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上幼兒園和小學一、二年級的孩子在宿舍樓前面的擋土墻上涂鴉,孩子們畫了很多童趣盎然的花草樹木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還題了字。其中一行頗有些歪扭的字,讓人眼前一亮,字曰:大草大花大佛。
孩子們寫這6個字的時候,是怎么想的,我無法得知。也許,他們只是隨意而寫率性而為,其中并沒有蘊含成人們刻意要去尋找的某種玄機。但我始終相信,從孩子們純凈的心靈里流出來的文字,總會天然地包藏著某種“天道”,總能將人導向人生的真諦。
“大草大花大佛”,這樣的搭配,或許只有孩子才做得到。“佛”是神圣莊嚴的,稱之為“大”,順理成章,毫不奇怪。花呢,萬紫千紅,爭奇斗艷,美不勝收,前面加個“大”字來修飾,也說得過去。唯獨那“草”,說是“大草”,在成人世界里,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提到“草”,人們掛在嘴邊的說法是“小草”,不僅因為它們個子矮小,而且也因為它們太平凡,太普通,太不起眼。“沒有花香,沒有樹高”,隨處可見而又無人關注的小草,怎么能稱之為“大”呢?怎么配稱之為“大”呢?
但孩子們不管這些。他們遇見了一片葉子,為了表達他們對這片葉子的欣賞,他們可以感慨“好大的葉子啊”;他們遇見了一只螞蟻,為了表達他們對這只螞蟻的贊美,他們可以感慨“好大的螞蟻啊”;他們遇見了一條毛毛蟲,為了表達他們對這只毛毛蟲的喜愛,他們可以感慨“好大的毛毛蟲啊”;同樣,他們遇見了一棵草,為了表達他們對這棵草的欣賞,他們當然可以感慨“好大的草啊”。大小高低貴賤或許只是成人世界的事情,在無差別的童心里,低者是可以高的,賤者是可以貴的,小者是可以大的。
佛曰“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孩子們不懂這么復雜的道理,甚至也無法理解這么高深的禪機,但孩子們有孩子們的“天機”。在他們看來,“草”不但可以大,而且也是可以“等于”花,“等于”佛的。“草”固然沒有花朵千姿百態的造型美,也沒有花朵絢麗奪目的色彩美,更沒有花朵那沁人心脾的香,但是,草有著草自身的存在價值,它的價值就在于充滿自信地舉起自己生命的旗,它的價值就在于自強不息地吐出一星半點的綠。一棵自信自強從不妄自菲薄的“草”,就是妍麗的“花朵”,就是修行境界里的“佛”。
許許多多的成人,正因為自己是“草”而自慚形穢著,正因為自己是“草”而艷羨甚至嫉恨著“花朵”,以至于忘記了自己也是可以經營一方綠色的,以至于忘記了自己也是可以吐露一縷芬芳的。在無法成“花”成“佛”的陰影下生活,境界越來越小,終于成了真正的“小草”。看看墻壁上孩子們的涂鴉吧,“大草大花大佛”,原是人生最本真的指引啊。
(編輯 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