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瘋狂的甲魚

2012-12-29 00:00:00江俊濤
十月 2012年3期

李保柱走在塵土飛揚的路上,大汗淋漓。

村子離青石橋街不過五里路,可他卻走了兩個多小時,一來天太熱,走走停停;二來拿不定主意,心里猶猶豫豫的,腳下就遲遲疑疑的。走到街上的時候已快晌午了,趕集的人早已離開。李保柱喘了一口氣,撩起汗衫,用衣角擦了一把臉,快步朝西街的“劉記餐館”走去。

“劉記餐館”門口卻是另一番景象。雖然位于街道的盡頭,有些偏僻,可餐館門前卻是人來人往。有開著普通桑塔納過來的,車一停下,便從里面鉆出三四個人,大都是白白胖胖的,短袖衫扎在褲子里,胳肢窩里夾著一個皮包;餐館老板劉二毛一見,急忙弓著身子迎上前來。

也有騎著摩托過來的,粗聲大氣地喊叫:劉老板,趕快上涼茶!劉二毛應聲而出,先遞上煙,點著,然后點頭哈腰地說:哎喲,范支書,早就準備好了,就等領導過來,今天中午……咋安排?來人手一揮,說:老規矩,野生甲魚來一個,至少要兩斤重的;土公雞來一只,燒一個“霸王別姬”,其他的菜由你安排。劉二毛笑瞇瞇地說沒問題沒問題。退著走了進去。

李保柱站在樹蔭下看了一會兒,想上前跟劉二毛搭腔,卻總是沒有機會。好不容易等著劉二毛又走了出來,他便快步走上前去,低低地叫道:二毛。二毛。

劉二毛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火紅的太陽下站著一個黑瘦黑瘦的人,一件白色的背心胡亂套在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成了米黃色。劉二毛定睛一瞧,叫道:這不是保柱嗎?啥時候來的?

李保柱搓著雙手說:嘿嘿,剛來的。

劉二毛拍了一下李保柱的肩膀說:走,進去喝杯茶。李保柱卻站著沒動。劉二毛又說: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這里干啥?進去涼快涼快。今天客人多,你來得正好,—會兒幫我打個雜,忙完了我們好好喝兩杯。你很久沒到我這里來了吧?

李保柱咧嘴笑了笑,腳步還是沒有動。劉二毛見狀皺了皺眉頭,說:你這人咋啦?兩年不見臉皮倒是變薄了?跟我也生分了?不由分說地把他拉了進去。

里面涼快多了,頭頂上的吊扇不知疲倦地轉動著,身上的汗水便一點一點地被蒸發掉了。劉二毛吩咐一個服務員端來一杯涼茶,交代李保柱坐在沙發上歇一會兒,便進去忙活去了。

一杯茶還沒有喝完,便聽劉二毛在喊叫:保柱,來幫個忙。

李保柱應聲朝廚房里走去,只見里面是一副熱氣騰騰的景象:兩個廚師三個小工各忙各的,兩臺抽油煙機嗡嗡嗡地轟鳴著,鍋里的甲魚湯翻滾出濃烈的香味兒。李保柱使勁兒咽下了口水。

劉二毛指著水池里的甲魚說:保柱,來,幫忙把甲魚殺了,洗干凈。媽的,今天來的客人胃口都不小,點著要吃個頭大的。

李保柱朝水池里看了看,水池底下正趴著幾只甲魚,個個把頭伸出水面,一對小眼睛警惕地看著來人,其中一個還張開嘴巴,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他面露難色地說:可我……我沒殺過甲魚呀!

劉二毛就說:嘿嘿,那你今天就開殺戒吧。

李保柱又說:可……它會咬人,我……害怕。

一個正在洗菜的小工露出不屑的神色。

劉二毛哈哈一笑,說:你呀,還像小時候那樣膽小,連只雞都不敢殺。看我的!說完,從水池里拎起一只甲魚扔在地上,一只腳便踩了上去。甲魚立即把頭縮進殼里,卻露出一雙小眼睛,迷茫地看著劉二毛。

劉二毛伸手抓起一支筷子,用筷子敲打甲魚的頭;大概被打疼了,甲魚急速地伸出頭,張開嘴巴,露出了兩排細小的尖利的牙齒,一口咬住了筷子。大約是想發泄心中的不滿,甲魚死死地咬住筷子不放,眼睛里流露出幾分得意。

劉二毛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急忙抓起一把菜刀,快速朝甲魚的頭上剁去。甲魚意識到了危險,趕緊把腦袋往進縮,可它卻忘了自己嘴巴里還咬著一根筷子,怎么縮也縮不進去,正著急的時候,菜刀已經劈了下來。

劉二毛扔下菜刀,對李保柱說:看到了嗎?就這樣殺甲魚。

李保柱仍是一臉的怯意,木木地站在那里;劉二毛又說了一遍,他這才反應過來,連聲說“噢……噢……噢”,本想再推辭,可轉而想起自己到這里來的目的,只好硬著頭皮拿起菜刀。剛從水池里抓起一只甲魚,忽然聽見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二毛,二毛。

劉二毛剛要答應,卻見一個人撞了進來,手里拎著一個蛇皮袋子,很隨意地扔在地上。劉二毛驚呼一聲:天九,真是你呀?我今天早上還在念叨你,你中午就來了。說完急忙吩咐老婆拿來毛巾。

王天九擦了一把汗,說:念叨我啥呀?

劉二毛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袋子,里面蠕動了一下,他便喜滋滋地說:唉,這兩天生意不錯,客人都撿個頭大的點,眼看水池里沒有幾只了,我一著急就想到你了。你可是我的大救星哦!

王天九臉上露出自豪的神色,卻咧嘴笑了笑,擺了擺手,說:莫給我戴高帽子,啥救星呀,不過是個釣甲魚的。可話又說回來,如今甲魚是越來越難釣了,媽的,我花了四天工夫才釣這么三只。

劉二毛急忙接過話頭說:這個,已經很不錯了……還是老價錢吧?王天九點點頭。劉二毛立即給老婆使個眼色,老婆順手拿過一桿秤,當著王天九的面稱了袋子的重量。那秤桿壓得低低的。

劉二毛說:天九,吃了飯再走吧?我們好好喝幾杯。

王天九說聲“好吧”,眼睛往里面掃了一眼,忽然叫了起來:這不是保柱嗎?你咋也過來了?

李保柱只好從暗處向外面挪了挪,臉上的肌肉動了動,說:哎,我過來一會兒了,找二毛有一點兒事兒。你是來賣甲魚的吧?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會兒看著墻壁,一會兒看著地板,手里的菜刀也不曉得該往哪里放。

王天九皺了一下眉頭。這時,餐廳門口忽然響起了一嗓子:劉老板,拿兩包阿詩瑪煙過來。劉二毛應聲而出,臨走前丟下一句話:天九,你們幫我把甲魚殺了。

王天九二話沒說,就從李保柱手里拿過菜刀;李保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急忙呵呵笑了幾聲,忙不迭地抓起一把空心菜洗了起來。王天九一邊宰殺甲魚一邊問,保柱,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了,今天來有事兒嗎?

李保柱說:有……一點兒小事兒……你生意不錯吧?

王天九卻不再說話,專心殺起甲魚來。

一直忙到下午兩點多鐘,幾個人早已饑腸轆轆。劉二毛讓廚師炒了幾個菜,拎來一提啤酒,三個人就在過道里喝開了。李保柱酒量一般,兩瓶啤酒喝下去,臉和脖子都紅了起來。

王天九跟劉二毛干了一杯,說:二毛,你行啊,你餐館做的甲魚如今成了一道招牌菜,整個青石橋鎮都曉得,大大小小的干部都往你這里跑,聽說也有縣里的領導開車過來吃,咋樣?賺了不少吧?

劉二毛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唉,也就是賺幾個辛苦錢,可公家總是簽單,欠賬欠得厲害,自己需要墊不少進去;還有開銷也大,需要各方打點,哪一路菩薩都不敢得罪,余下的并沒有多少。難啦!還是你那個門路好,釣到甲魚不愁賣,憑本事吃飯。

王天九笑呵呵地說:狗日的,一說到這個話題你就叫苦,我又不跟你借錢,你怕啥?

一聽這話,李保柱愣了一下,急忙低頭吃菜。

劉二毛也笑了笑,慢慢從口袋里掏出幾張錢遞給王天九,說:天九,這是今天的甲魚錢,剛好一百六十塊,你點一下。我的生意還要靠你撐著,兄弟,謝謝你了!

王天九接過錢,隨便放進褲子口袋里,舉起酒杯說:媽的,兄弟之間還恁客氣?你的生意好了,我的生意才會好,以后我的甲魚就專門供應給你,這就叫合作雙贏。

兩人正要干杯,忽然發現旁邊還有一個李保柱,劉二毛于是就碰了一下李保柱的酒杯,說:來,我們三個兄弟干一杯。李保柱遲疑了一下,隨后端起酒杯,一聲不響地喝了下去。

劉二毛忽然想起了啥,就問:保柱,你今天來有事兒嗎?

李保柱慌忙抬頭看了劉二毛一眼,隨即又低下頭。

劉二毛就說:有啥事兒就直說唄,咋像個女人扭扭捏捏的?

王天九接過話頭說:要不,我回避一下?你們談。

劉二毛一把拉住王天九,說:回避啥呀?真是浪氣!我們三個人光屁股的時候就在一起玩,這幾年雖說保柱搬到隔壁村子去了,平常很少見面,可兄弟的情分還在。既然是兄弟,有話就直說,別他媽躲躲閃閃的,你說是不是天九?

王天九重又坐下說:那是那是。保柱兄弟,有啥事兒需要兄弟幫忙,你盡管說吧。

李保柱低頭想了—下,旋即又抬起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那,我就直說了,也不怕兩位兄弟笑話。

劉二毛催促說:快說吧,揀稠的撈。

李保柱就說:唉,我的情況你們大概也曉得,兄弟我沒有你們那樣的本事,就守著幾畝責任田求碗飯吃,可扣掉需要上繳的稅費、三提五統等,落在口袋里的就沒有幾個了,所以這么些年起早貪黑的也沒混出個人樣兒來,實在是慚愧!

劉二毛急忙安慰說:兄弟不必難過,慢慢就會好的。

李保柱卻并不理會,繼續自己的話題:唉,人倒霉了放屁都砸腳后跟。不久前下了一場大雨,天晴后,我老婆想掙些外快,就跟村里的一幫女人們到西山里撿“地拈皮”,沒曾想路太滑,一不小心摔了下來,結果小腿就骨折了,住院半個月就花了七八千塊錢,可還差一千多塊,醫院天天像催命似的問我要錢。你們也曉得,我就那么一點兒家底,兩個娃子還在讀初中,開銷大,我到哪里去弄錢?想來想去就想到二毛兄弟了,我想你開餐館也好幾年了,手頭終究要比我活套,能不能先借我一些救個急?

說完這些,李保柱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擔,長舒了一口氣,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眼睛卻悄悄地看了看劉二毛,只見劉二毛正在吃一只雞翅膀,吃完了,用餐巾紙擦了一下嘴,問:需要多少?

李保柱急忙抬起頭說:多少都行,要是你手頭緊少一點兒也可以。

劉二毛沉吟片刻,伸手從屁股后面掏出一沓子“領袖票”,說:這個,最近賬不太好收,我手頭也不算寬裕,只剩五百塊了,你先拿去用吧,不夠再想辦法。說完把錢遞給李保柱。

李保柱雙手接過錢,說:好的好的……我給你寫個借條吧。

劉二毛擺擺手說:兄弟之間,還寫啥借條?

正說話的時候,劉二毛的老婆走過來說:二毛,稅務所的陳會計今天手氣不好,口袋里的錢輸完了,想從我們這里借四百塊錢。劉二毛就問,他們還沒走呀?老婆回答道,哪次來不是這樣?中午晚上連著兩頓,下午打半天麻將,人家反正有的是時間。劉二毛就說,你從柜臺上給他拿吧。老婆又說,他們說晚上換個口味,要吃烏雞燉甲魚,可烏雞要到養雞場去買,還不賒賬,柜臺上的錢只夠買菜了。劉二毛想了想,從旁邊的凳子上拿起—個包,拉開,抽出幾張錢遞給老婆。

王天九笑著說:二毛不錯呀,家都由你當著?

劉二毛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扭頭看了看李保柱,發現他正低頭看桌子上的啤酒瓶蓋,于是便朝王天九努了努嘴,搖搖頭說:哪里哪里,家里花一分錢都是老婆說了算,今天是故意給我面子,其實這包是她的……哎,天九,你釣甲魚也有好多年了吧?

王天九伸出手指數了數,回答:前后有六年了。

劉二毛說:一晃就六年了,你如今可是遠近聞名的釣甲魚高手哦,聽說好多人都想跟你學手藝,村里那個叫李明文的托人給你說過幾次,天天想請你喝酒,可你就是沒答應,你可真吃香呀。

王天九說:高手頂個屁用?如今干這一行的越來越多,媽的,別人求我,還不是想多釣幾個甲魚?可這甲魚越來越難釣嘍,我把看家本領都教給別人了,我喝西北風呀?

劉二毛就說:那是那是,如今人們的嘴越來越刁,不喜歡吃養殖的甲魚,說養殖的太腥,專門要吃野生的,而且個頭越大越值錢,把價格抬到了五十塊錢一斤,就這個價也不好買呀。

王天九說:狗日的,哪有那么多野生的?

劉二毛沉吟片刻,忽然問:哎,天九,你還記得漢江邊上有一個地方叫黑風潭么?聽說那里野生甲魚很多,你有沒有去看看?

王天九把嘴巴里的鹵豆皮咽下去才回答:我當然記得,小時候我們經常去那里洗澡么,潭里的野生甲魚真是多!說實在的,那個地方很偏,很孤,尤其是晚上的時候陰森森的,要不是為了釣甲魚,我真不想去。

劉二毛問:現在還經常去嗎?

王天九說:我以前經常去,釣了不少甲魚,可后來人們一窩蜂地涌了過去,媽的,甲魚就不好釣了。再后來,那里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慢慢地人們就不敢去了。

劉二毛急忙問:啥事兒呀?

王天九閉著眼睛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說:去年夏天的一個晚上,我一個人去黑風潭釣甲魚,準備放鉤的時候,突然在水面上響起了一個聲音,說“鱉圓龜方扁扁嘴”。我嚇了一跳,急忙抬頭四處看,可周圍沒有一個人。這時,那聲音從水面上慢慢朝我移動過來,中間好像還有一個黑咕隆咚的人影,我只感到頭皮發麻,撒腿就跑……

劉二毛瞪著眼睛問:這個,真的?

王天九捂住胸口說:千真萬確,我要是編瞎話就不是人養的。要不你摸摸我的胸口窩,媽的,我一說到這事兒心跳就加速。說完拉過劉二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劉二毛說:心跳是很快。莫非是水猴子,或者是妖怪?

李保柱一直低頭聽他倆說話,這會兒忽然抬起頭來,直愣愣地看著王天九,冷不丁地問:天九,那聲音是不是忽高忽低,就像在哭一樣?

王天九回答:是呀,你咋曉得的?

李保柱又問:聲音聽起來像是男的?

王天九脫口而出:對。狗日的,真是奇怪了,你咋曉得?

李保柱微微紅了臉,卻低頭不說話了。王天九抓過酒瓶把李保柱的酒杯斟滿,又給他夾了一塊“將軍肉”放在碗里,舉起酒杯敬了他,然后又問:兄弟,你是不是聽到啥了?劉二毛也探過身子伸長脖子問了一句。

李保柱眼睛里閃過一絲得意,說:這里面有個故事,想聽嗎?

王天九說:你快說,狗日的,還吊胃口?

李保柱吃完一塊“將軍肉”,抹了抹嘴,這才說:我也是聽我爺爺說的。說是很多年前的一天,一個漁夫從黑風潭旁邊的小路上經過,迎面來了一個私塾先生。先生瞧不起漁夫,就叫他讓開。漁夫說,我出個上聯,你若對出下聯我就讓。先生眼也不抬地說請吧。漁夫便說:鱉圓龜方扁扁嘴。

吃了一口菜,繼續說:先生想了許久卻對不上來,漁夫就笑道,還是先生呢。這先生滿臉羞愧地轉身走了,回去后越想越氣,不久竟郁郁而死,變成了黑風潭里的一個鱉精。此后,夜行的人從潭邊經過,有時就會聽到一個凄厲的聲音說“鱉圓龜方扁扁嘴”。

王天九屏息靜聽,聽完了,想了一會兒,忽然問:哎,這個故事為啥只有你爺爺曉得?我爺爺就不曉得,我們也沒聽說過,你聽說過嗎,二毛?劉二毛搖了搖頭。

李保柱慢條斯理地說:因為,那個私塾先生就是我爺爺的父親,我的老太爺。在我很小的時候,爺爺給我講了這個故事,并且說今后某一天要是那個聲音再響起的時候,只要對上下聯,那聲音、那鱉精保準會徹底消失。

王天九跟劉二毛對視了一下,問:就算你狗日的說的是真的,可是,為啥好多年過去了,那黑風潭里的鱉精都很安靜,偏偏這兩年開始出來叫喊呢?

李保柱回答:這……我也說不清楚。

劉二毛問:莫非,那鱉精是專門出來嚇唬人的?

李保柱點點頭說:我想可能是的。

劉二毛眼珠一轉,又問:莫非,跟釣甲魚有關?

王天九急忙岔開話題:保柱兄弟,你剛才說有啥下聯?

李保柱搖頭晃腦地說:對對對,我爺爺臨死之前把下聯對我說了,我還以為他開玩笑呢,沒想到真讓我給碰上了,真是天意!來來來,我們三個兄弟再干一杯!

一杯酒下肚,王天九眼睛里慢慢放出光來,一把抓住李保柱的手說:保柱兄弟你快說,下聯是啥?只要那聲音不再叫了,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釣甲魚。狗日的,黑風潭里的甲魚真是多喲!

李保柱眼光一閃,看了看王天九,依然慢條斯理地說:可是,好多年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要不,到時候再說吧?

劉二毛立即聽出了話音,接過話頭說:這個,保柱兄弟,你好好想一想,快些對天九說,天九不會虧待你的。嗨,我這里需要的甲魚是越來越多呀。又轉過頭對王天九說:天九,既然你會釣甲魚,保柱曉得那幅下聯,我看干脆就讓他給你當下手,你們兩個聯合起來釣甲魚,也算拉了保柱一把,你說呢?

王天九當即拍著手說:好好好,就這么辦!

劉二毛又問:保柱,你看?

李保柱搓了一會兒手才表態:行,就這樣吧。

漢江走到青石橋鎮西北一處懸崖旁的時候,受山石的阻擋,一股水流往左旋了一下,便旋出了一汪水潭。由于此地山高林密,遮天蔽日,水潭便被稱作黑風潭。長期以來這里都人跡罕至,于是便多了一分神秘色彩。

這天晚上,一彎新月剛露頭,四下里朦朦朧朧,忽明忽暗,兩個人影悄然向黑風潭走來。走在前面的身材瘦小,肩膀上扛著一根長長的竹竿;走在后面的個頭略高,左手拎著一個袋子,右手握住一把手電筒。

遠遠看見黑風潭了,此時月亮已掛在了樹梢,一陣風吹來,樹葉嘩嘩作響,月亮便也時隱時現;黑風潭里的波紋托著月光悄然移動,步步逼近,恍惚中好像還有一個黑影時沉時浮。剛走到潭邊,一只夜宿的烏鴉便被驚飛了,嘎嘎怪叫幾聲,兩個人影哆嗦了一下,四下里又復歸寧靜。

個頭略高的人看著身材瘦小的人說:保柱,我們……還往前走嗎?

李保柱定了定神說:既然來了,正事兒還沒辦,哪能輕易回去?說完繼續往前走,來到一片稍微開闊的地方,在一棵高大的柳樹下站定,頓覺一陣涼氣撲面而來,兩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王天九問:保柱,你……真的曉得下聯?

李保柱并沒有回答,擺了擺手,眼睛死死地盯住黑風潭水面。忽然間,水潭里響起了嘩嘩的聲音,一個黑黑的東西悄然露出頭來,在水面上忽隱忽現。突然,水面向兩邊分去,中間赫然出現一道峽谷,黑影瞬間直立起來,用低沉的聲音說:鱉圓龜方扁扁嘴。

王天九早已趴在地上。李保柱也渾身顫抖,尿水順著褲管流了下來。關鍵時刻,他想起了爺爺的交代,急忙舉起竹竿往水潭里拍了三下,同時大聲說:鱔長鰍短棒棒頭。

說來也怪冰潭中的黑影愣了一下,隨即用蒼涼的聲音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在水面和峽谷間回旋,然后身子慢慢矮了下來,漸漸沉入水中。水潭里翻起一股浪花,一切又歸于平靜。

李保柱拍了拍王天九的后背,說:好了,沒事兒啦,起來吧。王天九這才爬了起來,不放心地問:鱉精真的走了?李保柱指著水潭說:不信你看,風平浪靜的,哪里還有鱉精的影子?

王天九看了一會兒,確信水潭里真的沒有異常情況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把抓住李保柱的手說:兄弟,你太有才了!用一幅下聯就嚇走了鱉精,佩服佩服!

李保柱說:佩服啥呀?小事一樁。我們回去吧?

王天九轉身欲走,忽然又回頭看了看黑風潭,問:那鱉精被安撫了,是不是就可以釣甲魚了?

李保柱說:我想應該可以。

王天九于是興奮地說:那太好了,家伙我都帶過來了,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說完就把袋子放在地上,打開,從里面掏出了一個個紙包,再打開,就露出了肉、鉤、繩等專用工具。

李保柱說:今天是不是太晚了,要不我們明天早上來吧?

王天九粗聲大氣地說:剜到籃子里才叫菜,狗日的,賺錢也磨磨唧唧的。

李保柱不吱聲了,蹲在地上用手電筒照亮,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天九,這釣甲魚是不是很有講究呀?

王天九朗聲說道:當然嘍,這里面學問可大了。比如,甲魚喜歡涼快的地方,水潭深,光線照不透,那里甲魚就格外多,俗話說“春釣灘、夏釣潭”,就是這個道理;甲魚喜歡安靜,警惕性很高,人一旦靠近它就溜走,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更容易釣到;還有,“釣魚要忍,捉魚要狠”,這些都是老輩人留下來的經驗,照著做肯定沒錯。

說完,王天九從紙包里捏起一團血淋淋的東西,分成五份,一邊分一邊說:甲魚以肉食為主,最喜歡吃帶血的動物內臟,它在水中很遠就能聞到血腥味,狗日的,一個個像開會似的跑來搶食,所以用新鮮豬肝切成條掛在鉤上,每回都不會落空。

李保柱問:隨便把鉤扔到水里,就能釣到甲魚?

王天九哼了一聲說:哪有那么容易?先得打窩子,把喂食撒到水里面,但這樣還不行,因為其他的魚都會來吃,你得分清哪是甲魚。一般來說,甲魚在水里面呼吸時冒出的氣泡是橢圓形的,比較大,不會迅速破裂,我就是根據氣泡來判斷甲魚的位置,然后再下鉤。

李保柱還要問,王天九就說:以后慢慢告訴你,準備下鉤了。說完拎起袋子走到水潭邊,讓李保柱把手電筒照著水面,他一揚手將十幾條蛐蟮扔到水里;然后拿過手電筒,蹲扶住一棵桑樹,仔細觀察水面上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王天九退了回來,使勁兒地拍了一下李保柱的肩膀,喜滋滋地說:狗日的,果然不少,而且個頭還挺大!說完拿出五根一頭被削尖了的竹枝,每根頭上都綁著六根絲線,絲線末端就是釣鉤。王天九在每個鉤上穿好豬肝,然后把鉤放到水里,竹枝插在地上。

忙完了,王天九叫李保柱一起到旁邊去抽煙聊天。李保柱說,甲魚不一定很快就上鉤,干脆明天早上再來吧。王天九說,狗屁,我敢說兩個小時內就會上鉤。明天早上太晚了,要是被別人發現,甲魚可就不是我們的了。

兩人于是說閑話。李保柱問:天九,你說甲魚咋就那么值錢?

王天九說:喜歡吃的人多,當然就值錢嘍。

李保柱又問:為啥那么多人喜歡吃呀?

王天九回答:聽說甲魚渾身都是寶,能治病,還能養生。前不久襄樊的一個老中醫說,人得癌癥后,把甲魚放到身上,甲魚會自動爬到腫瘤所在位置,趴在上面一動不動。幾個小時后把甲魚拿開,就見它的肚皮上沾滿了血,那就是病人體內的毒素。這個說法一出來,每斤甲魚又漲了五塊錢,狗日的!

李保柱驚訝地問:天啊,還有這事兒?

王天九說:可不是嗎?如今送禮都不送煙酒了,專門送甲魚。哎,我聽到這么一個笑話,說是一個人到縣委大院里去送甲魚,當然誰的官大送給誰的甲魚個頭就大。為了區別,那人就在甲魚背上寫上人的名字。可關鍵時候那人緊張了,袋子掉在地上,甲魚都跑了出來;那人就一邊抓一邊喊“張縣長你莫跑”、“周副書記你快回來”,惹得眾人都出來看熱鬧,笑死人了!

李保柱也笑了笑,卻又嘆了一口氣說:真有意思!難怪呢……甲魚這么貴,可它……真有那么神嗎?真的就能包治百病?

王天九卻不屑地說:嗨,那都是說成的。依我看,甲魚不過是一團肉,好吃是好吃,可說它渾身是寶未免太夸張。你還記得前幾年出來的“中華鱉精”嗎?滿大街都是,可據說廠里面連一只老鱉都找不到,狗日的,都是糊弄人的。

李保柱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呵呵,我還以為是真的呢。隨手從地上抓起一塊石子,使勁兒往水潭里扔去,然后就聽到水潭里咕咚響了一聲。

王天九立即跳起來,沒好氣地說:狗日的,你想把甲魚趕走呀?李保柱縮了一下腦袋,默不做聲了。王天九掏出手表看了看,說了一句“差不多該收鉤了”,大步流星地往水潭邊走去,李保柱急忙跟上。

走到潭邊,一眼就看見插在地上的竹枝往水潭方向傾斜了一些,王天九心里一陣竊喜,一個箭步跨過去,從土里拔起竹枝,感覺手里的絲線很沉,好像還在拼命往水里掙,王天九越發確信自己的判斷,沉住氣,慢慢地往懷里拉。

終于拉上來了。在明亮的手電光柱下,一只甲魚閃亮登場。只見它后背黑綠,肚皮灰白,個頭像軍用水壺那么大;四肢在空中揮舞,嘴巴緊緊地咬住絲線不放。王天九掂了掂,說:狗日的,至少有兩斤!

甲魚被放在地上,它的頭立即縮了進去;王天九隨即把它翻過來背朝下,甲魚掙扎著想翻身,脖子就先探了出來;王天九伸出右手,迅速掐住它的脖頸,用腳踩住它的腹部,使勁兒拉出脖子,然后把鉤取了出來。

李保柱在一邊看呆了,說:天九,你真厲害!

王天九卻急急地說:厲害個屎!快把袋子拿過來。

兩個人忙活了一陣,從水中取出所有的鉤,總共有六只甲魚被收入袋中。王天九提了提袋子,輕輕笑了一聲,說:狗日的,個頭都不小,賣個三百塊錢應該沒問題。

李保柱也笑了笑,說:啊……哦,嘿嘿,三百塊。

王天九拍了拍李保柱的肩膀說:保柱,今天多虧了你。

李保柱立即賠著笑臉:嘿嘿,兄弟之間不要客氣,主要是你能干。

王天九就說:這樣吧,我們倆一人一半,你覺得咋樣?,

李保柱忙不迭地點頭說:好說好說。

王天九又說:以后就這么干,兄弟我說話絕對算數。

李保柱頻頻點頭說:好好好,兄弟真夠意思。

王天九吩咐李保柱把工具收好準備回家,李保柱抬頭看看,月亮依舊懸在中天,且水潭邊微風習習,是一個乘涼的好地方,于是就說:時間還早,要不,我們再釣一次?

王天九卻語氣堅決地說:回去吧。

李保柱就說:不釣真是可惜了。

王天九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不懂,干這一行有個規矩,每天在一個地方不能釣兩次,釣一天要歇一天,我不能壞了這個規矩。不要著急,只要我們不說出去,黑風潭就是我們的地盤,還愁釣不到?走吧。

李保柱背起袋子跟了上去。

一晃過去了好幾天。

每隔一天,夜幕降臨后,李保柱照顧老婆吃完飯,扶她躺在院子里的涼床上,鎖了大門,就到鄰村去找王天九,兩人悄無聲息地來到黑風潭。—個星期下來,腰包鼓了起來,老婆的腿慢慢好了起來,李保柱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一個月之后,李保柱給一雙兒女買了一臺復讀機學英語用,還給兒子買了一雙耐克牌運動鞋,自己也隔三差五地請王天九到酸漿面館去“撮一頓”。村民們深感疑惑,這個李保柱老實巴交的,人稱“李老暈”,怎么突然就“抖”了起來?

再看那王天九,咬咬牙買了一輛舊摩托車,每天一擦黑,就騎上摩托帶著李保柱“突突突”地離開村莊往西而去,先在漢江邊兜一個圈子,趁人不備,掉頭直奔黑風潭。

“劉記餐館”的生意愈加興旺,人們在酒足飯飽之后常常會豎起大拇指夸獎說,這里的甲魚味道就是好,大而不肥,肥而不膩,堪稱青石橋一絕。消息一經傳出,顧客蜂擁而至,惹得其他餐館直翻白眼,于是派人打聽甲魚的來源,聽說是王天九和李保柱定點供應的,人們頓然明白李保柱為啥突然“抖”了起來。

同村的李明文前來探問,王天九只說甲魚是在漢江里釣的。李明文說,別騙人了,誰不曉得漢江里的甲魚越來越難釣了,不可能有那么多。王天九就說,的確是在漢江里釣的,至于你信不信,由你,我反正是信了。

李明文又問,你們是不是在黑風潭里釣的?王天九愣了一下,急忙做出一個害怕的表情,說,啊,黑風潭?狗日的,那里有鬼叫,我親耳聽見的,誰敢去呀?你敢去嗎?

望著李明文失望而去,王天九心里很是開心,于是就吩咐老婆晚上炒幾個菜喝兩杯;老婆也很高興,就陪丈夫干杯,一來二去兩人都有了幾分醉意。朦朧的燈光下,女人比平常好看多了,王天九忽然間沖動起來,抱起女人就進了臥房。

李保柱來找王天九,卻沒有人開門。他總感覺家里有人,于是就繞到后窗戶邊踮起腳尖往里看,透過窗簾的間隙一眼就看見兩個光光的身子正膠合在一起。他只覺得血液直往頭頂上沖,蹲在地上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忽然想到還有正事要干,于是就喊了一聲“天九”,里面隨即傳出一個聲音:他——走——了——。聲音很細,拖得很長,中間帶著顫音,顯然是在起伏運動的時候發出的。李保柱笑了一下,心想這王天九正在興頭上,今晚對釣甲魚恐怕是沒興趣了,于是一個人往黑風潭走去。

黑風潭上空依然有一鉤新月,多少消減了李保柱內心的恐懼。他壯著膽子學著王天九的樣子撒喂食放釣鉤,然后在一邊休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開始收鉤,感覺也是沉甸甸的,心里一陣狂喜,三下兩下就把鉤拉了上來。

果然是一只肥大的甲魚。

李保柱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甲魚翻了過來,從嘴巴里取出鉤,可動作稍一猶豫,就被甲魚一口咬住了右手的中指,疼得他立即哇哇大叫起來,急忙把甲魚放在地上,用左手使勁兒往外拉,沒用;用腳使勁兒踩踏甲魚的背,也沒用。一會兒便汗流浹背。

關鍵時候,從柳樹后面轉出來一個人,在李保柱旁邊站定,用一種悠閑的語調問:保柱兄弟,被甲魚咬住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李保柱側過頭,見李明文正沖著自己幸災樂禍。心里氣不打一處來,可卻不敢發泄,只好快快地說:哎喲,疼死我了,明文兄弟,快來幫幫我。

李明文卻慢悠悠地說:我也怕咬,幫不了你喲。

李保柱只好哀求道:好兄弟,來幫幫我,我會感謝你的。

李明文接話就問:你打算昨感謝我呀?

李保柱就說:你說吧……啥都行。

李明文于是就說:那我就直說了。我問你,你們那些甲魚都是在這黑風潭里釣的嗎?

李保柱卻搖搖頭說:不是的不是的,是在漢江里釣的,我今天只是來碰碰運氣。

李明文鼻孔里哼了一聲,說:嘴巴還挺緊的啊,那好吧,你就待在這里吧,看究竟是你的嘴巴緊還是甲魚的嘴巴緊。曉得嗎?你這都是吃獨食的下場。說完轉身就要走開。

李保柱立即軟了下來,改口說:明文兄弟你別走,我說實話,甲魚都是在這黑風潭里釣的……你快來幫幫我把手指拿出來,這畜生的嘴太厲害了……哎喲!

李明文卻又問:那,你們就不怕黑風潭里鬧鬼?

李保柱眼珠一轉,有所保留地回答:怕,哪能不怕?說實在的,我跟王天九剛開始也是壯著膽子想來碰碰運氣,可后來發現這里一直風平浪靜,啥動靜都沒有,于是就放心了。

李明文想了想說:但愿你沒有騙我。隨后上前抓起甲魚,拉著李保柱往水潭邊走去,輕輕地把甲魚放進水里,甲魚立即松了口,朝一個時隱時現的黑影游去。李保柱把手指放在嘴里吸了吸,又放在水里洗了洗,扭頭對李明文說:兄弟,你看,這件事兒就我們仨曉得,你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李明文點頭應允,隨即在水潭邊忙乎開了。

可僅僅三天時間,青石橋的釣甲魚高手們便都聽說了這個消息,于是紛紛來到向往已久的黑風潭,不分晝夜地埋頭苦干,人人都是滿載而歸,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參加會戰。黑風潭邊人滿為患。

有人便拿王天九尋開心:王天九,你真不夠意思,這樣的好事兒也不給弟兄們說一聲,小心鱉精咬掉你的“老二”;有人陰陽怪氣地說:甲魚雖好,可不要獨吞哦,小心噎死!

王天九氣得吹胡子瞪眼,可不好在眾人面前發作,只好抓住李保柱,嚴厲追問是不是他走漏了消息;李保柱矢口否認,甚至發了毒誓。王天九越發納悶了,自己一向守口如瓶,到底是誰泄的密?

眼見別人搶了自己的蛋糕,王天九心里十分不滿,于是就改變了原來一直遵守的古訓,不再每天只在一個地方釣一次,也不再釣一天歇一天。甲魚數量有限,他得分秒必爭呀,每天帶著李保柱連軸轉,雖然很累,可數錢的感覺卻十分舒服,真是“累并快樂著”。

有錢花的日子。真好。

可是,黑風潭里的甲魚越來越少,這就意味著,數鈔票的機會將越來越少。王天九心急如焚,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這天傍晚,李保柱去叫王天九,卻見他正躺在床上發汗,說是感冒了。王天九讓李保柱一個人去,并說今天釣的甲魚就歸他一個人。

李保柱走后很久,王天九才慢慢地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從床底下拿出手電筒等工具,還有一個微型喇叭,然后又抓起一個包裹,急匆匆地往黑風潭方向走去。

黑風潭四周早已坐滿了人,大家各自忙碌,放鉤的時候彼此并不說話,休息的時候就到稍遠的地方抽煙,交流心得體會;若是有人釣上來一只特大個兒的,大家就湊上前去看熱鬧,熱鬧過后又是各忙各的。黑風潭邊秩序井然。

午夜時分,潭邊起了風,烏云瞬間遮住了月亮,四下里暗了許多。突然間,一個聲音從水面上飄了過來——鱉圓龜方扁扁嘴,聲音雖然不大,卻十分清晰。有人聽見了,忙直起身子看,水面上依然如故,于是放心地繼續干活。

可是,那聲音又響起來了,由小變大,由弱變強,漸漸地就宛若洪鐘。同時,一個黑影突然在水面上出現了,兩只眼睛就像手電筒一樣射出耀眼的光柱,一個渾厚的聲音在空中滾過:鱉圓龜方扁扁嘴。

人們都聽見了,也看見了,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見都是驚懼的目光,于是大叫一聲:媽呀,鬼來了!鱉精來了{爭先恐后地逃離潭邊,眨眼間便四散而去。

李保柱并不怕,因為他有降服鱉精的法寶。等人們都走了,他沖著黑影大叫一聲:鱔長鰍短棒棒頭!可是,黑影卻像沒聽見似的,聲音反而更大,兩根光柱死死地照在李保柱的頭上,他到底有些害怕了,轉身落荒而逃。

第二天,黑風潭里又出現妖怪的消息便在青石橋傳開了。有人說是釣甲魚的人太多,打擾了鱉精的好夢,它一生氣便出來嚇唬人。一位老人立即糾正說:人多其實沒有關系,關鍵是忘了祖宗定的規矩,沒日沒夜地釣,甲魚精也是有靈氣的,能不惱火嗎?唉,作孽呀!

李明文忽然提了一個問題:

我記得鱉精原來鬧過一次,可中間為啥停下來了呢?

就在人們面面相覷的時候,王天九出現了,接過話頭說:這還不簡單,它看人們不去黑風潭釣甲魚了,就回去睡覺了唄。李明文于是問:天九,鱉精長啥樣呀?聽說你親眼見過,你給大伙兒講講吧。王天九就說:身高兩丈,渾身烏黑,青面獠牙,雙眼如炬,媽的,嚇死人了!

人們對王天九的話深信不疑,從此就不再去黑風潭了。可是,李保柱卻并不相信,因為他有降伏鱉精的經歷,不相信真的是鱉精又出來了。于是,三天之后的—個夜晚,他再次悄然來到黑風潭邊,躲在樹后觀察。

不久,一個聲音果然又在水潭邊上響了起來,還是熟悉的那一句。有一點點害怕。但是,如果仔細聽,感覺就像從喇叭里放出來的。正疑惑的時候,一個黑影出現了,從背影看很像王天九,李保柱心里明白了七八分。黑影先是四周看了看,然后彎腰從袋子里拿出手電筒,走到水潭邊開始放鉤。

李保柱箭步上前,大叫一聲:王天九!

黑影哆嗦了一下,差點兒一頭栽到水里,急忙扶住潭邊的桑樹。李保柱沖上前抓住黑影的肩膀,一邊搖晃一邊說:天九,我一開始就懷疑是你搞的鬼,果然不錯。

黑影慢慢回過身,嘿嘿笑了兩聲。

李保柱又說:你昨想到這個辦法?

王天九輕輕嘆了一口氣,低頭想了想,說:唉,我也是沒辦法呀,眼見來釣甲魚的人越來越多,哪里還有你我吃的菜喝的湯?媽的,我就只好來裝神弄鬼了。

說到釣甲魚了,李保柱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氣鼓鼓地說:難怪這幾天晚上我去你家總也找不到你,原來你一個人躲到這里來吃獨食了。想當初鱉精還是我嚇走的,沒想到你關鍵時候就撇開我,真不夠意思!說完,把袋子使勁兒扔到地上。

王天九立即換了一副笑臉說:哎哎,保柱兄弟,誤會了,誤會了,我不是不想叫你,而是不想讓你蹬這渾水,我這也是為你好呀!你可不要不識好歹喲。

李保柱愣愣地問:為我好?我咋聽不明白呢?

王天九笑瞇瞇地說:反正就是為你好,也為我好。這樣吧,如今只剩下我倆了,我們還按原來的老規矩,你看咋樣?

李保柱的腦海里恍然出現了一只只甲魚,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張張人民幣,還有酸漿面館里的愜意小酌。他使勁兒咽下了口水,說好吧,就按你說的辦。

當晚,兩人就釣了六斤多甲魚,臨走的時候還放了夜鉤,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取,一稱又是五斤多。兩人喜不自勝,悄然拎到“劉記餐館”,從劉二毛手里接過幾張錢,急忙轉身就走。此后,相同的情節每天都在上演。

兩人又恢復了夜晚工作的習慣,還加強了保密工作,每天晚上去黑風潭的時候不再騎摩托。王天九先走,沿著鎮街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乘人不備,悄悄鉆進山林里,順著山間小路摸索著來到黑風潭。李保柱稍后出發,走的是相反的路線。雖然怪石嶙峋,崎嶇不平,手腳時常被尖利的石頭劃傷,但兩人毫不在乎且樂此不疲。

李保柱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一只貓頭鷹赫然立在頭頂,發出“嘔嘔嘔”的叫聲,他腿肚子一軟,差點兒跌坐在地。想轉身回去吧,可又怕王天九說他是膽小鬼,只好硬著頭皮原地站立,渾身如篩糠一般。試了幾試,終于攢足了勇氣,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猛然向貓頭鷹扔去,嘴里同時發出一聲“嚯”,貓頭鷹撲撲棱棱地飛走了。

李保柱出了一口長氣,心思早已隨著貓頭鷹飛到黑風潭去了。

連續忙碌幾天,收獲雖然不小,可人也很辛苦,李保柱就提出歇一天再去。王天九雙眼一瞪,說:歇個球!誰給你發工資?狗日的,你以為你是國家干部?李保柱低下頭,怏怏地跟在后面。

這天早上,他們釣上來一只碩大的甲魚,一稱居然有八斤重。兩人高興得手舞足蹈,于是決定好好喝幾杯慶賀一下。中午,兩人來到漢江邊的一家酸漿面館,臨窗而坐,點了雞爪、牛肉、腰花等下酒菜,隨即開懷暢飲。

王天九酒量大,啤酒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李保柱酒量小,只好用酒杯。兩人一邊觀看街上來往的人們和遠處的風景,一邊舉杯對飲,心想這才是幸福的生活!

一直喝到下午兩點多,兩人皆大醉,相互攙扶著回到王天九家,倒頭就睡。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李保柱一覺醒來,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覺得腦袋昏沉沉的,肚子鼓脹脹的,隨即到茅房里撒了一泡尿,又到壓水機旁洗了一把臉,感覺清醒多了。

坐了一會兒,李保柱忽然想到晚上還要去干正事兒,立即起身去叫王天九。他拍了拍王天九的臉說:天九,時候不早了,快醒醒,還要去釣甲魚哩。王天九翻了一個身,嘴里嗚嗚啦啦地說:保柱,狗日的,來,干一杯!保柱,去叫幾個鹵雞蛋來!說完又昏昏睡去。

李保柱搖了搖頭,決定一個人前往黑風潭。

盡管頭昏腦漲,可李保柱仍然記得通往黑風潭的路;雖然兩腿發飄,但他堅持勇往直前,一切都因為,他不想放棄今天的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說句大白話,今天不去釣,就要少收幾張錢。

終于看見黑風潭了,李保柱心里格外高興,一路小跑直奔潭邊。可是,由于劇烈搖晃,加上涼風吹拂,胃里的食物受了刺激,直往上翻。他使勁兒捂住肚子,把食物拼命往下壓,最終沒有壓住,隨即蹲在一處淺灘上嘔吐起來。

酒精也趁機來搗亂,頭腦比剛才更沉了,似乎有天旋地轉的感覺,天上的星星都動了起來,黑風潭也換了方向。李保柱只好躺在地上休息一下,卻不曾想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一聲嘹亮的雞鳴把李保柱驚醒過來,東方天際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他揉了揉眼睛,急忙翻身起來,邁開步子往前走,卻一腳踩在一個硬硬的、光光的東西上,一下子摔倒在地。他懊惱地罵了一句,伸手去抓袋子,卻一把摸到一個光光的、硬硬的東西,感覺是那么熟悉,于是定睛一瞧。

天啊,居然是一只甲魚!

那只甲魚黑不溜秋,虎頭虎腦,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李保柱把它拎起來,只見它耷拉著腦袋,四肢低垂,兩只眼睛半開半閉,似睡非睡。李保柱心想這畜生肯定是還沒睡醒,于是就把它裝進袋子。轉身的時候,又發現了一只甲魚,也是趴在地上紋絲不動。他納悶了,這甲魚怎么了?

一陣風吹來,飄來了一股濃濃的酒味兒,還有一股酸酸的味道。李保柱抬頭看去,就看到了自己的嘔吐物,同時也看到了令他吃驚的一幕:五只甲魚圍著那堆嘔吐物一動不動,都像是睡著了。

李保柱急忙拎起一只甲魚,輕輕地掰開嘴,發現里面有白色的東西,跟他的嘔吐物極其相似,恍惚中還聞到了淡淡的酒味兒,他頓時明白過來:這些甲魚吃了那堆嘔吐物后,都醉了。

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李保柱一跳而起,一個箭步奔了過去,三下兩下抓起甲魚塞進袋子。他的心一陣狂跳,他的眼大放光彩,他的嘴無法合攏,他的手微微顫抖。背起袋子一路小跑下山去了。

當李保柱把這個消息告訴王天九的時候,他正在屋后頭的一棵槐樹下挖蛐蟮,一個罐頭瓶子已快裝滿了。他頭也不抬地說:你說啥?甲魚吃了你吐的東西,一個個都喝醉了?李保柱連忙說是的是的。王天九抬起頭看了李保柱一眼,忽然伸出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說:狗日的,你沒發燒呀?咋盡說胡話?

李保柱申辯道:我說的是真的,騙你就不是人。不信你看。說完把袋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只甲魚,掰開嘴讓王天九看里面的食物。王天九盯住看了好一會兒才說:要是真的,這可是天下奇聞呀!

李保柱附和道:就是么,天下奇聞!

王天九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把挖鏟往地上一扔,說:媽的,真是老天有眼,送上門的財路。走,保柱,先把甲魚賣給劉二毛,然后再去灌兩斤白酒。

李保柱問:還喝呀?昨天的酒還沒完全醒。

王天九笑道:不是給你喝的,是給甲魚喝的。

李保柱恍然明白過來,笑了笑,拎起袋子撒腿就往鎮街跑去。兩人把甲魚賣給劉二毛,轉身就到供銷社去灌了兩斤包谷酒,然后回家睡覺,等待。

天黑以后,兩人帶上白酒、米飯,還有其他工具,直奔黑風潭而去;到了潭邊先把排鉤放在水里,然后拿出一個塑料盆子,把白酒和米飯放在一起攪和,用報紙包住放置半個小時,隨即撒在水潭邊的淺灘上。

一陣濃郁的酒精味兒飄散開來,兩人覺得是那么的香,那么的醇,那么的親切,那么的誘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簡直就要迷醉了,于是開始靜靜地等待,誰都不想說話,一明一暗地抽煙。

黑風潭里隱隱有一個黑影在游動,一起一伏的。王天九想,要是這個大家伙爬上來吃食該多好,估計至少也有二十斤。抓住它了,肯定能賣個高價。

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見一個甲魚上來;眼見月上中天了,還是沒有甲魚上來;月亮西去了,仍然沒有。兩人眼皮早已開始打架了,實在撐不住了只好回去,說明天早上再來看。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兩人就來到黑風潭,滿以為地上橫七豎八都是甲魚,可出乎意料的是,水潭邊的飯動都沒動,而酒精味兒依然十分濃郁。

這,咋回事兒呀?王天九不解地問。

我哪里曉得?李保柱回答。

你不是說甲魚聞到酒味兒就上來吃嗎?

昨天的確是的呀,誰曉得今天……

王天九撓撓頭皮,在飯堆前來回走動,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莫非,甲魚這狗東西只喜歡吃人吐出來的飯食?酒飯在肚子里消化后味道是不是更好聞?嗯,有可能。

李保柱也說:嗯,有可能。

王天九就說:保柱,晚上到我家去吃飯。說完就去取鉤。

賣掉甲魚,兩人匆匆回去,或給水稻噴農藥,或給棉花鋤草,忙完農活時已近傍晚,李保柱快步來到王天九家;桌子上已經擺上了幾盤菜,土豆燒肥肉、青椒炒雞蛋、素炒楊綠豆、涼拌嫩黃瓜;王天九老婆拿出一瓶“襄樊大曲”,兩人便喝開了。

天色完全暗下來,一瓶白酒也喝完了,兩人有了七八分醉意,特意多吃了兩碗飯,實在填不進去了才作罷。喝了一杯茶,兩人便上路了。來到黑風潭邊上時,只覺得頭重腳輕,腸胃翻滾,而這正是他們期待的效果。兩人把手指放在喉嚨里摳了一下,胃里的食物便噴涌而出,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

吐完后,兩人靠在樹干上昏昏欲睡。

醒來的時候已是凌晨時分,王天九睜開眼睛直接就往潭邊看去,一眼就看見五只甲魚圍在那堆嘔吐物四周,另外一堆旁邊也有六只甲魚,都像是睡著了。他心里一陣狂喜,急忙叫醒李保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甲魚收入袋中。

走在路上,王天九時不時把袋子打開,里面的甲魚依然呼呼大睡,他一邊邁著輕快的步伐一邊說:乖乖,一下子就逮住了十一只,個頭都還不小,媽的,比釣來得快。

說完,輕輕地哼了起來: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李保柱接著唱:甲魚的末日就要來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們開始上班的時候,王天九跟李保柱來到“劉記餐館”。劉二毛正在推摩托,急忙停了下來,拎起甲魚看了看,笑瞇瞇地說:哎呀,眼下我這里缺的就是這樣的甲魚,一般提前兩天才能預訂到。兩位兄弟,你們真有能耐,佩服,佩服!

結完賬,劉二毛說:這個,實在不巧,我這會兒要出去辦事兒,陪不了你們。這樣吧,兩位兄弟這段時間辛苦了,今天晚上我請客,哥兒仨好好喝幾杯。說完就要騎摩托。

王天九問:你出去干啥呀?

劉二毛回答:跟兄弟們說實話吧,這個,因為你們倆的大力支持,我這餐館的生意越來越好,每頓都坐不下,可還是不斷有人來,我總不能老是把人家往外推吧?只好又開了一家,這幾天正在裝修呢。

李保柱就說:哇,生意這么好?

劉二毛說:嗨,還不是你們的功勞?人家都說我這里的甲魚最好吃,全鎮大大小小的干部,還有不少老板,這一遍吃下來至少也得年把,兄弟我得抓住這個機會多掙些錢……你們等我回來啊。說完一溜煙跑了。

當天晚上,劉二毛在鎮街上一家酸漿面館里請王天九跟李保柱吃飯,點的是地道的青石橋鹵菜,喝的是“金龍泉”啤酒。李保柱一反常態,頻頻舉杯相邀,劉二毛就說:保柱,你原來可不是這樣,幾天不見,酒量見長啊。李保柱剛要回答,王天九踩了一下他的腳,接過話頭說:嘿嘿,最近釣了不少甲魚,保柱高興唄。來,干一杯!

劉二毛一口干了,放下杯子問:保柱,最近收入還可以吧?

李保柱點點頭說:還不錯,都是沾天九兄弟的光。

劉二毛又問:那,你老婆的腿好些了吧?

李保柱回答:好很多了,估計下個月就能拆線。

劉二毛說:是啊,要拆線了,呵呵。

這時,王天九碰了碰李保柱的胳膊,悄聲說:錢。李保柱聽不明白,王天九就對著他的耳朵說:你借他的錢。李保柱恍然明白過來,趕緊接過話頭說:二毛兄弟,多虧你前段時間借錢給我,老婆的腿才被治好,我剛剛把醫院的錢還清,借你的錢拖了這么久,不好意思啊,我這兩天就還給你。

劉二毛卻擺擺手說:哎哎,不急不急,兄弟之間,不必客氣……保柱,你老婆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我建議你給她燉一只甲魚補補身子,反正是自己釣的,也不用花錢,你說是不是天九?

王天九點頭說是。

李保柱悶頭吃了一口鹵豬蹄,好一會兒才說:唉,甲魚好吃殼難咽,沒這個命啊,我們哪里吃得起?還是早點兒換成鈔票吧!

三個人都不說話了,舉杯喝酒。

當晚,王天九和李保柱大醉而歸,回到家里稍稍休息一下,便再度來到黑風潭。毫無疑問,他們這次又是滿載而歸。如此過了一個星期,兩人漸漸吃不消了。酒雖然被稱作糧食精,可成了精的東西往往很難消受。人的胃也是肉長的,被酒精頻繁浸泡必然會出問題。

怎么辦?王天九想了半天,忽然大手一揮說:有辦法了。

李保柱問:啥辦法?

王天九說:哎,你還記得小時候嗎?村里經常有人往野堰里倒農藥,第二天水面上就漂著一層白花花的魚,沒死也是暈乎乎的,只管撈起來就是了,多省事!

李保柱就問:你是說……也往黑風潭里倒農藥?

王天九卻擺擺手說:不是,倒農藥犯法,我是說倒酒精。

李保柱問:哪里有酒精?

王天九答:鎮化工廠里就有,我有個親戚在里面,通過他能搞出來。

李保柱吃驚地說:啊,工業酒精,不是說人喝了會中毒嗎?

王天九說:哪有那么嚴重?你難道沒聽說嗎?鎮上有不少人用工業酒精摻自來水造酒賣,也沒見出事么。再說了,那么大個水潭,酒精倒進去了濃度就會降低很多,放心吧,毒不死人的。

說干就干。王天九去找親戚,送上兩只甲魚,順利弄出了一桶酒精。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跟李保柱抬著酒精桶悄然向黑風潭進發。那天晚上烏云滿天,南風勁吹,兩人不得不用手電筒照亮。王天九說,省點兒電吧,一會兒還要用。李保柱就說,電用完了還有打火機,怕啥?

說著說著就來到黑風潭邊,兩人選好位置,隨即打開桶蓋。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兒撲鼻而來,兩人的眼睛幾乎睜不開。恰在這時,手電筒沒電了,李保柱就掏出打火機打著了。王天九見狀大喝一聲,狗日的,酒精一點就著,你不想活了?話音剛落,一陣風吹來,火苗瞬間便熄滅了。李保柱驚出了一身冷汗,怏怏地收起打火機。兩人合力把酒精倒了進去。

濃烈的酒精味兒四散開來,兩人一陣暈眩。

遠遠看見—個黑影在水面上時沉時浮。王天九說,狗日的,今天不抓住你,老子這“王”字就倒著寫。李保柱立即說,倒著寫還是“王”。王天九就說,那就橫著寫。

說了—會兒閑話,兩人到水潭邊看了看,沒有動靜;又等了老半天,還是沒有動靜,不過水潭中的那個黑影倒是不見了。王天九心想可能需要一個過程,于是就相約明天早上再來。

天剛破曉,王天九跟李保柱就趕來了,剛到水潭邊就感覺有些異樣,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酒精味兒,水面上死一般沉靜。目光在水潭上搜索,頓然發現水面上漂著無數個黑點。兩人興奮地奔了過去,發現靠近岸邊也有不少黑點,伸手下去就抓上來一只甲魚。

岸邊的甲魚抓完了,兩人就脫光衣服跳進水里,抓起一只甲魚就使勁兒扔到岸上,一會兒就“滿地盡是黑金甲”。忙得差不多了,兩人上岸,細細數了數,乖乖,大大小小居然有五十二只!幸虧早有準備,帶了三個塑料編織袋和一根扁擔。

可是,那只很大的黑影卻不知去向。

李保柱一激動就有些語無倫次:我……我長這么大,還、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甲魚!這么多,天九,這么多天九!

王天九笑罵道:狗日的,不會說話了?甲魚有很多,王天九就一個。

李保柱嘿嘿笑了起來,挑起編織袋準備回去。

王天九無意中往水潭里看了一眼,眼睛立馬就瞪大了:那只黑影正漂在水面上,白花花的肚皮朝上,難怪沒有看到呢。王天九扔下酒精桶,縱身撲到水里,雙手把黑影抱在懷里,原來也是一只甲魚。他叫來李保柱,兩人合力把甲魚抬上岸。

王天九說:狗日的,簡直是個“巨無霸”,少說也有四十斤重!

李保柱說:媽呀,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鱉精?

王天九說:狗日的,一只就值兩千多塊錢,能抓十只就好了。

李保柱一邊把“巨無霸”收入袋中一邊說:嘿嘿,二十只都不嫌多。

當這些甲魚被送到“劉記餐館”的時候,一部分已經蘇醒過來,不過仍然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劉二毛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回過神來便說:你們……真神了!從哪兒弄這么多?

王天九擠了擠眼睛說:嘿嘿,天機不可泄露。

劉二毛拍了一下王天九的后背,說:放心,我不會對第二個人說的。

王天九笑嘻嘻地說:呵呵,二毛,你還得暫時替兄弟保密,以后會對你說的。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我敢肯定你這輩子都沒有看見過。說完打開最后一個編織袋,倒出了那只“巨無霸”。

所有人的目光刷一下聚焦在“巨無霸”身上。只見它大如中號木盆,渾身呈青黑色,背上帶有斑紋,腦袋像秤砣一般大,靜靜地趴在地上,像是睡著了,或者是在入定打坐。

人們一邊用驚訝驚異的眼光看著這個“巨無霸”,一邊在腦海里搜腸刮肚地尋找合適的詞匯來形容,稱它為甲魚中的老大、前輩、領袖、皇帝,等等,都不為過,這些美好的詞匯應該屬于它。

劉二毛說:天啊,真是神鱉!我要收藏!

說完伸手抱在懷里,可就在這時,“巨無霸”悄然睜開眼睛,猛地咬住了劉二毛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劉二毛一聲慘叫,趕快松手,“巨無霸”滾落下來。與此同時,咔嚓一聲,劉二毛的兩根指頭瞬間被“巨無霸”吞進嘴里。

眾人都嚇呆了。一個廚師反應過來,抄起一根棍子就要打“巨無霸”,可是,它卻靈巧地躲開了,隨即四肢直立,快速向前爬去;廚師緊追不舍,剛剛舉起棍子,“巨無霸”突然加速,繼而飛了起來,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們目瞪口呆,對著“巨無霸”遠去的方向行注目禮。

據目擊者說,它飛翔的姿勢很像飛碟。

王天九意識過來,大叫一聲:快把二毛送到衛生院去!兩個小工急忙找來毛巾纏住劉二毛的右手,扶著他快步向衛生院跑去。王天九讓管事的廚師稱了甲魚的重量,總共一百零二斤,說先記下賬日后再結,然后拉起李保柱就走。

走到外面,王天九對李保柱說:保柱,我們趕快到黑風潭去。李保柱問去干啥呀?王天九說:我估計狗日的“巨無霸”肯定是回到黑風潭去了,我們趕緊去抓它。李保柱說:可是,二毛的手指斷了,我們先去看看他吧?王天九不耐煩地說:你他媽的真啰嗦!要是去晚了,“巨無霸”可就不是我們的了……明天再去看二毛也沒關系。

李保柱惶惶地說:可那“巨無霸”是鱉精呀!

王天九不屑地說:狗日的,鱉精才更值錢!

李保柱又說:它成精了,會飛,你就不怕?

王天九回答:狗日的,成精了也不過是一只甲魚,怕啥?又不是沒抓住過?

兩人一路小跑地來到黑風潭,遠遠就聞到一股酒精味兒,看見水面上漂著一層白花花的魚;走近了看,果然有一個黑影在水中一沉一浮,好像還扭頭看了看王天九和李保柱,眼神很是不屑,仿佛在說:有本事你們來抓我呀!

王天九恨恨地說:奶奶的,不抓住你老子就不姓王!

可是,“巨無霸”身在水中央,而水潭面積很大,如何才能靠近?王天九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叫上李保柱直奔一個漁夫朋友家,租來一只小木船和一張漁網,撐起船便火速趕往黑風潭。

漁船慢慢靠近“巨無霸”,它正優哉游哉地游泳。王天九讓李保柱撐船,自己抓起漁網照著“巨無霸”撒下去,準確地命中目標,漁網裹住“巨無霸”慢慢地沉了下去。王天九一陣狂喜,開始收網。他一點一點地往懷里收,手里感覺越來越重,而心里感覺卻越來越輕快。費了一番工夫,終于把“巨無霸”拉出水面,兩人合力把它提到船上,這才出了一口長氣。

可是,長氣還沒出完,“巨無霸”卻神奇地從漁網中掙脫出來,一躍而起跳到水里,然后急速轉身鉆到漁船下面,猛然向上用力,漁船便轟然翻了過來,王天九和李保柱落入水中。“巨無霸”在兩人的小腿上分別狠狠地咬了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王天九跟李保柱頓時覺得渾身無力,拼命呼救,漸漸沉入潭底。

“巨無霸”的新聞隨后傳遍了青石橋,人們從四面八方朝黑風潭趕來。李明文第一個到達,可來到近前一看,哪里還有“巨無霸”的影子?只有兩具尸體在水面上隨波蕩漾,四周都是白花花的死魚。

李明文一邊四下搜索一邊自言自語:

狗日的“巨無霸”,要是被我抓住了,一定賣到動物園去!

責任編輯 楊靖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精品hd在线播放| 在线观看免费黄色网址| 久精品色妇丰满人妻| 免费午夜无码18禁无码影院| 爆乳熟妇一区二区三区| 99re热精品视频国产免费| 国产美女自慰在线观看| 国产成人h在线观看网站站| 国产精品无码久久久久久| 国产国语一级毛片在线视频| 亚洲无码A视频在线| 国产麻豆aⅴ精品无码| 久久亚洲高清国产| 日韩中文欧美| 九月婷婷亚洲综合在线| 四虎精品国产AV二区| 国产在线精彩视频二区| 国产成人精品免费视频大全五级| 91精品啪在线观看国产91九色| 久久人人97超碰人人澡爱香蕉| 亚洲欧美精品一中文字幕| 国产精品美人久久久久久AV| 最新国产精品鲁鲁免费视频| 不卡色老大久久综合网| 国产在线自乱拍播放| 手机在线看片不卡中文字幕| 毛片视频网址| 亚洲免费播放| 香蕉视频在线观看www| 欧美在线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人成网站色7777| 在线观看国产网址你懂的| 少妇人妻无码首页| 日韩国产 在线| 精品无码一区二区三区电影| 青青草国产免费国产| 国产精品成人免费综合| 国产激情影院| 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第一页免| 五月天久久综合国产一区二区| 亚洲一区精品视频在线| 亚洲综合欧美在线一区在线播放| 日韩色图在线观看| 欧美激情一区二区三区成人| 无码国内精品人妻少妇蜜桃视频| 国产精品无码AⅤ在线观看播放| 91免费片| 91国内在线视频| 首页亚洲国产丝袜长腿综合| 欧美α片免费观看| 在线观看的黄网| 久久一本精品久久久ー99| 在线国产三级| 国产拍揄自揄精品视频网站| 午夜福利在线观看入口| 国产日本欧美亚洲精品视| 亚洲精品第五页| 色天堂无毒不卡| 欧美成人亚洲综合精品欧美激情| 久久成人18免费| 久久久久88色偷偷| 久久综合五月| 久久99国产综合精品女同| 久久国产av麻豆| 国产99免费视频| 在线免费a视频|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无码软件| 欧美午夜视频在线| 久久精品人妻中文系列| 欧美日本激情| 一级毛片在线播放| 中文成人无码国产亚洲| 久久特级毛片| 国产在线观看精品| 中文字幕免费在线视频| 中文字幕佐山爱一区二区免费| 午夜毛片免费观看视频 | 亚洲色偷偷偷鲁综合| 99草精品视频| 国产精品流白浆在线观看| 22sihu国产精品视频影视资讯| 亚洲成AV人手机在线观看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