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個可以“淘到金”的地方。鱗次櫛比的工廠、林立的廣告牌占領了縱橫阡陌的水鄉稻田,車窗里偶爾閃過田塍邊上的幾株油菜花。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將附近幾個繁華興盛城市融為一體,工業化的浪潮早已淹沒了此地城市與鄉村的差別。
數以萬計的打工人群不約而同涌向這個長江邊上的小城——江陰。或拖家帶口,或只身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打拼。據統計,目前江陰市戶籍人口有120萬,外來人口已達100萬,占全市常住人口的近一半。17歲的小林就是這百萬大軍中的一員。
去年,他跟著老鄉,從幾千里外的貴州省赫章縣老家來到江陰,在一家賓館里當保安。收入雖然不是太多,但是好過老家無所事事的生活,至少可以自食其力,溫飽無憂。如果說有遺憾,唯一的不足,就是孤獨。沒有親人,沒有同學,他唯一可以說說話的就是一起打工的工友。
下了班,他經常和其他外來打工的同齡人吃飯、聊天、玩電腦游戲,有時,也會被拉去喝酒、打牌,甚至幫忙打架。打架不好,他知道,但是他覺得不去更不好,會被人認為不仗義,“下回都沒人叫你一起吃飯了”。
今年3月份,他涉嫌聚眾斗毆被江陰市公安局刑事拘留。4月份,因犯罪情節較輕,認罪態度較好,在江陰市涉罪外來未成年人關愛教育基地取保候審。
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宿舍里練習寫字。因為早早出來打工,他小學也沒有讀完,童話書里的字有一半不認識。
他所在的涉罪外來未成年人關愛教育基地設在江陰一工廠兩層的小樓里。樓下有廚房、餐廳,樓上是衛生間、圖書室、宿舍、儲物間,一字排開。從外觀看,與其他工人的宿舍并無兩樣。
和小林住在一起的還有兩個男孩:一個是小林的朋友,18歲的小劉,安徽人,也因為涉嫌聚眾斗毆剛被取保候審;另一個男孩16歲,小飛,四川人,涉嫌強奸,比他們早到幾天。隔壁的房間,住著平時看護他們的社工, 72歲的蔣士范和62歲的陸中和。兩人都是當地退休的小學校長,志愿來到基地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可以找工廠派駐基地的志愿者小唐。
基地的生活比較有規律,一般上午,基地會安排他們去工廠里幫忙,跟著師傅學習一些技能,下午安排他們在宿舍里讀書、寫字。有時,他們也會去中學里旁聽文化課程,參觀烈士陵園、博物館等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接受心理輔導等。小林告訴記者,在這里比在看守所輕松了很多,主要是內心。
小林愿意和人交談。好奇我們的到來,詢問我們知不知道他們的事情,從哪里過來的,我們的工作和生活又是怎樣。小飛則低著頭,不愿意看人,喃喃自語“我做的事說出來不好聽”。幫教基地的老師要求他們每天寫寫日記,“主要是想讓他們去整理自己的頭腦,不要那么沖動,學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蔣士范說。
小林是進駐這個基地的第47個孩子。之前入駐過的未成年人一般都被不起訴、判處非監禁刑或者免予刑事處罰,有些還留在企業成了員工。在另一家關愛基地,江陰市區一商貿市場,我們看到了小林的朋友,也是共同參與那起打架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小虎。他上午在市場里做保安工作,下午學習文化課。
這個基地除了沿襲一貫的設置條件和標準外,一改此前清一色生產型企業的廠區平臺,嘗試將基地設置于沒有圍墻和門崗的商業流動企業,幫教環境相對更加開放、寬松和自由,是去年成立的江陰首家環境開放型幫教基地。
4年前,針對涉罪外來未成年人犯罪比例不斷提高的狀況,為了讓他們能跟本地未成年人一樣取保候審,江陰市檢察院聯合市關工委等,在全市多家優秀民營企業中,先后建立了5個涉罪外來未成年人關愛教育基地,為涉罪外來未成年人提供固定的生活和技能培訓場所,免費的食宿、意外傷害保險,推薦合適的成年人擔任保證人,并由案件承辦人員、取保候審執行人、保證人、社區矯正官等組成個案幫教小組。至2012年1月,基地共接納入駐人員75人,無一脫保,也未發現再犯罪情況。
“并非所有的涉罪未成年人都會送往基地”,江陰市檢察院未成年人檢察科科長趙宇峰告訴記者。根據幫教流程規定,案件承辦人應根據涉罪外來未成年人的犯罪情節、社會危害程度、量刑情況及其一貫表現進行法律評估和風險評估。一般來說,屬于輕微犯罪的,可能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且為偶犯、初犯或從犯的,大多可以通過評估。
涉罪未成年人在基地期間的表現,將會被如實記錄在案,并形成一份評定意見。檢察機關會結合案件事實和基地出具的評定意見,最終對案件依法作出處理。從目前的數據看,將近有98%的人最后被檢察機關決定不起訴,或被法院判處緩刑、免予刑事處罰、單處罰金等非監禁刑。
江陰市檢察院檢察長丁正紅告訴記者,涉罪外來未成年人關愛教育基地只是江陰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配套工作體系中的一部分。近年來,他們堅持平等、全面、優先保護的工作理念,一直在探索涉罪未成年人捕訴、預防、幫教一體化工作機制,先后建立了合適成年人參與未成年人刑事訴訟制度、不起訴污點限制公開制度、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心理危機干預工作、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基地等十項特保機制,全方位保護涉罪未成年人合法權益。
離開基地的時候,蔣士范告訴記者:這幾年的社工工作,讓他深有感觸。讓他驕傲的是,這里的孩子跟他的感情都很好,叫他“蔣爺爺”,讓他欣慰的是從這個基地里走出去的孩子,無一在取保候審期間“脫保”,也未發現過再犯罪的情況。
雖然,孩子們打回來的電話越來越少,最終失去了與基地的聯系。但是,蔣士范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