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東保
民主革命時期黨的干部交流制度研究
● 張東保
有計劃地對領導干部進行交流,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是培養鍛煉干部、提高干部素質的重要措施。近年來學界關于干部交流制度的研究多聚焦于建國以后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后,甚少涉及民主革命時期。本文旨在通過對民主革命時期黨的干部交流工作的梳理與探究,以揭示這項制度之于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的重要價值。
干部交流;制度;組織建設
黨政領導干部交流,是指各級黨委(黨組)及其組織(人事)部門按照干部管理權限,通過調任、轉任對黨政領導干部的工作崗位進行調整。有計劃地對領導干部進行交流,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是培養鍛煉干部、提高干部素質的重要措施。2006年8月6日,中共中央印發《黨政領導干部交流工作規定》。然而此后學界關于干部交流制度的研究多聚焦于建國以后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后,甚少涉及民主革命時期。本文旨在通過對民主革命時期黨的干部交流工作的梳理與探究,以揭示這項制度之于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的重要價值。
中共中央很早就認識到干部交流的意義,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就曾對蘇區與白區之間的干部交流進行過探索。1931年8月27日,中共中央在《中央關于干部問題的決議》中指出:“為使全國干部,有適當的調劑與分配,必須各地黨部之間,蘇區與白區之間能夠互相供給干部,要隨時準備一部分干部供上級黨部的調動,現在各白區黨部,應積極的進行征調工人,軍事人材,及各種技術專門人材,輸送到蘇區去,蘇區必須能派遣一些干部到蘇區附近白區黨部中去,以及各級黨部,群眾組織,對于上級機關,必須有人材的供給。”[1]這是我黨以中央決議的形式探索干部交流制度的最早出處。此后干部交流逐漸成為黨的組織建設和干部人事制度的重要內容。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是黨所領導的人民革命斗爭處于最艱苦的時期,國民黨政權對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進行大肆鎮壓和迫害,革命形勢轉入低潮,中國共產黨被宣布為“非法”。但是,這一時期蘇區和白區的干部流動仍然較為頻繁,項英、任弼時、周恩來、劉少奇等一批黨的干部帶著各自的使命和任務,秘密往返于蘇區與白區之間。隨著革命形勢的發展,為加強革命根據地工作,1931年1月10日,項英奉中共中央之命到達中央革命根據地,任中央蘇區中央局代理書記。4月14日,以任弼時、王稼祥、顧作霖組成的中共中央代表團到達中央革命根據地。7月20日,蘇區中央局派秘書長歐陽欽赴上海向中共中央匯報中央革命根據地各方面情況,中共中央在聽取匯報后,作出《關于中央蘇區組織問題的決議》,指出:“中央局的成份以派去的伍豪同志(周恩來)與現在蘇區的項、毛、任、王、顧、鄧、朱七同志共同組織。”[2]12月底,周恩來到達瑞金,接任中央蘇區中央局書記,指導根據地的軍事、黨、工會、蘇維埃等工作。此后,陸續有一些干部到達蘇區。1932年1月,劉伯承到達瑞金,任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校長兼政治委員。5月,鄧穎超到達中央根據地,任蘇區中央局秘書長。
1933年1月17日,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由于處境險惡在上海無法立足,決定遷入中央革命根據地。1月底,臨時中央政治局負責人博古等到達瑞金。此后,中共中央在上海設立中共上海中央局(又稱白區中央局),負責領導白區地下黨的工作。1934年,因上海中央局遭受多次破壞,中共中央決定抽調在天津的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孔原赴上海開展工作。1935年5月底,孔原抵達上海,召集劉仲華、浦化人,組成3人團,統一領導中央各系統在上海的地下工作。正在長征途中的中共中央十分關注上海地下黨的處境,1935年5月底,洛甫(張聞天)代表中共中央派陳云、李維漢到白區開展工作,這是長征途中中央第一次提出要派領導干部加強白區工作。李維漢雖未能成行,但陳云、潘漢年于1935年下半年先后抵達上海,后因上海中央局又遭破壞,陳云、潘漢年、孔原又接受其他任務,先后奉命去莫斯科工作。[3]1936年春,潘漢年從莫斯科返回上海,擔任國共兩黨秘密談判的聯絡代表。同年,中共中央委派馮雪峰以中共中央特派員身份從延安到上海開展上層統一戰線工作,兼管文藝工作,促進各黨各派聯合抗日。9、10月間,中共中央設立上海辦事處,由潘漢年任主任,馮雪峰任副主任,領導上海地方黨組織的恢復和重建工作。[4]1937年5月17日,中共中央在延安召開白區黨代表會議,會議決定派遣劉曉到上海負責地下黨的工作。6月下旬,劉曉抵滬,11月,中共江蘇省委成立,劉曉任書記,全面主持上海地方黨組織的領導工作。[5]
孔原到上海后,為加強北方局工作,1935年6月,中共中央派彭真、李大章組成北方局工作組赴天津開展工作。12月29日,中共中央召開常委會會議,決定委派劉少奇去北方局工作。1936年3月底,劉少奇從延安抵達天津,4月,重新組建中共中央北方局,劉少奇任書記。通過黨內教育和實際工作,迅速糾正了關門主義和冒險主義傾向,恢復和發展了黨的組織,加強了北平、天津市委的工作。北方局先后委派多位干部赴晉魯豫等地區開展工作。1936年4月,北方局派黎玉去山東重建中共山東省委;6月,派李寶森到太原整頓山西省工委,派沈平到河南恢復黨組織;7月,派王益民到綏遠主持工作,成立中共綏遠省工作委員會。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黨在革命形勢十分艱危的情況下,對干部交流工作的一系列探索,是我黨干部人事制度的創造性實踐,在保護、培養和鍛煉干部的同時,有利于恢復和維護白區與蘇區黨組織之間的聯系,保證中央的政令暢通,促進革命根據地的發展,為迎接革命高潮的到來奠定了干部基礎。
抗日戰爭時期,中共中央為培養和鍛煉干部,推出一系列制度和措施,對干部交流方式進行探索,開創了“上面與下面交流、前方與后方交流、軍隊與地方交流”等多種交流形式。1942年2月2日,中共中央委托時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的陳云起草《關于有計劃地培養和調劑各種干部的辦法》,要求黨政軍各方面干部都要根據具體情形,實行必要的調劑,以增強干部各方面知識,提高干部掌握全部工作的才能,“要使過去在白區工作的干部學習根據地工作,增強經驗”,[6]開始了對干部交流方式、方法的探索。
1942年4月4日,中共中央組織部發布的《中央組織部關于延安干部培養和使用的決定》指出:“長期在高級領導機關工作,但沒有或很少有下層工作經驗的干部,在不妨礙該機關工作的條件下,應將一部分調去參加下層工作,同時吸收有下層工作經驗的適當干部去代替之?!盵7]嘗試機關干部與基層干部的交流。
1942年9月17日,中共中央在《總政治部關于部隊中知識分子干部問題的指示》中提出:“為使新老干部更加互相融洽互相補助,提議:1、每個戰略單位內,進行調劑各部隊間的新老干部;2、盡可能作到同級的新老干部相互參雜(如營長是老的,營教導員是新的)以便相互幫助;3、與地方黨進行交換干部,以便使軍隊與地方更能密切合作?!盵8]探索軍隊與地方干部間的交流。
1942年12月1日,中共中央在《中央關于加強統一領導與精兵簡政工作的指示》中,針對各根據地機關龐大,系統分立;干部堆在上層,中下層虛弱無力;軍區、分區兩級有些缺乏領導中心等現象,要求將軍區、分區兩級許多性質相類的機關合并辦公,騰出大批干部加強下級,有些可以合并的分區加以合并,大批干部人員及知識分子派到區鄉去,派到空虛而需要的部門去,派到接敵區、游擊區、敵占區去,大批軍事政治干部派到游擊隊中去,結合精兵簡政工作開展干部交流。
1943年1月1日,中共中央立足長遠,“估計到敵后形勢與將來的反攻”,[9]發布《中共中央關于征調敵后大批干部來陜甘寧邊區保留培養的決定》,抽調大批華北及華中各區的營級、縣(級)以上干部以及部分技術干部來延安保留培養,為爭取戰爭勝利積蓄力量。
1943年2月1日,中共中央軍委頒發了黨的干部交流制度史上的重要文件——《軍委關于部隊干部實行交流的指示》,明確了干部交流的原因、目的、對象、方式、期限等。交流的方式有三種:一是上面與下面的交流:“長(常)在領導機關之干部,特別是新知識分子干部,應使之到部隊里去做一個時期的下層實際工作。而在部隊中做了相當時期工作之干部,則應吸收到領導機關參加一時期的工作”;二是前方與后方的交流:原留守陜甘寧邊區的部隊,應吸收一部分由華北與華中抽調回延安的干部到部隊里去,增強實際作戰的能力,原在該部隊的干部,則抽調一些到軍校學習。前方各部隊亦有自己的后方,應將在此種后方機關工作的干部(如參謀、宣傳機關工作人員、學校工作人員),與經常處在戰斗前線上的干部,酌量實行必要的交流;三是軍隊與地方的交流??傉尾颗c聯防政治部率先將干部交流制度作為一種干部制度與工作制度執行,總政治部每次與一二○師及原留守兵團部隊交流四人:團級二人,一老一新。營級二人,一新一老,[10]交流的期限為每半年或一年一次。
抗日戰爭時期黨的干部交流措施,對于培養和鍛煉干部,密切上級與下級、前方與后方、軍隊與地方的聯系,增強部隊的戰斗力,發揮了重要作用。
解放戰爭期間,中共中央派遣大批干部到東北和南方支援新解放區的革命和建設。1946年2月7日,中共中央在《中央關于為培養黨的技術干部抽調知識青年去東北的指示》中指出:“我們在東北所占有之長春路兩側廣大地區內,有許多鐵路和輕重工業,須要大批培養自己的技術干部(工程師技師等),才能掌握和發展這些企業,同時中蘇合辦的長春路及其附屬企業及舉辦之技術干部學校也可能打入許多人進去,為著應付上述需要,更重要的為著培養大批黨的技術干部,以適合于建設新中國的需要,中央決定從華北、華中抽調一千個知識青年派送東北?!盵11]此次抽調的一千名知識青年分配情況為:華中300人,山東200人,太行200人,晉察冀250人,晉西北50人,要求是20至30歲、身體健康的男性,文化程度為初中或高中畢業,“最好都是黨員(如有懂俄文者更好)?!盵12]
1946年3月28日,中共中央發布《中央關于派干部到大城市及交通要道開展工作的指示》,指出:“為著建立各收復大城市及交通要道中的工作基礎,應抓緊目前時機(國民黨立腳未穩,人民情緒等),派一批適宜的干部到各大城市去建立工作”,“著手調集一批干部,給以短期訓練后,分布到附近城市和交通要道,其中如有適于各該戰略區以外的其他區域的城市工作干部,即報告中央,以便統籌調劑”,[13]為下階段工作做好準備。
隨著解放戰爭的深入,日益增多的新解放區的接管和政權建設任務導致對干部的需求量激增,為保證接管工作的順利推進,1948年9月8日至13日,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開了政治局會議,會議通過了《關于準備五萬三千個干部的決議》,決定從五大老解放區抽調5.3萬名各級干部,“此五萬三千個左右的干部,分配華北一萬七千人,華東一萬五千人,東北一萬五千人,西北三千人,中原三千人”,[14]以區黨委(或省委)為單位,配備整套班子,隨軍南下,到達新解放的區域,建立黨政軍機構,進行接管、開辟工作,使之“能夠有秩序地管理大約包含有一億六千萬左右的人口,五百個左右的縣及許多大、中城市的新解放區?!盵15]
1948年10月27日“遼西會戰”取得重大勝利,東北野戰軍準備乘勝進軍沈陽。中共中央東北局決定軍管會人選,抽調四千新老干部,由陳云率領接收沈陽等幾個大城市。“28日開動員大會,說明政策,規定紀律,從哈爾濱動身,11月2日,即進沈陽城,順利完成接收工作?!盵16]陳云成功接收沈陽后,向中共中央提交了《沈陽接收的經驗》,重點談到由抽調干部組成的軍管會在接收工作中發揮的突出作用。1948年12月25日,中共中央在《中央同意組成專門班子接收大城市給陳云的復示》中同意陳云的“各區要有專門辦理接收大城市的班子”的提議,并要求“東北局也準備將接收沈陽、長春兩個城市的人員組成兩個班子,為著明年南下接收大城市之用。目前如可能,從沈陽的接收人員中抽調二三十個得力干部給黃克誠帶往天津參加接收工作,也很有必要?!盵17]
1949年6月11日,中共中央以《關于準備抽調三萬八千名干部問題》給各中央局、分局、各前委發出指示,要求各地在調派干部時,應盡可能抽選粵、桂、滇、川、黔各省籍的干部,鑒于“上次五萬三千干部的抽調,各地都盡了最大的努力,目前不可能亦不應再次大量抽調”,[18]因此,二野、四野應準備從本身抽出大批較強的干部來擔負新區黨務、財經、公安、宣傳、民運等各方面的工作,所有老干部一般著重從城市和地委以上高級機關中征調。1949年6月24日,中共中央繼續要求華南分局及華中局,“應在東江、韓江及閩西三區放手招收大量青年學生,開辦數千人的學校訓練干部,同時按照可能性抽調一千至二三千老的和較老的工作干部加以訓練,為準備接管廣州及其他大城市之用?!盵19]自1949年6月起,這些抽調的干部隨軍南下,以軍管會的名義順利接管了上海、浙江、福建、四川等大部分新解放省市,并在軍隊籌糧、土地改革、剿匪反霸的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這批黨史上著名的“南下干部”后來大多成為黨的棟梁之材,為新中國的革命和建設事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民主革命時期,黨在嚴峻的戰爭環境和惡劣的生存環境中,對于干部交流工作的一系列探索與實踐,不僅培養和鍛煉了大批優秀干部,激發了干部隊伍的生機與活力,對加強領導干部隊伍建設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而且開創和豐富了干部交流的形式與內容,為建國后干部交流制度的規范化、程序化奠定了堅實基礎。
艱苦奮斗是共產黨人的政治本色,是中國共產黨在長期革命和建設過程中形成的優良傳統。革命戰爭年代,周恩來、劉少奇、陳云等一批黨的干部,堅定共產主義理想信念,不畏艱險,不講條件,在白色恐怖或戰爭威脅下,敢于獻身,奔赴各地,勤奮工作,完成使命。這種在惡劣條件下仍鍥而不舍的進取精神,即是我黨一直所提倡的艱苦奮斗精神,這一價值理念在新時期的干部交流工作中仍需大力提倡,以防止和糾正少數干部只愿去發達地區、工作條件好的崗位,而不愿去偏遠、貧困地區、工作條件差的崗位交流的錯誤傾向,引導廣大干部樹立正確的干部交流觀念,提高其參加交流的自覺性和使命感。
科學、合理、規范的交流形式,有助于實現干部交流的根本目的,提升黨和軍隊的凝聚力和戰斗力。反之,則會挫傷干部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民主革命時期,我黨積極探索“白區與蘇區交流”、“上面與下面交流、前方與后方交流、軍隊與地方交流”等多種交流形式,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當前仍應進一步探索干部交流的多種實現形式,包括以培養鍛煉為導向的“培養性”交流,以優化領導班子結構為導向的“互補性”交流,以反腐倡廉為導向的“規避性”交流,以擇優選人為導向的“競爭性”交流等等,不斷創新交流載體,提高交流的針對性、目的性和實效性,以進一步激發廣大干部干事創業的內在動力。
制定科學的干部交流計劃與規劃,有助于克服交流過程中出現的無序、混亂狀況,避免干部交流的盲目性,推進干部交流的科學發展。民主革命時期,我黨注重規劃引領,謀劃長遠,《中共中央關于征調敵后大批干部來陜甘寧邊區保留培養的決定》、《軍委關于部隊干部實行交流的指示》、《關于準備五萬三千個干部的決議》等重要舉措都具有高度的科學性、系統性、前瞻性,從而為下階段工作打好基礎,明確方向。因此,開展干部交流工作,應在調查研究和科學分析的基礎上,通過對擬交流干部的專業特長、任職經歷、能力素質、成長特點、群眾基礎、工作生活環境等要素的綜合考核,結合不同地區、部門、崗位的工作需要,科學地制定執行方案,以推動干部交流有計劃、有步驟地展開。
[1]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7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344.
[2]中國共產黨組織史資料(1921-1997):第2卷[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212.
[3]中國共產黨上海市組織史資料(1920.8-1987.10)[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10.188.
[4]中國共產黨上海市組織史資料(1920.8-1987.10)[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10.200.
[5]肅霜天曉——劉曉紀念文集[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4.
[6]陳云年譜(上卷)[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343.
[7]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3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368.
[8][9][11][12]中國共產黨組織史資料(1921-1997):第8卷[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613.616.640.640.[10]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4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21.
[13]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6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108.
[14][15][17]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7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428.428.573.
[16]陳云文選(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74.
[18][19]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8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326.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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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928X(2012)11-0008-04
作者單位: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
■ 責任編輯:胡中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