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切低頭都能贏得尊重
我叫她唐姨,叫她艾姐。但其實她們兩個差不了幾歲,只是因為唐姨地位低,艾姐地位高,在最初相識的時候,便很微妙地用稱呼上的差異,將兩個人的身份區別開來。
唐姨是一家超市的經理,管著十幾號人,性格就像一個小姑娘般有著讓人喜歡的溫柔,哪怕是員工們受了她的訓斥,都猶如被一支羽毛輕輕地撫過。我去她的超市買東西,喜歡駐足片刻,分享她工作時的快樂與喜悅。唐姨沒有學歷,年輕的時候在一家研究所的食堂打工,因為開心果一樣地性格,被許多研究員們喜歡,這其中就有艾姐。
那時候的艾姐是個膽怯羞澀的姑娘,剛剛大學畢業,在眾多老資格的研究員中,她的資歷最淺,所以也便沒有話語權,常常一個人形單影只地去食堂吃飯。唐姨看到了便每次都熱情地招呼她,并在那些來吃飯的領導面前,主動為她說一些好話。這樣的善舉,果然換來了艾姐的回應,她開始喜歡上這個沒有多少文化但卻可以讓很多人喜歡的唐姨。一個做學術的知識青年,一個食堂賣飯的打工妹,兩個身份層次相差很大的女孩,就這樣因為唐姨的純真與善良,而換來了一份近30年的交情。
看得出來,唐姨很喜歡艾姐,將她的兒子都稱呼為“我們的兒子”,比自己女兒都親。在沒有見到艾姐之前,我每次都會艷羨她們的情誼,并真心地敬佩這個有很高身份和地位的艾姐,想著她至今還未曾忘記位卑的唐姨,當是有足夠高的修養吧。
后來無意中與她們兩個在飯館相遇,出于禮貌陪著小坐片刻,就是這樣短短的相聚,讓我突然間發現,很多時候,女人間的情誼遠沒有男人間來得可靠,那些“茍富貴,勿相忘”之類的箴言,告誡給女人們,不過是那廉價的脂粉,風一吹過,便撲簌簌地飄落。
艾姐17歲的兒子比唐姨的女兒小三歲,可是卻像一個被寵壞了的皇帝,在我面前表現高傲,見我坐下,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兀自懶洋洋地切著手中的牛排,那下手時的狠勁和冷漠,讓你覺得他不是來赴唐姨的約會,而是見一個無關的小人物。唐姨幾次撫摸他的腦袋,叫他“兒子”,他都煩亂地躲開,對于唐姨邀請他去家里做客見見干爸,也帶搭不理,好像領導應付下屬毫無必要的飯局,能夠躲避一場,那簡直是件幸事。
而對面的艾姐,與唐姨淡淡的相聊中,則有一股子教授的清高與驕傲,女知識分子的那種優越感浸入了骨髓中,刀鋸斧鉞都去不掉。對于唐姨向她展示的剛買的衣服和首飾,她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評價,但那神情里的距離感,卻足以讓人明白,她對唐姨的一切,其實并不怎么關心。她更愿意朝唐姨炫耀自己剛剛買下的房子和新車,還有攻下的博士學位,以及連生三級的丈夫。而也只有這些內容,可以讓她在唐姨面前,有被人奉承了的愉悅和愜意。
不過是短短的二十分鐘,我卻很想將唐姨和她乖巧的女兒拉到一旁去,告訴她們,不必將這樣熱情,給予一個在高枝上冷漠俯視的女人,她有她的榮華富貴,而你自有你的舒暢人生。我相信讓很多人喜歡的唐姨,有很多份平等的真情,他們喜歡唐姨,而且不會因為她平凡,便忽略了她那顆善良感恩的心,她的快樂與欣喜,完全可以給那些更懂得珍惜感激的人,而不是一個雖然走過了近30年,但卻因為地位的變化,而已經不再需要她的情誼的艾姐。
編輯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