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顯然,出版教育需要冷靜、理智,絕不可陷入這種出版世界普遍的“恐慌”以及技術商的商業(yè)“神話”之中,迷途而不知返。正確認識技術與內容的關系,將是出版教育長期存在的一個基本命題。
“華文出版”再界定
筆者曾在2008年《華文出版走向世界的關鍵詞及其冷思考》一文中對“華文出版”作過明確的界定。此后參加歷屆“海峽兩岸出版論壇”所撰論文,均自覺本著這一定義立論。在該文中,筆者通過對華文、華文圖書、華文出版、漢語言出版、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字出版諸概念及其邏輯關系的辨析,最后給“華文出版”下了一個十分簡明的定義:“所謂華文出版,指的是主要承載中華文化,并以中華民族的任一民族語言文字作為出版語言的出版。”
時隔5年,隨著國際范圍內人類文明包括出版文明的演進,一方面世界一體化加劇,另一方面民族、國家和地區(qū)文化沖突亦加劇。同時,世界出版形勢及內涵也發(fā)生了劇烈而豐富的變化。筆者對“華文出版”概念又有了新的認識和理解,作出一些新的開發(fā)與拓展。
依據這一背景,筆者認為“華文出版”不僅要承擔繼承與創(chuàng)新中華民族文化的使命,亦當承擔傳播整個人類文明的使命,而且二者是統(tǒng)一的。因此,我將“華文出版”的定義略作修正,表述為:“所謂華文出版,指的是主要承載中華文化,以傳播人類文明為宗旨,并以中華民族的任一民族語言文字作為出版語言的出版。”
華文概念的“盲區(qū)”
“華文”一詞,關鍵是“華”字,應指中華民族。應當明確其三個具體的義項:1. 華文 2. 華語 3. 華夏文明。華人,指分布于全世界各地的所有華人族裔。長期以來,觀念史表明對這一概念存在一個普遍的誤解——把華人當做漢人。華語,指全部中華民族語言。華夏文明,指全部中華文明。華文、華語、華夏文明這三個具體義項是一個統(tǒng)一體。從另一個角度論,則此三者又完全可以“華夏文明”一詞概括之。
對“華文”概念長期以來存在的觀念誤解,嚴重阻礙了華文出版的整體發(fā)展。即以“走出去”戰(zhàn)略實施而論,漢語言圖書實現“走出去”意義較之漢語言圖書單位時間內出版數量的基數而言,可謂“稀如星鳳”。其他民族語言圖書(例如蒙古語),其實早在國家制定“走出去”戰(zhàn)略之前就已源源不斷地輸入西方世界。然而,由于觀念的誤讀以及文化視野盲區(qū)、出版盲區(qū)等原因,這種“輸出”至今仍被主流視野所遮蔽。英文出版的歷史經驗也可佐證這一出版誤差。例如英國牛津大學出版社專門書部,19世紀30年代以后專設埃及古文字、古印度梵文、希伯來文、中國西藏文及埃塞俄比亞文等語言文字。
學界、業(yè)界與媒介的偏向觀念及其實踐導致了華文出版之誤區(qū),而在“走出去”上失誤尤為顯著。這是華文出版的嚴重之“熵”。
出版概念的悖論
現在關于出版的幾個常規(guī)概念有:傳統(tǒng)出版、網絡出版、電子出版、數字出版、紙質出版(紙媒出版)、動漫出版、新媒介出版等。
與其說技術與新媒介的發(fā)展與變化造成了目前出版觀念的“迷惑”與“混亂”,倒不如說是出版專業(yè)人員的認識“短路”或理性“倒退”造成了出版觀念的“混亂”。這是一種認識與實踐上的“自亂陣腳”。
觀念呈現意義上的“傳統(tǒng)出版”與“網絡出版”的二分法,可以作為出版概念悖論的一個核心命題。這一悖論造成了認識與實踐上嚴重的資源浪費,喋喋不休式的弱智重復,乃至所謂的“爭鳴”,陷入了一種集體陷阱。出版觀念令人匪夷所思地表現為原地踏步式而難逃此“怪圈”。其實,傳統(tǒng)出版只是一個時間意義上歷時性的概念,而數字出版則是一個技術意義現時性的概念,二者并不構成“悖論”。出版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文明語境與不同技術環(huán)境、不同介質(材料)條件下呈現為具體的出版客體形態(tài),而數字出版只是出版史上一種新的出版形態(tài)。
觀念意義上“數字出版”一詞應是客觀的,而不應是夸大的“神話”。無論是人為陶醉、麻痹,還是事實上人為的恐慌、自閉,都是失體的行為。純粹的技術崇拜也是一種誤會。
華文出版人才培養(yǎng)的方向
2000年以來,基于網絡、數字、新技術、新媒介背景的出版教育研究成了一個“熱點”,一個新的主題。海峽兩岸出版界的交流與合作,出版教育成為其中的一個亮點,其成就及貢獻在于出版教育內涵與品質的融合與提升。
國內出版教育研究基本上局限于以“我”為本,即國家本位的范圍。認識與實踐層面上均缺乏國際價值觀念。前者固然是必要的,后者更是必不可少的,二者的矛盾與統(tǒng)一將是出版教育國際化觀念構建的一道難題。
華文出版人才培養(yǎng)的方向應該成為一個前提或預置議題。方向的價值主要在于文化,文化的價值在于文化內涵的豐富、提升與演進,而不是倒退與回潮,或文化“自盡”。創(chuàng)新是其中的要義之一,具體而言,華文出版人才培養(yǎng)的方向可析為三:
一是文化的方向。即人文科學、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文化。
二是專業(yè)技術的方向。即專業(yè)知識、技術知識。技術知識主要指對新技術的認識與工具意義上的掌握。
三是華文的方向。即國際化觀念意義上華文文化身份的明確與自覺。學校教育與職業(yè)教育都應遵循這一方向。學校教育中,教師必須符合這三個方向,教育體系按此方向構建,教育傳播以此方向為旨歸。
拷問技術:出版話語的判別
對技術的崇拜不應成為對技術的“迷信”。
數字出版教育及人才培養(yǎng)的主要意義是:掌握技術,出版文化。技術操作并不等于文化。
英國著名出版人、《我是編輯高手》作者、倫敦藝術大學倫敦傳媒學院圖書出版學教授吉爾·戴維斯對數字出版熱評論道:“出版商認為人們都必須朝數字化的方向發(fā)展,但沒人能真正明白數字化到底是什么……將書的原始形態(tài)轉變成數字的形式放在閱讀器、手機或者在線的平臺上只是一個方面。”他認為并非所有種類的書籍都適合數字出版。對時下出版商們一窩蜂似的拜倒在數字出版“謎思”之中,他批評道:“今天的出版商生存在一個全憑臆想和臆測的環(huán)境里,不顧人們喜歡以紙質書作為閱讀的主要途徑的歷史事實。”他指出:“我所關心的是,數字平臺的靈活性所帶來的全新的內容創(chuàng)作形式。”“出版的作用在于給人們提供他們想要閱讀的內容及閱讀方式。”回看當下,一個無可爭論的事實是,人們閱讀紙質書仍占絕對地位,而電子書的閱讀只占極小比例。
因此,出版教育必須對技術變化持技術意義上的準確觀點,而不能被技術所欺騙,更不能自甘掉入技術的陷阱。新媒體對傳統(tǒng)閱讀帶來的沖擊事實上造成了出版界一種普遍的恐慌,大家誤認為技術是拯救出版業(yè)衰落的唯一 “稻草”。再加上技術開發(fā)商完全出于商業(yè)目的的宣傳乃至吹噓——將技術神化,于是便產生了一種“技術萬能”的幻境。
遺憾的是,這種技術“謎思”與技術“幻境”已經彌漫在出版教育,特別是出版專業(yè)的學生群中。學生們甚至把解決就業(yè)困惑的靈丹妙藥完全寄托在這一“幻境”上。不久前,筆者在一個2010級編輯出版專業(yè)所作專項書面調查即突出地表現了這一點。
顯然,出版教育需要冷靜、理智,絕不可陷入這種出版世界普遍的“恐慌”以及技術商的商業(yè)“神話”之中,迷途而不知返。正確認識技術與內容的關系,將是出版教育長期存在的一個基本命題。
簡單結論
在不久前舉辦的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上,著名導演馮小剛對中國電影“走出去”成效甚微的原因提出了尖銳的批評:“中國是一個充滿了造假的民族,憑什么別人要聽你的故事?”“你是充滿了造假的民族,假奶粉,假足球,假票房,還有盜版。”這一觀點完全可以證明內容原創(chuàng)的重要性。再先進的技術都替代不了內容的原創(chuàng)及真實性。作家劉震云講:“遠見對于我們民族,如大旱之望虹霓。” 中國電影“走出去”存在的問題,也是中國出版界存在的問題,自然也是出版教育必須注重的問題。
一方面是對技術的非理智崇拜——精神寄托,另一方面是對科學文化知識的軟性“放棄”——專業(yè)知識水平普遍下降,精神普遍懈怠,文本內容的深刻性、專一性和豐富性被虛偽與矯飾的“懶惰”所消解。
內容永遠是內容,技術永遠是工具。精神狂妄論者、精神迷惑論者與技術商業(yè)論者的“狂吠”已經對出版教育產生了嚴重的誤導及負面影響。一切唯技術論意義上的機會主義表現均是有害的。掌握技術工具,認真學習科學文化,開發(fā)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科學文化內容文本,才是華文出版教育的主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