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段明明,山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中國古代文學(xué)2010級研究生。
摘 要:《水滸傳》在人物描寫方面取得了很高的藝術(shù)成就,本文從它同而不同的人物描寫、傳奇性與現(xiàn)實性的人物描寫和瑕瑜互見的人物描寫三個方面來對其人物描寫藝術(shù)作具體的分析。
關(guān)鍵詞:《水滸傳》,人物描寫,潘金蓮
中圖分類號:I20741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1-0000-01
﹙一﹚同而不同的人物
金圣嘆在《讀第五才子書法》中說:“獨有《水滸傳》,只是看不厭,無非為他把一百八個人性格都寫出來。”①《水滸傳》中至少出現(xiàn)了一二十個個性鮮明的典型形象,這些形象有血有肉,栩栩如生。之所以取得這樣的效果,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作者善于把人物置身于真實的歷史環(huán)境中,扣緊人物的身份、經(jīng)歷和遭遇來刻畫他們的性格,使他們既有共性又有個性,無雷同之感。
書中的人物性格,正是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產(chǎn)生和成長起來的。林沖、魯達、楊志雖同是武藝高強的軍官,但由于身份、經(jīng)歷和遭遇的不同,因而走上梁山的道路也很不一樣,作者正是這樣表現(xiàn)了他們不同的性格特征。禁軍教頭的地位,優(yōu)厚的待遇,美滿的家庭,使林沖很自然地形成了一種安于現(xiàn)實,怯于反抗的性格,對統(tǒng)治階級的逼害一再隱忍;同時這種經(jīng)歷,又使他結(jié)交了四方好漢,形成了豪爽、耿直的性格。他最后被逼上梁山,正是其性格使然。與林沖相比,魯達并未遇到那樣的不幸,但他在和統(tǒng)治階級長期周旋中,看透了他們荒淫腐朽的本質(zhì),加之他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形成了他自由不羈,好打抱不平的性格。這種性格和當(dāng)時黑暗的現(xiàn)實,存在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因此,魯達是向整個封建統(tǒng)治階級挑戰(zhàn)而主動地走上了反抗的道路。“三代將門之后”的楊志,走上梁山的道路更為曲折。“一刀一槍,博個封妻蔭子”是他的生活目的。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的,他可以委曲求全。失陷“花石綱”并沒有動搖他追求功名利祿的意愿,高俅的排斥也未能把他從這條路上拉回來,在充軍得到梁中書的器重后,追求名利的欲望也更加強烈了。在比武場上的斗狠逞能,護送生辰綱時的兢兢業(yè)業(yè),都充分表現(xiàn)了這一點。直到“生辰綱”被劫,不僅功名的道路被截斷了,而且有落入牢獄的危險,他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上了梁山。
﹙二﹚傳奇性與現(xiàn)實性的結(jié)合
《水滸》中的英雄好漢與《三國》中的帝王將相一樣,尚不脫“超人”的氣息。作者在將英雄理想化時,往往把他們渲染、放大到超越常態(tài)的地步,如魯達倒拔楊柳,武松徒手打虎,花榮射雁,石秀跳樓等等,都帶有傳奇的色彩。但與此同時,作者又把超凡的人物放置在現(xiàn)實生活的背景上,讓他們在李小二、武大郎、潘金蓮、閻婆惜、牛二等市井細民中周旋。這樣就使傳奇性與現(xiàn)實性結(jié)合起來,增強了作品的生活氣息和真實感。《水滸傳》在寫武松面對著“哄動春心”的潘金蓮的挑逗時,盡管也給人以“直是天神,有大段及不得處”的印象,但小說同時寫炭火,寫簾兒,寫脫衣?lián)Q鞋,寫酒果菜蔬,寫家常絮語,直寫到武松發(fā)怒“爭些兒把那婦人推一交”,一步步把武松從真心感激嫂嫂的關(guān)懷,到有所覺察,強加隱忍,最后發(fā)作,寫得絲絲入扣,合情合理。小說在現(xiàn)實的情感關(guān)系和日常的生活環(huán)境中,充分地展現(xiàn)了武松剛烈、正直、厚道而又慮事周詳、善于自制的性格特征。他是超人的,但又是現(xiàn)實的。
﹙三﹚瑕瑜互見的人物—潘金蓮
《水滸傳》在描寫有些人物時,摒棄了以往小說中某人“一好到底”或是“一壞到底”的單一、類型化人物描寫方法,而是讓人物好中有壞,壞中有好。因此,《水滸傳》中的一些人物形象﹙如宋江、林沖、楊志等﹚刻畫得異常豐富復(fù)雜。
以潘金蓮為例,潘金蓮是《水滸傳》中最有爭議的女性之一。她的性格隨著故事的發(fā)展而有所發(fā)展。《水滸傳》是這樣介紹潘金蓮的:
那清河縣里有一個大戶人家,有個使女,小名喚做潘金蓮,年方二十余歲,頗有些顏色。因為那個大戶要纏他,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從。那個大戶以此恨記于心,卻倒賠些房奩,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地嫁與他。②
從潘金蓮在清河縣執(zhí)意不從大戶來看,潘金蓮最初是個不為錢權(quán)所動的人,她對人生還是有所追求的。但是,在婦女受壓迫的封建時代,潘金蓮的這種個人追求也注定了她日后的悲慘命運。那個大戶在沒有得逞的情況下,記恨于心,白白把金蓮下嫁給了武大。可以說,那個大戶為圖一時之快而造就了一段畸形婚姻,這段婚姻給武大和潘金蓮都帶來了災(zāi)難性的后果。“自從武大娶得那婦人之后,清河縣里有幾個奸詐的浮浪子弟們,卻來他家里薅惱。”由于武大懦弱無法保護家庭,所以舉家搬到了陽谷縣。在陽谷縣夫妻倆以賣炊餅為生,潘金蓮則是每日操持家務(wù),足不出戶,夫妻倆就這樣在陽谷縣安頓了下來。應(yīng)當(dāng)說,是武松的出現(xiàn)打破了潘金蓮內(nèi)心的平靜,讓她內(nèi)心起了一些波瀾。《水滸傳》中金蓮初見武松時,便在心里尋思:
武松與他是嫡親一母兄弟,他又生的這般長大。我嫁得這等一個,也不枉了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樹皮。三分相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氣!據(jù)著武松,大蟲也吃他打了,他必然好氣力。說他又未曾婚娶,何不叫他搬來我家住?不想這段因緣卻在這里。③
可以說,正是武松的到來,重新喚起了金蓮心底愛的欲望。金蓮要武松搬到家里來住,表面上是嫂子關(guān)心小叔子,而實際上是金蓮想時時看到武松,然而金蓮還不滿足,終于躍出了道德的底線。雪天,屋內(nèi)爐火正旺,金蓮三杯酒下肚,主動去引誘武松,“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不想反被武松搶白一場,潘金蓮只得以“我自作樂耍子,不值得便當(dāng)真起來!好不識人敬重!”來掩飾自己的行為。如果說,初見武松的金蓮被喚起了愛欲的話,那此時被武松搶白的金蓮則被激起了邪欲,她也由原本的堅貞不屈變得墮落起來。武松了解了這個嫂嫂以后,就搬出了嫂子家,不久,武松因為有事出差,在臨行前警告潘金蓮說:“常言道:‘表壯不如里壯。’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煩惱做甚么!豈不聞古人言:‘籬牢犬不入。’”武松這些話對潘金蓮來說,可謂句句如針芒。但是,這些話不但沒有讓金蓮收心,反而更加激發(fā)了她對這個家庭的憎恨。終于,走入了王婆和西門慶為她設(shè)下的圈套,作了出墻的紅杏。事后,又怕武松知道,在王婆的教唆下,藥鴆了武大。武松回來后,很快查明了真相,金蓮也最終命喪武松刀下。從抗?fàn)幟\渴望自由,一步步走向出軌殺夫,直至青春隕落,潘金蓮是個既讓人同情又讓人憎恨的人物。一方面,她始終是一個游走于清河縣大戶、武大、武松、王婆、西門慶中間的弱者,她的命運總是被別人操縱,被別人玩弄。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與別人勾搭成奸,親手毒死親夫武大。潘金蓮這一瑕瑜互見的人物,體現(xiàn)了《水滸傳》在人物描寫上由類型化描寫向性格化描寫的過渡。
注解:
① 金圣嘆:《讀第五才子書法》,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121頁。
② 施耐庵:《水滸傳》,人們文學(xué)出版社1997年版,第301頁。
③ 施耐庵:《水滸傳》,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7年版,第30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