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石雯聿(1991—),男,苗族,貴州省銅仁市,貴州師范大學文學院2009級對外漢語專業本科
摘 要:莎士比亞所著的“四大悲劇”為我們塑造了個性鮮明、生動光彩的女性形象,眾多女性上演了一出出有關愛情的悲劇,控訴了男權社會導致的一系列家庭崩潰、愛情失落的不幸結局,表達了莎翁于社會轉型時期對于現世真愛與和諧人際關系的急切呼吁。
關鍵詞:莎士比亞;悲劇;女性;愛情
中圖分類號:I561.07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1-0000-01
莎士比亞所著的《哈姆雷特》、《奧瑟羅》、《里亞王》和《麥克白斯》為后世號稱“四大悲劇”,劇中為我們塑造了個性鮮明、生動光彩的女性形象,如心地單純、天真癡戀著憂郁王子的大臣之女奧菲利亞,敢愛敢恨、為愛執著的元老千金玳絲德摩娜,理性擇偶、將愛情與親情比肩的小公主考黛利亞,為愛人身先士卒、出謀劃策的玲瓏巧婦麥克白斯夫人……眾多女性上演了一出出有關愛情的悲劇,控訴了男權社會導致的一系列家庭崩潰、愛情失落的不幸結局,表達了莎翁于社會轉型時期對于現世真愛與和諧人際關系的急切呼吁;而悲劇中女性和愛情則無疑為我們提供了探究一切根源與是非的土壤。
一、“英雄美人”的愛情模式
有史以來,美女配英雄是為世人所期待的愛情佳話,莎翁也不例外,他筆下的男女也基本符合這種模式,這也延續了中世紀文學作品中“騎士與貴婦”的愛情主題。雖然身處文藝復興的鼎盛時期,莎士比亞依然未能完全忽略古典文學題材在新時期作品中所持續發揮的作用,所以將其繼續運用并加以發揮,而且就我國當下流行的影視劇作和武俠言情小說中,也不乏這種愛情模式的典型。
莎士比亞筆下的女主人公往往都是出身顯貴、德貌雙全的上層女性,她們的美令時人矚目,她們的端莊蕙質令諸位紳士達官稱贊不已。比如在誤以為哈姆雷特為情而瘋的時候,無計可施的王后無奈地對奧菲利亞說過這樣的話:
至于你,奧菲利亞,我心里倒是巴不得
你的美貌真就是使哈姆雷特
發瘋的原因;我希望你的美德
能使他恢復常態,使你們二位
也同受尊榮[1]。
可見奧菲利亞的外型美和內在美充分得到了王后的肯定和贊賞,并且達到了做王妃的標準;而哈姆雷特呢,早年留學在外,秉承了最為先進的人文主義思想的教育,他視臣子如摯友,博學理性,思想深沉,身負重振乾坤的重任,可以說是承受著時代和上天賦予他的巨大使命,暫且不談他能否勝任,即使主客觀條件都注定他是一個悲劇英雄,也不失掉英雄的氣質。
同樣,義無反顧地愛上黑面將軍奧瑟羅的玳絲德摩娜也是女性中光彩奪目的一個,威尼斯人洛德里科追求她不成,于是跑去向元老告密,聲稱“……你女兒可就干得大逆不道了,把她的責任、美貌、聰明和財富,全都拋給了一個東飄西蕩,到處為家的外邦人……”[2]奧瑟羅常年征戰,戰無不勝,美麗果敢的玳絲德摩娜拒絕了富家子弟們的追求,選擇了軍人的英武不屈和豐功偉績,在她看來,外表的俊朗和爵位的榮耀并不值得艷羨,馳騁沙場、經歷豐富的大丈夫才值得托付終身,正如奧瑟羅所說:她為了我所經歷的患難而愛我,我為了她同情這些經歷而愛她。[3]
想比之下,考黛利亞的愛情似乎有些被動,由于說了實話反而被父王冷落,剝奪了一切財產,而失勢的公主卻得到了最通透明理的英雄——法蘭西國王,他的一番愛的感言如此鞭辟入里:
最美的考黛利亞,你因窮而最富有,
背棄而最中選,受鄙視而最受珍惜!
你和你這些品德,我就奪取了:
我拿人家不要的,該完全合法。
天曉得,天曉得!想不到人家的冷待
竟然點燃了我如此熾熱的敬愛。
陛下,我把你無嫁奩女兒來領受,
當我和大好法蘭西全國的王后。
水漬漬的布艮第出多少公爵也一樣,
休想買得了我這位無價的姑娘。[4]
論見地和眼光,都莫過于法蘭西國王了,這未必不是英雄氣質的彰顯。他和考黛利亞在基于互相理解的前提下,締結良緣。
麥克白斯一出場就是以凱旋將領的形象出現在讀者的視線中的,如同奧瑟羅一樣,因戰功而受到王上的垂青,殊榮頗豐,后來弒君稱王,成就一時霸業,即使在城防摧毀、大勢已去的關頭,仍揮舞寶劍,保全勇者無尚的名譽,英雄的氣勢可謂是呼之欲出!其夫人在特殊時期表現出了比男人更甚的冷靜果斷甚至是殘忍,而在賓客面前又是美麗而高貴,殷勤而周全,此二人也不失為“英雄美人”的巧妙組合。
二、忠貞不渝的愛情信仰
雖然莎士比亞悲劇中借用男性口吻對女性甚至是女神進行謾罵的例子比比皆是,可一旦認定了生命中愛情的唯一,女性往往至死不會動搖愛情的根基,忠貞不渝是女性對于愛情遵循的基本宗旨,仿佛女性沒有選擇分手的主動權,在婚姻中完全處于被男性處置的地位,除了一種例外——男性已死。所以當戈奈麗爾(考黛利亞的大姐)精神出軌時,她首先考慮的是如何讓她的丈夫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刺,畢竟他倆從開始就并不相愛,也就無所謂忠于愛情之說。但是當戈奈麗爾、情人、芮艮(考黛利亞的二姐)三人的情感瓜葛被暴露在陽光下時,強烈的羞愧和仇恨促使戈奈麗爾殺掉妹妹然后自殺,無愛的婚姻尚且有如此的制約力,有愛的男女關系可見一斑。相比之下,小妹考黛利亞婚姻平靜,后來法蘭西國王竟同意她為拯救里亞王而出兵討伐,想必與其忠貞于愛情和婚姻的態度有莫大關聯。
因為一系列的政治陰謀,癡情的奧菲利亞注定不能和王子走在一起,她明明說出:
香味變了,
東西就收回吧;因為送的人一變心,
重禮也變輕,受的人有骨氣,不領情。[5]
如此清醒而堅決。可她依然為哈姆雷特的病情(雖然是裝的)祈禱,后來又因心愛之人殺死至親而變得瘋狂,甚至走向死亡,忠于愛情致使年輕單純的奧菲利亞最終走不出內心的陰影,所以用了結生命的方式延續對王子這份痛苦而難舍的愛。
玳絲德摩娜試圖用堅貞的愛情冰釋奧瑟羅對她的誤解,她坦言:
他(奧瑟羅)的無情可以毀我的生命——
抹不殺我的愛情![6]
我一心愛他,
就連他的粗暴、責備、生氣
也叫我覺得可愛。[7]
竟因此沒有看出丈夫的任何異常,直到被對方親手扼死,方用生命的代價為這份純潔而執著的愛畫上句點。
如果說奧菲利亞和玳絲德摩娜對于愛情是不惜以生命為籌碼的,那麥克白斯夫人為愛付出的不僅僅是生命,還包括榮譽和品行。這是一份更加忠貞不渝的愛,她完全放棄了為人的原則和底線,并時刻畏懼著真相大白后的責難。為了輔助麥克白斯弒君篡位,她調動了所有智慧參與其中,并及時予以警醒和支持:
啊,那個明天
太陽永遠也見不到了!
我的爵爺,你的臉像本書叫人家
讀得出離奇的事情。要欺騙世人,
該顯得像世人;眼角、手掌、舌尖
都表示歡迎;顯得像天真的花朵,
可是把毒蛇就藏在底下。來客
一定要好好款待,你得放手把
今晚的大事交給我全權處理,
憑此一舉,我們將日夜同享
君臨和主宰臣民的絕對威望。[8]
可她并不是絕對無所顧忌,只為成就愛人的霸業,滿足愛人的野心,所以毅然與自己的良心對抗,這也正是她后來變得神志不清的最合理的解釋。可見,女性本是愛情的忠實奴仆,否則哈姆雷特也不會因王后的閃電改嫁而譏諷女人的愛情比戲劇開場白還要短暫[9]。
三、男權火拼與真愛呼喚
顯而易見,女性的愛情總和男人的世界息息相關,后者彌漫著嫉妒、詭詐、戰爭和死亡;前者便愈加敏感、脆弱、糾結和扭曲。和諧愛情,穩固親情,做到彼此信任,相濡以沫,不僅僅是對一度相愛男女的考驗,更成了莎士比亞對整個社會人際關系的熱切期待。
16世紀與17世紀交迭的年代,伊麗莎白一世朝與詹姆士一世朝交替的年代,社會發展的實質是什么呢?這決不能期望當時人、當局人莎士比亞自己能道,但居莎士比亞評論壟斷地位的亦非一無灼見、毫不足觀的鑠金眾口,一方面定義此時是英國文藝復興時期,承認歐洲與這個文藝復興相生相長的人文主義這個過渡性質的數量小、能量大的思潮,另一方面又不甘于或不敢于提說這個時期正逢英國封建關系沒落,資本主義萌發,王權靠人民支持而得以中央集權,結束割據局面,統一國家,由此而促使資本主義原始積累在英國領先進行,形成部分資產階級貴族化,部分貴族資產階級化,大勢所趨,人民大眾與野心勃勃的新剝削階級進一步又與本質上還總是封建性的王權開始離心離德。
哈姆雷特是丹麥古代的王子,莎士比亞故意以超越時代的誤差將哈姆雷萊特搬到伊麗莎白統治末年的英國現實中來。此時的英國,社會矛盾激化,宮廷生活揮霍浪費,社會動亂不堪,王室與資產階級的矛盾越來越尖銳。在權勢的爭斗中,男人之間的舞刀弄槍勢必會波及或影響女性的利益和意愿,愛情亦不能幸免。所以,奧菲利亞的父兄堅決反對她和王子的交往,還利用她去試探王子的神智和預謀,愛情一旦卷入了政治漩渦,就意味著徹底粉碎。
玳絲德摩娜是男權爭奪的又一犧牲品,亞果作為男人與生俱來的嫉妒和好斗,在遇上算學家凱西奧時便一觸即發,隨之又把詛咒和復仇一并付諸于奧瑟羅身上,將感情作為直接而致命的武器,制造內訌和猜忌,最終詭計得逞——玳絲德摩娜被奧瑟羅親手扼死在床上。
可以說,如果里亞王沒有冒然分散權利,如果沒有一群為權利而爭得你死我活的人,小公主考黛利亞是永遠不會有率兵參戰這一刻的。她可以繼續享受里亞王的疼愛,擁有法蘭西國王的寵愛。可一旦有如同艾德孟這般企圖通過獲取權利來扭轉尷尬出身的人橫行四方,如同發跡的資產階級躋身于封建機構內部,把持一方政令,威脅潛滋暗長,最終勢必攪得雙方重新為獲得權利而戰。與其說考黛利亞因拯救父親、沖動發兵而失利,不如說是葬身于失落的王權,一并將愛情也付之東流。
封建王權的瓦解還表現在麥克白斯的弒君之舉上。作為憑借戰功蓬勃壯大起來的貴族,竟也難以擁護至上的王權,除了社會的動蕩和權利的更迭動搖了信仰,誘發了野心之外,很難再為麥克白斯的弒君殺親的瘋狂行徑找出其他的托詞。資本主義的外來襲擊,也終究會誘發封建統治內部的蠢蠢欲動,而內部更替只是暫時的喘息,脫離人民的苛政只會讓權利成為葬身的墳墓。頹廢的大廈倒掉之前,總還伴隨著武士一往無前的激情吶喊,而麥克白斯夫人就是武士身邊最忠實的馬前卒,九死未悔。
可以說,莎士比亞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社會的縮影,用悲劇的形式,從女性的立場,以愛情的名義,詮釋了在轉型時期政權的更迭和意識的變換。當然,社會往往是男性們競技的舞臺,火拼的沙場,無需女性拋頭露面,卻并不意味著女性可以全然逃離。恰恰相反,女性用忠誠堅忍的愛武裝了自己,無知的或者是自愿的,成為時代風波里的不幸者及犧牲者。莎翁的偉大之處正在于此,他意識到了親情凋零、愛情失落的源頭,將其不動聲色地流露在字里行間,直到女主人公隕落之后,方才讓周遭的狂風暴雨適可而止,讓躁動不安的靈魂歸于安寧:奧菲利亞死了,哈姆雷特決然亮劍,誓死如歸;玳絲德摩娜死了,奧瑟羅幡然醒悟,揮劍自刎;考黛利亞死了,亞里王如夢初醒、溘然長逝;麥克白斯夫人死了,麥克白斯萬念俱灰、放手一搏……巧妙的是,作者虛構了一個來世的圓滿來彌補當下的缺憾,這也充分表達了莎士比亞對真愛摯情的熱烈向往和大聲呼吁!珍惜現世的美好,成全眼下的幸福,這不也是人的自我意識得以充分實現和尊重的標志嗎?人的覺醒,亦包括愛情的范疇,不特指女性,也需要男性的一份責任與呵護,這也許正是莎翁所暗含其中的神圣理想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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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莎士比亞,卞之琳.莎士比亞悲劇四種[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7:286
[5] 莎士比亞,卞之琳.莎士比亞悲劇四種[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7:68
[6] 莎士比亞,卞之琳.莎士比亞悲劇四種[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7:246
[7] 莎士比亞,卞之琳.莎士比亞悲劇四種[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7:249
[8] 莎士比亞,卞之琳.莎士比亞悲劇四種[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7:420
[9] 莎士比亞,卞之琳.莎士比亞悲劇四種[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7:77原文“哈姆雷特:這算是開場白呢,還是指環上的詩銘?奧菲利亞:太短了,殿下。哈姆雷特:就像女人的愛情。”
[10] 海涅,綠原.莎士比亞的少女和婦人[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7.
[11] 布魯姆,雅法,潘望.莎士比亞的政治[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