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2011年中國男女婚戀觀調查報告粉皮書》顯示:“92%的受訪者對相親這一婚戀方式持肯定態度。相親已經成為主流婚戀模式,新穎多元的交友方式也被大多數人接受和認可。”
在中國,相親迎來了它的新時代。媒婆也不再是那個固定的稱呼,朋友、同學、婚姻中介、網絡公司、電視主持人,甚至父母都是我們的新媒婆,或者,我們自己就是自己的媒婆。
從古老的穿大紅花裙握大煙桿,到如今海選速配相親派對,新媒婆們觸摸著最真切的時代脈搏,催化著人間的愛情和婚姻。
全民相親
相親走紅并非偶然。
目睹了北京中山公園幾百個父母在為自己的孩子找對象的場面,清華大學畢業的博士生田范江和兩個朋友一起創辦了婚戀網站“百合網”。三個堂堂大老爺們,將“媒婆”的事業進行得有滋有味。他們研發出名曰“心靈匹配”的測試系統,幫用戶選擇性格匹配的相親對象。如今,又在北京和上海開起了相親門店。當初只有5%的單身男女愿意選擇網絡作為擇偶方式,短短幾年之后,這一數字已經上升至40%。
珍愛網CEO李松以一頂女式假發搭配一身西裝出現在2010年的中國互聯網大會上,并自稱“紅娘哥”,因為該婚戀網站的核心產品是活生生的“紅娘”。旗下1000多名專業紅娘,為超過280萬會員解決了單身問題。
日益紅火的相親網站舉辦的線下活動多半在頗具時尚感的酒吧舉行,為年輕人提供了更加青春的約會場所。“比電視速配快捷,比網上約會直觀,比傳統相親時髦”的“8分鐘相親”曾流行一時,因為它號稱在最短的時間內可以約會最多的異性。
但都市白領們仍嫌這些相親活動太耗時,便發明了更具時代感的“盲約”和“閃約”,相親的男女約在地鐵站碰頭,手中拿著信物,不用出地鐵就完成一次簡單的約談,如果有眼緣就一起離開地鐵,如果言不投機,女人留在地鐵站等待下一個男人到來,男人繼續上車開往下一個春天。
與此同時,有超過90%的人都表示經常看電視相親節目,網絡平臺與電視節目相結合的新式相親模式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和認可。
“沒想到戀愛還可以這么個談法,亮個燈滅個燈,就把一輩子的事定了。”電視相親節目《非誠勿擾》的創作靈感來自“辦公室里的剩男剩女太多”。24個女嘉賓,有夠嗲的,有夠二的,有扮清純的,有一根筋的,個個充滿了娛樂精神。大家拿愛情說事,秀的卻是人生百態。“在過去,中年人占據主流媒體的發言席,而如今姑娘小伙們在舞臺上有一說一,自然很具有沖擊力。”
“剩女”當道
快餐愛情太多,導致失戀太平常。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2011年11月,一部小成本的電影《失戀33天》獲得觀眾熱寵。編劇鮑鯨鯨說:“這個時代的失戀‘有點像牙疼’一樣普遍:‘你嚷嚷出來是不會有人理會的,而有多疼只有自己最清楚。’”
影片中頗為壯觀的相親場面更像一個黑色幽默,描述著單身群體的“尷尬處境”。數百對單身男女面對面交談,每過8分鐘,主持人一聲號令,所有男士起身離席,轉而和下一位女士交談。
“8分鐘”是一個即使不相投也不至于太難挨的時間。影片中:一個胖子對自己面前的女孩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覺著你有點兒胖。所以沒必要再做自我介紹了吧?”對面的女孩淡定地說:“沒事兒,反正我也沒看上你,在這兒歇會兒吧。”文章扮演的王小賤站在高臺上,面對底下數百對像談生意一樣的相親男女,一句揭示真諦:他們都在撒網撈魚!
不知何時,城市中出現了大量期待婚姻卻找不到合適對象的“剩女”。
在這個漢語新詞背后,是史上最大規模的一群擁有自我意識、獨立人格和生活方式選擇權的優秀女性。她們有事業和故事,有追求和要求,有技能和情趣,有圈子和朋友,只是沒有結婚。她們的狀態既是自我選擇也是社會造就的結果。
她們一邊在婚戀網站上頻繁填寫資料,一邊在上班的路上做著一見鐘情的美夢。她們急切地在茫茫人海中尋覓另一半,卻又不愿隨隨便便草率決定。她們常常抱怨:“其實我只是沒有機會認識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把愛情當理想,把結婚當事業”曾是她們喊出的口號。
香港兩性專家何式凝提出,主動單身也是一種無奈。“很多人的單身選擇都有主動的成分。但如果婚姻是一種生活的良性改變,大多數人不會排斥改變,不會排斥婚姻。”
各種調查顯示,剩男其實比剩女多,但公眾的目光仍聚焦“剩女”。“剩女”承受著比“剩男”更大的社會壓力,她們年過28歲就算“剩”了,而男性可以被容忍到35歲。相親市場上呈現一種奇怪的供需不平衡現象:哭著喊著找不到女朋友的男人不乏其人,而女人們無論年齡老幼,全都一樣地固執著說“不”。
電視相親節目中的女嘉賓拒絕男人的理由千奇百怪。他們對男人評頭論足,過足了挑挑揀揀的癮,也讓觀眾看清了她們的挑剔和矛盾。
“我不要”成為現代相親流行語排行榜的第一名。一位嘉賓提出了自己的擇偶標準:“不講衛生的我不要,喜歡吃甜食的我不要,吃話梅喝湯的我不要。”三個富有節奏感和喜劇色彩的“我不要”在網上流傳。“我不要”的潛臺詞卻是:“我可以要的選擇很多”、“我還沒有準備好放棄單身享有的自由和權利”、“我不想承擔生活質量的下降。”
《中國人婚戀狀況調查報告》顯示,41.2%的未婚女性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卻有超過44.1%堅持不降低標準。她們面前布滿了無限的可能和無數的誘惑,讓她們有了充足的“剩”下去的理由。
尷尬的錯位
“如果在公司、宿舍找不到我,我肯定就在相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卻遇不到對方。相親漸漸成了持久性運動。
一位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32歲公務員,3年相親500次。
據說,中國約有1.8億的單身男女,其中有23.8%的單身男女的父母在到處幫他們找對象。兩者相加,意味著有約2.6億的中國人在為擇偶而忙碌。
與此同時,中國正進入一個“男盈女虧”的時代。全國男女出生性別比為116.9∶100,有的省份達到135∶100。10年后,中國處于婚齡的男性人數將比女性多出3000萬到4000萬,上千萬適齡男性將面臨“娶妻難”。因此,專家預測姐弟戀將流行,甚至還會出現隔代戀。
中國1億新生代農民工,80%還沒娶到老婆。裸婚只是個別現象,想租房結婚?《中國男女婚戀觀調查報告》顯示,97%的丈母娘不同意。最受女人歡迎的三個男人是黃世仁、宋思明和灰太狼。黃世仁多金、宋思明有權、灰太狼會疼人。能占全這三條優點的,卻是年紀至少在45歲以上的老男人。
《廣州女大學生價值觀調查紅皮書》顯示,59.2%的女大學生愿意嫁給富二代。《非誠勿擾》的舞臺上,有嘉賓說:自由刷卡是最大的幸福。嘉賓主持黃菡表示:“不是說不要錢,幸福,能比刷卡更多點兒什么嗎?”
日本作家加藤嘉一說:“在日本最有可能成為剩男的是富二代,很正常。富二代是依靠父母留下來的人脈財產謀生的,比啃老族還丟臉。我到中國后發現富二代最受女人歡迎感到驚訝,這個社會有問題。”
那些站在相親舞臺上“著急滅燈”的年輕人,給黃菡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情緒挺激動,但是情感很冷。”“像是來搶屬于自己的對象。”“你不是想來找對象的嗎?能不能稍微再慢一點。”這位《非誠勿擾》遇到麻煩時被請去“救火”的“黨校女教授”,以其文火慢燉的風格漸漸獲得觀眾認可。
路透社一項民意調查顯示:二十幾個國家的被調查者中,認同“金錢是個人成功最佳象征”的,中國人的比例最高,占69%。而在美國,這個比例僅有33%。在黃菡看來,今天社會的主流價值觀,太過強調成功,太以成敗論英雄。臺上的嘉賓大多照著模子找人,只要不符合條件,馬上滅燈。
“我發現我才是非主流的。”黃菡笑言。

性情之變
盡管如此,一個“剩”字并未得到“剩男”、“剩女”的真正認同。“我又不是找不著,只是適合我的那一個還沒出現。”“我不想把結婚當成一件任務來完成。”
越來越多的人接受這樣的觀點:單身和婚姻一樣,只是生活方式的一種。
1968年,毛澤東發出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的豪言,在提倡男女平等的觀念層面與西方同步。進入新世紀,女性實現經濟獨立之時,單身逐漸成為一個潮流。

然而,中國單身女性們漸漸發現,自己面臨著觀念和現實的矛盾:她們已經根深蒂固地接受了獨立自主的概念,現實卻是,男人三十未婚事業有成是鉆石王老五,女人三十未婚事業有成便是敗犬。
“女人有獨立經濟收入之后,在社會上的行為規范也變了。都市女性的傳統婚戀觀念已經被打破,她們被裹挾前進,對新觀念的理解還模糊不清,就有失范的痛苦和焦慮。”中國社科院研究員李銀河解析現代女性的婚戀生態時說。她甚至認為,新時代的“女人味”里面已經不僅包括溫柔、美麗、順從,還應包括聰明、能干,甚至包括攻擊性和領袖欲。
隨著社會貧富差距的增大和社會階層的劇烈變化,婚姻與職業一樣,成為獲取優勢資源的手段。目前中國女性工資收入是中國男性的75%。在職場上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女性,希望通過婚姻讓社會資源重新調配。
“閃婚”、“無性婚姻”、“周末婚姻”、“有房女”、“圍裙男”、“拜金女”、 “嫁碗族(指渴望嫁公務員)”……新興的婚戀現象層出不窮。性學家忙著開辟社會寬容空間,但還是趕不上現實中人和網絡中人的性情之變。
與此同時,因為不能承受愛的風險,包括逆境、貧窮、疾病、憂愁等,最近15年,每年中國的離婚人數都在100萬對以上。
“我們的節目并不是一定要押著剩男剩女們走向婚姻,我們希望通過節目讓向往愛情的人獲得愛情。”孟非如是說。但現代人的性情之變,卻讓愛情變得似乎不再那么純粹。
于是,有人懷念起古代的愛情—我們不短信,不網聊,不漂洋過海,不被堵在路上。如果我想你,就翻過兩座山,走五里路,去牽你的手。
婚活時代
事實上,相親節目的配對指數很低,網上沸沸揚揚討論著“托”、“臺詞設計”等問題……但《非誠勿擾》還是火了。在娛樂的背后,漸漸露出了另一種味道。
形形色色的男女在這個舞臺上粉墨登場:從“富二代”到“寶馬女”,從“奮斗男”到“海歸女”,從“女博士”到“網購達人”,不一而足。女人暢所欲言,想“愛金”就說“愛金”,迷戀“花樣美男”就直說,對于不喜歡的男人也可以批評他們“俗”、“土”、“花”,或“長了一張囧臉”。男人也獲得“話語權的釋放”:有的坦言就是想找個“黃花大閨女”,也有的說最重要的是女人的外表“高瘦靚幼秀”,有的則自豪地宣稱,“我就是不喜歡女友和其他異性接觸”。
“社會越來越多元化,婚戀的選擇也沒有一定之規。”《非誠勿擾》的性格分析專家樂嘉時而冷靜,時而激情,和臺上的男男女女探討著“我們應該如何面對愛情”的話題。
日本著名社會學家山田昌弘曾在《婚活時代》一書中寫道:“既然每個人都會為了工作而想方設法把自己推銷出去,那么難道不該以同樣的熱情來對待決定人一生幸福度的婚姻嗎?”“婚活”的概念被定義為“為了達成婚姻而進行的活動”。
在《非誠勿擾》觀察至今,黃菡對于面對婚戀交友的青年男女們也有著自己獨到的意見:“理想的伴侶不是找到的,是相互創造的。各種各樣的相親形式只是給雙方制造一個認識和互動的機會,接下來的發展是要兩個人一起經營的。”
2011年是《非誠勿擾》開播的第二個年頭,一年前相識牽手的男女嘉賓紛紛走入婚姻殿堂,人氣女嘉賓也陷入熱戀之中。
在江蘇衛視2012年跨年演唱會的“全球熱戀”環節,通過《非誠勿擾》相識相戀的三對情侶、兩對夫妻,帶著首個“非誠勿擾寶寶”與觀眾一起見證《非誠勿擾》的年度幸福。
在第198期的開場白中,孟非和觀眾朋友分享了“第一個非誠寶寶”誕生的喜訊。他不無幽默地說:“也許多年以后,他們的孩子長大了,又來到這個節目。我顫顫巍巍地走上去跟那個小伙子說:當年啊,你爸爸也在這兒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