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課

　　選擇生活，選擇工作，選擇家庭，選擇一本書。
　　選擇健康，選擇起點，選擇朋友，選擇一本書。
　　你選擇你的未來
　　當梁老師打電話來，請我為他的學生上幾堂寫作課時，我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從沒有當過老師，如果去，會誤人子弟的。”
　　但梁老師的提議卻像是頑皮的小石子，在我原本平靜如鏡的心湖，蕩起幾圈漣漪，接連幾天，我都沉浸在回味之中：寫作課……
　　四年大學念下來，別的課都能逃就逃，唯獨對寫作課情有獨鐘：不僅因為上這門課不用記筆記，不僅因為交一篇文章就可以完成考試，還因為：教寫作的王教授在第一次上課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于中文系的學生而言，沒有禁書！”
　　對于多年來被教科書牢牢捆住的我們來說，這句話無疑是一種松綁，解放了的學子們天天泡在圖書館，狂熱地淘奇書、禁書和顏色書看——說到顏色書，班里有幾個勤奮好學的男生，經常登門拜訪王教授，一半是沖好客的王教授那滿是好酒的酒柜去的，一半是沖好學的王教授那滿是好書的書柜去的，當王教授酒酣微醉閉目養神時，好小子們偷偷打開書柜，小心捧出完整版的《金瓶梅》，幾個人輪流分工，快速摘抄被□□掉的文字，最終形成一本珍貴的填字版《金瓶梅》，在全系上下十幾個寢室之間，流傳恒久遠。可以這么說，布衣書生們就是在研讀過這本手抄版的“寫作課教案”之后，才學會了寫風流文章！
　　大一下學期，教授寫作課的教師從王教授換成姚老師，姚老師是最中規中矩地授課方式，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寫作經驗也是有方法可依、有規律可遵、有公式可循，BLABLABLA，聽著聽著就將之聽成數學課、政治課……睡眠課。
　　作為一名中文系學生，傷感小詩、流行歌詞、心情散文、言情小說，這些我都寫過，可想起那段倉促寫就的歲月，就會臉紅，如果有機會，真想再好好地上一堂寫作課，聽聽像北島、張曉風、王安憶、邁克爾·坎寧安這樣優秀的作家兼老師所授的課。
　　我欣賞所有名叫“邁克爾”的人，他們真的具有大天使般靈動的才氣：邁克爾·坎寧安在耶魯大學教授創造性寫作，他的行文也總帶有創造性的意象：他描寫紐約：“上班生活的平常變遷也有瓦格納歌劇的氣勢”，描寫固執而拙笨的人：“他會被落下的鋼琴砸倒，接著站起來，滿嘴的琴鍵而不再是牙齒”……我要跟邁克爾老師學習，怎樣才能用筆迅疾而輕柔地虜獲一閃而過的靈思。
　　雖然有時渴望重新去聽寫作課，但更多的時候卻在想：如果有一天，由我來給學生上寫作課，該怎樣講，才能不落窠臼？！
　　我要讓學生們在學會寫之前，先學會讀，讀詩。我要以基丁老師為榜樣，讀過美國小說《死亡詩社》的人，都不會忘記教威爾頓中學新生英語課的基丁老師，他上第一堂課時的出場方式真是特別：“……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他又猛然一下跳上了自己的桌子，轉回身來面對全班。‘哦，船長！我的船長！’他充滿激情地朗誦道，然后環視全班，問：‘誰知道這句話的出處？”站在講臺上的基丁老師，是用這種方式提醒學生：我們必須時刻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事物。
　　課堂上，基丁老師抓起垃圾桶，讓每個學生都將課本的序言——教大家如何鑒賞詩歌的那頁，撕下來，扔到垃圾桶里，基丁老師說：“一個人讀詩時因為他是人類的一分子，而人類是充滿激情的。”所以，詩是生活的意義所在。
　　基丁老師認為：唯有競爭才會讓人成為一個詩人。他把學生帶到足球場，發給每個人一張小紙條，讓學生一邊跑一邊讀上面的詩——都是很勵志的詩句，然后飛起一腳，把球踢向球門，同時旁邊放一個便攜式錄音機，里面播放著配合詩的節奏的音樂，如果是古典音樂，他就提醒孩子們：“韻律，韻律非常重要！”
　　這樣的教學理念和授課方式，怎能不將學生對詩歌的熱愛，如沉睡的火山被喚醒？！可是，好老師是不可模仿的，想基丁老師身手敏捷，如燕子一般翻身上桌，如若換成笨手笨腳的我——還是不要假設了。
　　但我可以從蓋瑞·施耐德的寫作課中汲取靈感。作為“垮掉一代”的精神之父，蓋瑞·施耐德認為：“詩歌本身是口頭的藝術，不是筆上的藝術，它更接近戲劇，而不靠近寫作”，蓋瑞的寫作課上得別有風格，北島在散文集《藍房子》中對此有過詳細的描述：只要天氣許可，蓋瑞就在戶外的草坪上開課，學生們把兩張野餐桌并起來：“那形式有點兒像野餐，不過吃的是詩。”蓋瑞認為在大學里是不能教出好詩的，他寧可讓學生們夏天跟他進山干活，以獲得創作的靈感。
　　想想我們從小到大的語文課堂，想想課前十分鐘的晨讀：老師念一句，我們和一句，無論風格多么不同、內容多么迥異的詩，都被拖拉成一種節奏，一付腔調，一樣意境。
　　如果帶著學生們進山，還用得著開口講詩嗎？天地間處處是詩意，聽——那是王籍老師采集的意境：“蟬鳴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看——那是李白老師發現的奇秀——“奇峰出奇云，秀木含秀氣”，走——那是杜甫老師丈量的高度：“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進一趟山，就上了一堂多生動的寫作課。
　　戴夫·艾格斯在評價《巴黎評論·作家訪談Ⅰ》這本書時說：“你獨自坐在沙發上集中閱讀它們，就能獲得藝術碩士（MFA）創意寫作課程的訓練”。所以，如果由我來上寫作課，我要讓學生們多讀書。細細品讀，認真體會，一本好書，就是一位好作者為讀者所上的一堂精彩的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