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馮倩,女,(1986.7-),漢族,四川綿陽人。現為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10級民族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西南民族社會經濟發展與文化變遷研究。
中圖分類號:O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1-0000-01
張光直是當代著名的美籍華裔學者,人類學,考古學家。其研究專長為考古人類學,一生致力于考古學理論和中國考古學的研究。張氏學術主要成就有二:一、開創聚落考古的研究;二、將當代文化人類學及考古學的理論以及方法應用在中國考古學領域。本書是作者在所授課程中挑選出的講稿而成。圍繞著“文明以及與其形影不離的政治王朝是如何在古代中國興起的?”這一問題展開論述。
全書以“古代中國”——夏商周三代作為分析對象。將夏、商、周三代作為一個獨立的單元來處理,因為這三代是中國歷史上既有文獻可征,又有遺跡可尋的第一時期。夏商周三個王朝均是由不同氏族的成員所建立。實際上在中國早期,這類氏族可能百十成群,各自獨具一套共同特征。在大多數情況下,始祖誕生神話會使全氏族獲得一個共同名稱和一個族徽(圖騰)①。夏朝是正史記載的第一個政治王朝,其始祖為契。周為三代最末一個王朝,系姬姓氏族所創立。三代王朝既為姒姓、子姓和姬姓三數百個父系氏族都有自己的祖先誕生神話,但只有少數幾個僥幸保存下來。王朝的興亡實際上就成了眾多氏族并存的政治疆場上各個氏族命運的盛衰。以血緣紐帶維系其成員的社會幾乎左右著政治權力,這就是中國古代國家最顯著的特征。隨著不斷發展,大宗族分裂出越來越多的宗族分支。各分支宗族具有明確空間界限,其聚集核心,是城墻環繞的城邑。李約瑟(JosephNeedham)認為:無論古代的或者現代的中國城市,都“不是人口自然集中,資本或生產設備自然集聚的結果;它不單是,或者說本質上不是一個市場中心。它首先是一個政治心臟,是行政網絡中的一個結,是官僚(或)……古代封建領主的據點。”②就動機而論,城市構建其實是一種政治行動新的宗族一次在一塊新的土地上建立起新的權利中心。各級城邑之間的互動行為有政治結盟,貿易往來,攻伐交戰,婚配結親。
有關三代的可靠證據表明了:在古代中國的政治景觀中,分布著成百上千個為不同氏族和宗族所占據的城邑;它們按照親族關系和居民互動模式,在政治分層系統中彼此聯接在一起。城邑、氏族和宗族的分級分層,組成了一幅理想化的政治結構圖。一般情況下,這個系統可能正常運轉,但它的平衡終究是脆弱的。氏族內部的宗族也分化為很多等級,它們日益分散,相互間的地位差別日益縮小,變得相對而無明顯的界限。換言之,親族制本身已不能嚴格維持層序體系,不得不把其他因素引入這個平衡面中來。維持眾多競爭者的政治平衡的影響因素諸多,最為重要的要數“功”和“天命”。
“功”簡而言之就是統治者在位的作為、功業;“天命”指祖先、神靈的裁判,這種裁判,是以統治者的“功”為基礎,決定著權利的歸屬者。“天命”是成為統治者的必不可少的,而巫覡便是獲得之的必然手段。《詩.大雅.皇矣》:《尚書.呂刑》中記載的“絕地通天”的神話是關于古代中國巫覡最重要的材料,也表明了巫覡文化在古代中國政治中的核心地位。自天地交通斷絕后,只有控制著溝通手段的人,才握有統治的知識,即權利。于是,巫便成了每個宮廷中必不可少的成員。要獲得“上天”的知識,還需配備兩種必需品:“動物犧牲”與“祭祀用器”。即:天地之間,或祖靈及其余神祗與生者之間的溝通,要仰仗巫覡;而祭器和動物犧牲則是天地溝通儀式中必須配備之物。
在三代時期,最典型的“器”即青銅禮器。“全國各地考古工作者發掘了很多商周遺址,出土大量農具,但青銅制的農具卻寥寥無幾。”③青銅卻被用來做兵器、禮器、裝飾品和斧、鋸等木工用具。由于當時生產力的限制,青銅的開采及青銅器的制造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這使得統治階層占有資源及技術成為可能和必須,也使青銅在至關重要的通天活動中,具有了無可比擬的意義。青銅禮器是明確而強有力的象征物:它們象征著財富,因為它們自身就是財富,并顯示了財富的榮耀;它們象征著盛大的儀式,讓其所有者能與祖先溝通;它們象征著對金屬資源的控制,這意味著對于祖先溝通的獨占和對政治權利的獨占。
“牲”,一方面是儀式中的動物犧牲,更重要的,是青銅禮器裝飾藝術中最典型的動物紋樣。商周青銅器上的動物紋樣常常是(雖然并非總是)成雙成對,左右對稱的,在殷商和可能屬于西周早期的少數銅器上,有人形和動物紋樣共生的現象。④《左傳》中楚莊王與王孫滿的對話向我們說明了青銅禮器上的動物紋樣意義:禮器上物的形象,是使人知道哪些動物是助人通天地的,哪些動物是無助甚至有害于人的。同時,占卜本身就是借助動物的甲骨來實現的,可見它們的確實溝通天地的工具。在文字發明后,作為藝術形式之一,文字本身也成為了溝通天地之工具的一個組成部分。古代中國文字的形式本身便具有內在的力量。文字的力量來源于它同知識的聯系;而知識卻來自祖先,生者須借助于文字與祖先溝通。知識由死者所掌握,死者的智慧則是通過文字的媒介而顯示于后人。甲骨卜辭和青銅銘文證明:商代確有專職者能運用文字對歷史和人間事物進行歸納,并握有為統治者的利益而作為指導的權利。
中國文明的起源,其關鍵是政治權威的興起與發展。而政治權力的取得,主要依靠道德、宗教、壟斷稀有資源等手段,其中最重要的是對天地人神溝通手段的獨占。就世界范圍來看,文明的產生,即從原始社會向階級社會的轉變有兩種基本方式:一種以人與自然關系的改變為契機,通過技術的突破,通過生產工具和生產手段的變化引起社會的質變;另一種則以人與人關系的改變為主要動力,它在技術上并沒有大的突破,而主要是通過政治權威的建立與維持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
全書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基本的視界,從性質和結構兩個方面對具有強烈政治色彩的古代中國文明進行觀察。也證明了:如果我們能跨出傳統的專業局限,這對于古代文明,至少對古代中國文明的研究會大有裨益。這正是作者的初衷。書中作者將韋伯的社會政治觀點,馬林諾斯基的婚姻理論以及列維—斯特勞斯的“二分現象”都創造性地運用與研究之中。這種“兼通中西”的思想和方法正是《美術、神話與祭祀》的貢獻,它為中國古史研究以及中國文明的起源問題提供了一種新的視野和啟發,也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別具一格的古文明,其復雜性不是單個學科或理論所能簡單解釋的。
注解:
① 《左傳》隱公八年(公元前715年):“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
② Joseph Needham et al.,Science and Civilization in China,vol.4,pt.3,”Civil Engineering and Nautic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1),p.71
③ 陳文華,《試論我國農具史上的幾個問題》,《考古學報》,1981年4期
④ 張光直,《美術、神話與祭祀》,遼寧教育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