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的網絡釣魚執法術

　　兒童色情愛好者們可以利用互聯網發現彼此并互相分享惡趣味，FBI們也會利用這個強大的工具逮捕他們
　　
　　4月26日，美國駐倫敦大使館外交安全人員詹姆斯·查爾斯·卡菲爾蒂（James Charles Cafferty）因涉及一起兒童色情案而被法院判刑。卡菲爾蒂的被捕過程頗有傳奇色彩，因為他是被美國聯邦調查局（以下簡稱FBI）網絡釣魚執法抓獲的。
　　2011年7月14日，卡菲爾蒂在他的電子郵箱里收到了一封郵件，郵件中不是常見的快速致富騙局，也不是買賣房屋的促銷廣告，而是一個地下兒童色情網站鏈接和訪問密碼。
　　三天后，卡菲爾蒂終于忍不住點擊了鏈接，該網站的歡迎辭中聲稱它成立于2002年，可以提供最私密最優質的免費兒童色情作品，還有一系列誘人的話語。
　　很顯然，這封郵件選擇的對象非常正確，卡菲爾蒂的靈魂的確有陰暗的一面，雖然他在某交友網站上填寫的個人資料中稱，他在尋找“一個能夠共享‘簡單’生活的人，可以一起在公園散步，欣賞夕陽，互相談心，喝咖啡的人”，但是他也熱衷于兒童色情作品，他的硬盤里儲存了數以萬計的兒童色情文件。這家伙還不光光是看這些東西，性起的時候，他還會打開圖像處理軟件PHOTOSHOP把自己的照片PS到某些畫面中。
　　正好，這個網站中還有一條很囂張的“致執法者告示”：
　　如果你恰好是執法官員、FBI特工或國際刑警，你也動不了我們。這個站點的所有內容都沒有違反法律，我們的服務器位于沒有兒童色情法律的國家。即使你有能耐把我們關掉，我們也能到別的地方東山再起……
　　于是卡菲爾蒂輸入了郵件中附帶的密碼，進入后發現這個網站的確挺“正規”，不僅有視頻介紹，還有下載鏈接，然后他點擊了一個名字很少兒不宜的視頻文件并且嘗試下載，結果發現這個視頻緩沖了半天居然自動停止了，一番咒罵之后，他只能放棄了這個網站。
　　然而他的嘗試卻在數千英里外的一個數據中心引發了無聲警報，他的IP地址和瀏覽歷史被記錄了下來，原來這個網站的“致執法者告示”壓根就是個幌子，其實它是FBI設立的“蜜罐”，那封電子郵件就是釣他上鉤的魚餌。卡菲爾蒂的名字出現在了兒童色情案中，并最終因此被逮捕，卡菲爾蒂承認了他的罪行，其判決將在當地時間4月26日宣布。
　　
　　網絡釣魚，FBI式執法風格
　　要知道，這封郵件并不是意外跑到卡菲爾蒂的郵箱中的。從2006年開始，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以下簡稱ICE）就對一系列兒童色情網站展開了調查。
　　從調查中，ICE發現了這些網站通常通過貝寶（即網絡支付平臺PayPal）來收款，并用很多奇怪的商品名稱或代碼來掩飾其實際目的。比如，一個名叫“Sick Child Room 2005”的兒童色情網站就使用了“SickCR Package v.5.06 Build 3638”這個很像軟件名的東西來作為貝寶（即網絡支付平臺PayPal）購買條目。這個網站有許多欄目分類，每個分類下都有著多達150個的色情視頻及20000多張兒童色情照片。
　　ICE通過貝寶獲得一份5000人名單，這些人都從上述網站中購買過產品。當然，先要抓的是那些網站的運營者，但那些購買過色情服務的人也逃不了，通過郵箱“Travelerva88@yahoo.com”進入這個網站的人就是其中之一。調查人員向雅虎開出了行政傳票，通過官方賬戶找到了這個訂戶的信息：這個人在倫敦工作，家庭住址卻登記的是佛羅里達的拉哥市，調查人員甚至通過郵箱信息找到了他的臉譜網主頁。
　　接下來的工作就很容易了，FBI馬上發現此人就是卡菲爾蒂。不過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釣魚“目標竟然是美國駐倫敦大使館外交官員，而這個色情網站已經平平安安地運營了五年之久。調查人員決定，在逮捕卡菲爾蒂之前要弄清楚他現在是否仍涉及兒童色情案件。
　　這個案子交到了科里·莫納漢的手上——一位來自佛羅里達州拉哥市警局的警探，同時也是聯邦調查局全國非法圖片特別小組的成員。2011年7月14日，莫納漢警探聯系到他的同事，要求他們做出一個能夠證明卡菲爾蒂依然沉迷于兒童色情的“調查工具”。
　　在最初的法院文件中，關于這個“工具”的描述都語焉不詳，但是最后這個工具大放異彩，相關文件也有部分被公之于眾。
　　這個“工具”就是FBI建立的一個虛擬兒童色情網站，當他們確定有人上鉤之后，他們會將一個定制的密碼和網站網址通過電子郵件發給對方，網站首頁的確有很多關于兒童色情的內容提示，確保訪客是在明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前提下訪問該網站。而事實上并不存在什么兒童色情內容，上面提到過的視頻緩沖畫面實際上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魚餌。
　　當卡菲爾蒂瀏覽了這個網站不久之后，FBI就知道他們釣到了大魚。卡菲爾蒂使用了那個定制密碼，更重要的是，他還用了倫敦的IP地址登錄。
　　
　　認罪
　　2011年8月12日，卡菲爾蒂終于從倫敦飛回佛羅里達，但是莫納漢警探并不知道卡菲爾蒂具體在哪兒，因為他在拉哥市使用的常住地址是一個朋友的。卡菲爾蒂有沒有直接回家呢？
　　莫納漢警探向當地互聯網提供商發出了行政傳票，從他們那兒了解到：卡菲爾蒂所寫住址在2011年8月13日到23日之間通過IP地址216.186.194.208有過互聯網連接；雅虎也提供了消息，相同IP在相同時間段內多次登陸了Travelerva88@yahoo.com這個郵箱。很顯然，卡菲爾蒂在家。
　　2011年8月29日，莫納漢警探攜搜查令前往卡菲爾蒂家，不過在他還沒動用搜查令之前，卡菲爾蒂就主動坦白了所有事。他承認使用了Travelerva88@yahoo.com郵箱，并承認在2005至2006年間用貝寶付費訂閱了8到10個兒童色情網站，也承認了曾經把自己的圖片用圖像處理軟件PS到兒童色情場面中。
　　卡菲爾蒂從倫敦飛回佛羅里達時時隨身攜帶了三個移動硬盤，還托運了兩個，調查人員沒收了全部五個硬盤并進行了檢查，發現其中居然有超過三萬個兒童色情文件。
　　在第二天的聽證會上，政府方面表示擔心卡菲爾蒂會構成“飛行威脅”，因為他“曾經到過69個國家，并且與英國有著長期的固定聯系”。考慮到卡菲爾蒂并沒有犯罪記錄，法庭釋放了他，但對他作出了罰款50000美元，并且強制他佩戴GPS檢測器，將他的活動范圍限制在佛羅里達州坦帕灣地區。
　　“你應該被禁止使用互聯網，”法官在聽證會最后對卡菲爾蒂說，“不僅在家里不能上網，你在任何地方都不能上網。”但是這個時代，沒人能離開互聯網，法官最終網開一面，給予了卡菲爾蒂有限的上網權，但也有兩個要求：卡菲爾蒂必須通過他的律師提供朋友們的電子郵箱地址來建立通訊錄，并且登記自己的稅收信息；這樣之后卡菲爾蒂還不能自己上網，只能通過朋友的中介來上網獲取信息。
　　今年1月4日，卡菲爾蒂一案隨著他的認罪協商而宣告結束，他公開承認自己有罪。4月26日，佛羅里達州坦帕灣的聯邦法院對他進行了判決。
　　
　　互聯網時代的釣魚超容易
　　事實上，兒童色情在30多年前就已經存在了，當時調查人員也用過與卡菲爾蒂案中相似的釣魚方式，隨著數字技術（尤其是因特網）的廣泛應用，調查人員也擁有了一種新辦法來進行調查取證。
　　比如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著名的雅各布森案。1984年2月，一個內布拉斯加州的中年農民基斯·雅各布森從加利福尼亞的書店訂了兩本兒童色情雜志：《赤裸男孩1》和《赤裸男孩2》。同年，美國頒布了《兒童保護法》，明確規定出于非商業目的通過郵件散發、購買或持有兒童色情照片的行為構成違法，而在該法頒布之前，只有轉賣上述照片的人才會被指控。這個書店隨后被警方依法查抄并責令關閉，警方在雜志的訂閱郵寄單中發現了基斯·雅各布森的名字。為了判斷雅各布森是不是兒童色情愛好者，警方設計了一個長達兩年半的釣魚行動。
　　
　　1985年1月，政府調查人員以一個虛構組織“美國享樂主義協會”的名義給雅各布森寄了一封信，信中包括一份關于性取向的調查問卷，并在信中極力推崇這樣的“信條”：“我們有權閱讀我們想看的內容，有權與和我們有著共同人生哲學的人交流愛好”，雅各布森隨后登記加入了這個組織。
　　1986年5月，另一個調查人員以虛構的“米德蘭數據研究中心”的名義發給了雅各布森一封信，請求那些“相信性之樂趣并且關注那些少男少女“的人的回復。雅各布森這次回信說：“請寄給我更多的資料，我對少年性愛非常感興趣，但請對我的名字保密。”
　　之后政府又不厭其煩地虛構了一個類似組織并再次引誘雅各布森，雅各布森也再次回復說：“性表達權和相關新聞自由權正在受到威脅，我們必須警惕，保障我們的權利不被某些人侵害。”
　　基于以上的調查，在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雅各布森購買過兒童色情雜志的情況下，海關部門介入了案件，并且通過郵政審查部門獲取了他的相關信息，以一個假的加拿大公司的地址發了一些含有兒童色情內容的廣告單給雅各布森，雅各布森拿到了廣告單，但并沒有填寫訂單。
　　最終，郵政審查部門把魚釣上了鉤，他們虛構的“遠東貿易有限公司”聲稱有一種方法，可以不受政府干涉地通過信件提供非法內容，并說“他們并不是想要取締遠東貿易有限公司的執法人員或政府相關人員”。雅各布森最終禁不住誘惑訂了一份名為《男孩愛男孩》的雜志。當雜志到達雅各布森手上時，他終于逮捕了。
　　在審判雅各布森時，他申辯說自己只填寫了最后那一份訂單，因為以上所有的政府郵件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事實上，警方搜查了雅各布森的家，發現了其他的兒童色情產品。該案件最終由聯邦最高法院審理，在1992年判決雅各布森入獄。
　　卡菲爾蒂案與雅各布森案有兩個不同之處：第一，卡菲爾蒂案中政府持有的原始證據更為確鑿，那個名叫“Sick Room”的網站本身就是違法的，而《赤裸男孩》這本雜志在當時并不明顯違法；第二，政府并沒有在案件中“創造”涉案者的欲望。
　　其實讓人更感興趣的是政府在調查兩起案件時所付出的精力區別。
　　在雅各布森案中，FBI需要在沒有電腦幫助的情況下虛構各種文件、商標、賬單和調查問卷，并且寄送這些東西，還要等上好幾個禮拜才能收到回信。整個案件耗費了FBI大量人力物力，最終才將一個變態緝拿歸案。但在卡菲爾蒂案中，FBI只是建了個虛假網站，發了幾張傳票，申請了幾張搜查令就解決了問題。這要歸功于互聯網的巨大威力，通過互聯網，FBI就可以查看卡菲爾蒂的郵箱、臉譜網主頁、貝寶賬戶甚至谷歌搜索歷史記錄，并且實時監測他的IP地址，了解他的一切動態。
　　雖然網絡犯罪的故事中總是有一個高明的罪犯用自己牛叉的技術破關斬將如入無人之境，但是事情是雙方面的，互聯網也給予了政府調查人員極大的便利。兒童色情愛好者們可以利用互聯網發現彼此并互相分享惡趣味，FBI們也會利用這個強大的工具逮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