省對俄出口貿易結構來看，亦說明這一點。黑龍江省對俄出口的服裝、鞋類、紡織品出口繼續保持主要份額，占比達50%以上。

至于中俄雙方特別強調的相互增加投資問題，一直是兩國經貿合作中的一個主要弱點，坦率地講，投資合作能否取得大的進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俄能否改善投資環境。對此，俄羅斯第一副總理舒瓦洛夫表示俄愿意努力改善投資環境。

與此同時，我們也應看到影響經貿合作的不利因素。上文提及的普京第七篇競選文章中，也指出了兩國關系中還存在著一些問題和小摩擦，如中俄在第三國的商業利益并不總是一致，正在形成的貿易結構以及低水平的相互投資并不總能讓俄滿意。俄將關注來自中國的移民潮。李克強在跟普京會晤時也指出：“中俄共同前進的道路并非總是‘像涅瓦大街一樣平坦’，一路上也會遇到困難，但相信，中俄作為‘好鄰居、好朋友、好伙伴’，總是能夠找到正確的解決方案。”

中俄經貿合作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只能在合作過程中通過增進相互了解、增強互信及加強立法等途經逐步解決。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