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豐谷的詩

　　掉以輕心
　　一句話兒隨意脫口而出，分量是輕的
　　如果擱進了心里，分量就重了
　　一片樹葉是輕的，如果用它表達
　　一個節氣，分量自然就重了
　　把樹上的葉兒加工成絲
　　對于一條蠶，得付出畢生的精力
　　把嘴邊的話兒加工成詩
　　對我而言，輕而易舉不過是吹噓
　　握筆之際，每每想起那條吐絲的蠶
　　又怎敢掉以輕心
　　老 屋
　　沒有人了，老屋垮了
　　仿佛沉重的一拳
　　打在地上。故作鎮靜的父親
　　抬著頭，讓人聯想到
　　另一只攥緊的拳頭
　　這屋子曾經叫家
　　一個適合人居住的地方
　　一個面積雖然狹小
　　里面卻擠滿了親情溫暖
　　就像父親手中用慣了的
　　老牌子火柴盒
　　現在的處境是
　　盒子必須割愛、放棄
　　一根一根的火柴頭得保留
　　祖宗的香火
　　還要延續
　　取走了最后一幅相框的那個
　　晚上，月明星稀
　　我看見靈魂出竅的父親
　　沒舍得扔下煙屁股
　　彎腰進了老屋
　　沒有人知道父親進屋以后
　　都想了些什么？總之
　　他必須承受狠命的一擊
　　必須面對生活里的煙灰
　　那晚，月明星稀
　　隔窗相望的月光
　　也彎下了腰來
　　貓 叫
　　套一件黑色外套
　　扣好紐扣，一個政府官員
　　偶爾也玩一把小資情調
　　邁著貓步，輕手輕腳
　　鉆進了巷道
　　一個官員，過來人
　　熟悉三圍，懂得尋租技巧
　　知道貓眼里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已經從權利的沼澤里滾爬出來
　　敢于華山論劍；即便碰上龍潭虎穴
　　也會亮出自己的
　　溫柔一刀
　　云很低。比云更低的愛
　　可以買賣的愛
　　說得好聽一些吧，叫相好
　　所謂的市場經濟不就是分割蛋糕嘛
　　與切割一塊肉，沒啥子兩樣
　　只要合并同類項
　　完全等效
　　《晚間新聞》正在播放
　　天氣預報：
　　今夜有雨，雨量中到大
　　雨水流失的速度與國有資產流失的
　　速度一樣的，爭先恐后的
　　一個風度翩翩的官員
　　溜進一扇小門，泡了個熱水澡
　　過來人當然有辦法把自己洗干凈
　　何況小圈子里一直在相互兜售著一種
　　去污能力更強更具專業水準的法寶：
　　“奧妙”
　　風在響。在響
　　像一個長舌婦，道聽途說
　　再靠譜的事一旦到了她的嘴里
　　不是添油加醋，就是跑調
　　她問：外面是什么在響
　　他答：貓叫
　　填 空
　　人未到，她的笑聲
　　已流進了我的山谷。在谷底
　　野草荒蕪，鵝卵石成堆，一片空虛
　　她的笑聲注入進來，與其說是灌溉
　　莫如說是填空；甜甜的，營養豐富的
　　一條清亮的死心塌地的小溪
　　直奔主題
　　答案就在體內。容我強調的是
　　她小小的酒窩，倒出來的水
　　竟能將我淹沒，只剩下撲騰的余地
　　令人欣慰的是，我那干巴巴的文字
　　終于活過來了，比蝌蚪游得還歡
　　進退自如，能上也能下
　　得體而又有趣
　　揪出鏡中人
　　真的好想把鏡子里的人
　　揪出來，扁一頓
　　打得他滿地找牙
　　丟人現眼
　　看他還有什么花招
　　擺弄一些破碎的誓言
　　自圓其說，讓心與心
　　視頻聊天，不肯下線
　　還能拿出什么折衷的辦法
　　陰陽兩面，折疊成一只蝴蝶
　　一頭扎進春秋大夢
　　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