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把從事經濟研究看作是致富手段,而是當作一種生活方式。”如今,他正樂在其中
“一片黃樹林把道路一分為二,遺憾的是我不能分身走兩條路;我選擇了那條較少有人走過的,于是一切都完全不同了。”這是蔡昉翻譯的外國詩人羅伯特·福羅斯特的一段詩句。翻譯時,或許,蔡昉自己也心有所感。
蔡昉曾經說過,做一個嚴肅的研究者很艱苦,但他愿意繼續在這條研究路上走下去,并希望能為國家和社會做出貢獻。
做研究苦,但看著自己的成果能造福社會,那曾經孤守書齋,在理論世界穿行的枯燥都值得了。如今,蔡昉是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所長。擔任全國人大常委,農業與農村委員會委員等社會職務,同時兼任中國人口學會副會長,農業部軟科學委員會委員,勞動與社會保障部專家委員會委員等職。他也是中國共產黨十七大代表,十八大當選代表。從如上社會職務可知,蔡昉多年來的研究成果,不論是在學術研究層面,還是在政府層面,都獲得了高度認可。
窮人的經濟學家 “我從事經濟研究的領域,可以用‘農村包圍城市’來形象地表達。最初是進行農業、農村問題的研究,繼而通過探討中國奇跡之謎,而涉及到發展戰略和整個經濟改革……在對于勞動力遷移和流動的研究中,我也經歷了類似的過程。”
——蔡昉
蔡昉1956年生于北京,“文革”開始,在北京上小學的蔡昉,還未來得及與北京的伙伴們一起上演《陽光燦爛的日子》劇情的情景,在小學的最后一年,被送到了山西的小鎮讀書。他的同學大部分是農家子弟,他和他們一起放羊,割草、打柴……這大約是蔡昉第一次接觸農村,也為他以后深入研究農村問題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高中畢業后到農村插隊是他的另一段在農村的人生體驗。那時,蔡昉的人生字典里還從未出現過“學者”這個字眼。當時的人生理想,不過是能夠順利招工回城,做一名普通工人。但個人的命運在社會大變革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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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國家恢復高考,時年22歲的蔡昉,正是最好的年華,在周圍年輕人興致勃勃奮戰高考的感染下,也拿起書本,開始向象牙塔邁進。在中學老師的指點下,蔡昉選擇了農業經濟為第一志愿。
蔡昉如愿以償地考入中國人民大學攻讀本科,當時,他對農業經濟并沒有產生特別的興趣,反而是對經濟理論,開始有意識地去學習,并在課余時間,閱讀了大量經濟學書籍。1982年,蔡昉考入了被稱為政府智囊機構的中國社會科學院攻讀碩士研究生。在社科院,他先后師從張思騫和劉文璞兩位老師。導師淵博的知識、嚴謹的治學態度以及樂于調研的“腳板精神”,讓蔡昉受益終生。
1983年暑假,蔡昉和幾位同學受當時中央書記處農村政策研究室的委托,前往江蘇、安徽等地調查“賣糧難”。這是蔡昉第一次做專業性調查研究。調研中,蔡昉看到“身背花鼓走四方”的鳳陽農民,僅僅因為包產到戶這樣的改革,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勞動表現,從而改變了他們自己的命運乃至中國的命運。他在那次調研中深刻感受到政策對社會現實的重要意義。讀研究生期間,除了江蘇和安徽,蔡昉還分別到山西、湖北、浙江、福建、廣東等地調研,走過了大江南北,廣泛地了解有關農業、農村、農民等問題。接觸越多,帶給他的思考也越多,他開始認真思索中國“三農”的發展途徑。
研究生畢業后,蔡昉曾經出國進修。在美國斯坦福大學食品研究所的圖書館里,“夜深人靜時,我結合在國內思考過的問題,憑著半生不熟的英文,讀了一些著作和文章。當時主要關注的是兩個問題:一是農業組織問題,一是農業比較優勢問題。”
回國后,蔡昉以要不要農業保護為題,提出議論。在各種爭議和討論中,他慢慢地把自己的思路理清了。同時他對中國整個農業問題的觀點也逐漸清晰起來,并且漸成體系。這一時期,蔡昉有兩個標志性的研究問世,其中之一是《比較優勢與農業發展政策》。在當時,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中國農業經濟改革的微觀激勵機制與宏觀資源配置格局結合起來,把是否發揮農業比較優勢問題作為農業經濟體制改革能否最終完成的標志。
上個世紀90年代,有一些學者呼吁對農業實行保護。蔡昉和其他專家學者則認為:在中國農業人口仍然占巨大比重的情況下,搞農業保護只能是不徹底的,其結果是一個沒有贏家的博弈:農民沒有得到充分保護,消費者白白多掏了腰包,政府不堪財政負擔和政策執行難度。對農業實施價格保護與對農業進行價格剪刀差式的征稅一樣,都是扭曲的政策。這種政策傾向是制約中國農業經濟改革最終成功的根本障礙。其后的發展,也驗證了蔡昉及一些專家學者當年的思想和觀點。
他的《中國的二元經濟與勞動力轉移——理論分析與政策建議》《十字路口的抉擇——深化農業經濟體制改革的思考》《中國正在進行的農業改革》《窮人的經濟學》《中國流動人口問題》等著作奠定了他在農業經濟學和“三農”問題研究上的學術地位。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舒爾茨曾說:“世界大多數人是窮的,如果你懂得了窮人的經濟學,那么你就會懂得許多真正重要的經濟學。”
由于蔡昉一直對“三農”經濟的關注,以及《窮人的經濟學》出版,他被人稱為窮人的經濟學家。“我從事經濟研究的領域,可以用‘農村包圍城市’來形象地表達。最初是進行農業、農村問題研究,繼而到發展戰略和整個經濟改革……在對于勞動力遷移和流動的研究中,我也經歷了類似的過程。”在學術自述書《在惑與不惑之間》,蔡昉這樣寫道。
從《比較優勢與農業發展政策》研究始,到2001年,蔡昉牽頭承擔了中國社科院的重大項目《解決我國城鄉就業的中長期對策》的研究,他將視線轉向更為宏觀的社會問題,特別是就業問題的研究。他用翔實的材料,大量的數據,精確的模型,以及可操作性的政策建議,向社會和政策制訂部門表達觀點——經濟增長并不自動帶來最大化就業,反復建言實施就業優先戰略,最終為中央所接受。
蔡昉的研究還涉及到經濟學的其他領域。其中,最為突出的是他對中國經濟發展戰略和改革問題的深入研究,在國內外學術界具有廣泛的影響。他與林毅夫、李周合作出版《中國的奇跡:發展戰略與經濟改革》,該書曾獲北京第四屆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一等獎,并被翻譯成英文、日文、韓文、法文、俄文和越南文等多國文字,并被許多國家及地區的大學經濟學系中用作發展經濟學課程教材。
做經濟研究樂在其中 “與有些同行不盡相同的是,我不把從事經濟研究看作是致富手段,而是當作一種生活方式:工作時把經濟研究作為職業,休息時把經濟問題的思考作為休閑。經濟學與所有學問一樣,博大精深,窮一生也難以知其一二。面對這種永不可企及的目標,說樂在其中不盡恰當,但盡可以在追求中或悲或喜,患得患失。這就是人生。”
——蔡昉
從農業是否需要保護的討論,到就業增長與經濟增長哪個更重要。再至近幾年討論得沸反盈天的人口紅利問題與劉易斯拐點,每一次,蔡昉的觀點出來,總會有反對的聲音。
“人口紅利”即將消褪,以及劉易斯拐點即將到來,這一觀點,仿佛圍剿的聲音更甚。蔡昉認為,中國經濟之所以能持續保持高增長,得益于中國獨特的人口結構所帶來的“人口紅利”。人口結構轉變對經濟發展的影響,不在于人口的增長速度和人口總量,而是取決于人口的結構。人口結構較好,社會就可以獲得充足的勞動力供給。由于人口生育率的下降,近年來我國勞動年齡人口開始出現迅速下降以及社會總撫養比上升的情況,過去上述兩大因素帶來的高生產率與高儲蓄率導致較高資本積累的現狀將不復存在。蔡昉據此預計,“人口紅利”即將耗竭可能在2013年就會體現出來。“人口紅利”如果消失,將意味著勞動力供給不會像原來那樣源源不斷而且那么廉價。因此,若沒有其他措施,過去那種用投入來刺激經濟增長的生產方式已經走到了盡頭,迫切需要轉移到依靠生產力提高及技術進步來推動經濟增長。這是一個必然過程。
而網上批評的聲音則認為,人口政策需要“敦刻爾克大撤退”,而蔡昉卻還在強調“中國的人口政策要有連續性、穩定性,即使調整也要遵循漸進的過程”,并認為蔡昉的“人口紅利”論存在著自相矛盾。
面對質疑,蔡昉的回擊方式依舊是低頭做研究學問。時間是最好的證明方式。讓爭議交給時間去證明吧。
蔡昉曾經說過:“經濟學家影響政策通常有三個途徑:第一,做行政官員,把自己對經濟問題的思考轉為國家政策;第二,給政府做顧問;第三,做研究并發表相關的文章和報告,潛移默化地影響決策者。”蔡昉無疑成為第二種和第三種路徑的最好結合者。自2003年,蔡昉第一次走進中央政治局為國家領導人講課以后,多次走進中南海,為中國最高決策層進言獻策,并通過全國人大代表,中國共產黨十七大代表等身份,為國家發展出策出力。
中國共產黨十八大黨代會即將召開之際,蔡昉回顧了自己作為十七大代表的職責:“現在黨代表實行任期制,在五年的任期內一直要履行代表職責,雖然不開會,但是作為黨代會代表在發揮我的專業優勢時,也要有意識地在政治上與中央保持一致,在此前提下獻計獻策。”
談起當選十八大代表,蔡昉說:“開黨代會期間,首先,還是圍繞黨代會的議程,參與審議黨的十八大報告,投好票,選好新一屆的黨中央。其次在任期期間發揮自己的專業優勢。我們每年都會討論全會文件,征求意見,這五年中有幾個全會文件,其中有涉及改革的,有精神文明建設的,還有關于制定五年規劃的。我作為經濟學家,研究的是人口與勞動經濟學和民生問題,將在平時積累的學術成果基礎上獻計獻策。”
蔡昉曾經說:“我不把從事經濟研究看作是致富手段,而是當作一種生活方式。”如今,他正樂在其中。“我們研究的選題實際上也是從黨和國家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出發的,但是與政府研究機構相比有一些特點,我們用的是更扎實、基礎、注重方法的研究,得出的結果更有前瞻性,更有依據一些,然后再把這些成果轉化成決策中需要的信息。”
“作為一名黨代表,又是研究所的領導,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實施創新工程的過程中要把研究所盡快投入到創新工程中,出好成果,培養好人才,迎接哲學社會科學的春天。”這是蔡昉的期待。
(本文參考余瑋《蔡昉:支招農業新中國;蔡昉:《中國人口紅利即將消失》;索寒雪:《現實者蔡昉》;劉曉陽:《求解窮人經濟難題》;中國社會科學網:《發揮學術優勢,更好履行職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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