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對稱性

作者簡介：王子健（1991～），男，漢族，江西豐城人，大學本科生，北京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系學生.

摘 要：《桂員外途窮懺悔》是一部精心編制，具有統一主題的小說。而這兩個特點正好能夠證明他的文人創作和紙質文本的特性。因此它實際上是一個“擬話本”文本。但是我們同時也應該明白這雖然是文人創作，但閱讀者并不是上層士大夫，因此其中很多方面和話本仍其呈現出一致性，這就需要作者同時參與市井生活。

關鍵詞：對稱性，“擬話本”，文人創作

中圖分類號：J809.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1-0000-02

引言

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第二十一篇中提出“擬話本”這樣一個概念以區別于宋人話本[溫孟孚：《“三言”話本與擬話本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第16頁。同時，關于擬話本與話本的區別也可以參照本書。]，并將“三言二拍”納入到這類小說中。根據魯迅先生的描述，這類“擬話本”應該是由文人加工改造而不是向宋人話本那樣完全出自說話人自己的藝術實踐的。這種“擬話本”實際上應該是文人的創作，而不是市井的產物，因此它所反映的應該是文人的審美習慣和思想取向。我在閱讀《桂員外途窮懺悔》這一文本中發現其中具有一種十分明顯的對稱性，而通過下面對這種對稱思維和技巧的分析，我希望能佐證這一觀點：這種“擬話本”的是文人文化的產物，而不是世俗話本的后續。

一、故事結構的對稱

這篇小說具有一種相當完整的敘事結構，而這種敘事結構正是通過整個故事的對稱性達到的。這種對稱表現在一種超乎尋常的預見性，每一個小說的小細節都有接下來的敘事為他補足。如在整個故事的開頭，施老太爺為子孫埋下的金銀在之后成為了桂生一家的發家之本，但同時這些錢在施家衰敗的時候，又成為整個施家復興的基礎。桂家的發家使得桂生后來拒接施還成為可能，而施家的復興又使得桂生的悔悟難以達成。

實際上兩個家庭都是在一種起——落的結構中的。只不過施家是由起回到了起的地方，而桂家則是從落再次回到了落的地位。從原點回到原點，兩個家族的發展也是對稱的。于是根據兩個家族的發展，我們能夠列出以下表格：

從以上的表格中，我們不難發現這兩個家族的各個狀態都是相互對稱的。這個對稱式以中期兩個家族的情況為分界。從這樣的對稱中，我們就能發現這部小說的內在敘事動力。我認為整個的故事就依靠著這中對稱性發展。先從兩個家族的情況看，為了完成兩個家族最后形式上回到原點，前后呼應，其中的故事中期轉變就成為了不可缺少的一環，同時，這個中期轉變也就成為了故事前后的分裂點。同時，我們再來看雙方對于幫助對方這件事的態度：

幫助對方（A）獲得幫助（a）

施家+—

桂家—+

是否幫助他人是整個故事的核心動作，從以上的表格中，我們可以發現施桂兩家在這樣的一個表格中完成了一個完整的對稱性。因此缺少其中的任意一環，這個表格都是不完整。而正是這種完整性，要求故事后半部雙方行為的出現。可是說，整個故事都是圍繞著這樣一個完整的對稱性展開的，行為A（+）的出現然后要求行為a（—）的出現，同時行為a（+）的出現也是呼應前文中出現的行為A（—）。這樣的關系同樣體現在之后桂生和尤滑稽買官的故事中：

支付金錢獲得回報

桂生+—

尤滑稽—+

同時，我們也不難發現，桂生和尤滑稽的故事實際上就是對之前桂生和施員外一家的重復，于是我們將整個故事的人物重新納入這種對稱結構時，就會發現。整篇故事的人物形象設置也呈現出這樣一種對稱的形式。

二、人物關系的對稱

正如上文說到的，整個小說的敘事結構呈現出一種對稱的形式，同時小說中的人物也是以一種對稱的形式出現的，這主要表現在人物（+）出現時，另一人物（—）的出現，這一組人物在身份和地位中具有類似性，而在性格和動作上又是完全正反兩面的。讓我們先來看一組例子，這是故事中的兩位主要婦女，施濟的夫人嚴氏和桂生的夫人孫大嫂：

嚴氏（+）孫大嫂（—）

身份和地位施桂的妻子桂生的妻子

為人樂善好施，心口如一讒謅面諛，口蜜腹劍

對丈夫的影響支持丈夫行善挑唆丈夫背恩

對對方的態度認為雙方有姊妹之情只認金錢，不認情誼

持家能力不善持家精打細算

從這張表中，我們不難發現，作者實際上是將孫大嫂和嚴氏放在一個相同的位置——故事主人公的妻子——上的。但是同時，這兩位女性的行為和性格又截然不同。通過這二人的行為和性格的對比，我們不難看出作者的用心，用一個反面人物突出正面人物。這也是這種對稱式人物結構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優勢所在。嚴氏和孫大嫂的對稱只是最為明顯最為普通的一對，下面我們再來看一組：故事中期的支德和桂生。

支德（+）桂生（—）

地位施還的岳父施還的岳父

狀態回到故鄉離開施家

嫁女無婚約，但是仍讓把女兒嫁給施還有婚約，但因為施家衰敗悔婚

家況雖是鄉紳，但并不富有大地主，十分有錢

對施家的態度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施家的復興費勁心機躲避施家的求助，最后選擇不幫助施家

由此我們知道，支德和桂生這兩個人物形象是一組對稱的人物形象。但是這兩組人物有時有對稱不起來，如桂生之前受到的恩惠，這一部分和支德是并不對稱的。因此，我們必須明白，對稱人物是相對于某一動作或某一事件而言的。這樣我們就能明白，支德和桂生是關于是否救助破落施家這件事情上的對稱人物。從這點看，支德這一人物的出現的作用就明顯是用了反襯桂生的背德，也就是說支德這個人物（+）是因為桂生的人物形象為（—）而出現的。

而同時，我們還必須注意到，整個故事中對稱的人物是可以相互轉換的，這主要體現在桂生這個人物上。我們都知道在桂生和施濟、支德這兩個人物的關系中，桂生都是以（—）性人物出現的，而在他和尤滑稽的關系中，桂生又變成了（+）性人物了。這就更加說明了，這篇小說中，人物對稱性的設置并不是恒定，而針對動作本身而出現。

三、對稱的整體效果

從以上兩部分的分析，我們能夠得出一個結論：在整篇小說中，故事的結構和動作都是對稱的，而每一組結構和動作中的人物設置也是對稱的，因此我們就能夠得出以下的結論：

動作（+）動作（—）

人物（+）+—

人物（—）—+

通過這樣的對稱，馮夢龍為我們創造了一個黑白對立，正反相成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中，人物（+）只有（+）動作，而人物（—）也只有（—）動作，這樣就使得人物內部具有一種完整性。而這樣的人物和動作設置，在我看來是最符合“三言”的擬話本性質[溫孟孚：《“三言”話本與擬話本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第16頁。同時，關于擬話本與話本的區別也可以參照本書。]。我在一開始就已經說過了，我想要說明《桂員外途窮懺悔》這篇小說是由文人創作的擬話本。作為擬話本，其最為重要的目的在于警戒世人，說明道理。而這種對稱式的結構所起到的突出作用給人的震動是極大的，而且內在的完整性更是說明了整個故事是通過了嚴密思考而寫作出來的，而不是在話本這類傾向于娛樂和即興的藝術。

我們同時還應該主要到，這個故事中的所有動作都是圍繞著恩情展開的，而故事中的對稱也正是體現了人物對于恩情這個概念的態度，通過正方兩方的態度對比，最后勸解世人應該知恩圖報，不可做“負心之人”。因此整個故事具有一個圓滿的主題貫穿整個所有的敘事層面，而這種主題的統一性也剛好證明了這個故事的擬話本性質。而正是由于它是文人創作的關系，整個作品的細節同時也具備了對稱性。我相信讀過這部作品的人，都會注意到桂生的那一樁誓愿。在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隨口說一說，可是在故事的最后所有的結局都已經完全應驗了。我在上面說過，一個行為出現了，對應著這個行為另一個行為也必然出現，而這條原則也一直對應到故事的每一個細節，而我相信這正是人文創作的最大證明。而這種意識在之后的《紅樓夢》中被演繹到了極致。

四、結論

在上面的分析中，我希望指出的事實是：《桂員外途窮懺悔》是一部精心編制，具有統一主題的小說。而這兩個特點正好能夠證明他的文人創作和紙質文本的特性我們都知道話本實際上是說話的底本，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口頭藝術的故事梗概。因此這種文本實際上并不需要非常西細膩的內在邏輯和總體上的統一性主題。

注解：

① 溫孟孚：《“三言”話本與擬話本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第16頁。同時，關于擬話本與話本的區別也可以參照本書。

② 溫孟孚：《“三言”話本與擬話本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第16頁。同時，關于擬話本與話本的區別也可以參照本書。

③ 我們都知道話本實際上是說話的底本，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口頭藝術的故事梗概。因此這種文本實際上并不需要非常西細膩的內在邏輯和總體上的統一性主題。

參考文獻：

[1] 魯迅著：《中國小說史略》，上海世紀出版社，2006年

[2] 溫孟孚著：《“三言”話本與擬話本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

[3] 羅小東著：《“三言”“二拍”敘事藝術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

[4] 列維—斯特勞斯著：《結構人類學》，張祖健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

[5] 馮夢龍編：《警世通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