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男,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現在遼寧錦州市文聯工作。在全國各大期刊發表了《喬師傅的手藝》《 杜一民的復辟陰謀》《冰雪荔枝》等大量中短篇小說,作品入選多種年度文學選本,多次入選中國小說學會年度小說排行榜、中國最新文學作品排行榜等。獲得首屆青年文學獎、第11屆小說月報百花獎、中篇小說月報獎、中篇小說選刊獎、遼寧文學獎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作協主席團成員,錦州市作協常務副主席。
《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七十周年了,重讀《講話》依然十分親切,它的根本精神和它所論述的基本原理,不但在歷史上起到了巨大作用,指導了抗日戰爭后期的解放區文藝創作,推動了建國以后文藝創作的不斷發展,就是在今天,對于發展和繁榮社會主義的文藝,對于我們廣大的文藝工作者,也仍然有著重大的指導意義。
七十年來,《講話》對文藝工作者起著統一思想,加強團結,振奮精神的強大作用。雖然隨著歷史的發展和時代的變化,社會的進步,其中的一些具體要求已經不適合當今形勢的需要,但其中的基本精神和所揭示的文藝創作基本規律卻并不過時,比如堅持文藝為人民群眾服務的方向,比如樹立正確的人性觀等等。
文藝為人民群眾服務,這是講話的核心思想,我理解就是深入生活,創作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走“三貼近”的路子。這需要作家有意識地去努力,去樹立這種思想和培養這種精神。一個作家的精神資源既與生俱來,又與境遇和修養有關,樹立這種思想,然后在生活和寫作中化解,變成自然而然的一種氣質,并自覺地與腐朽思想相對抗。具體到文學,文學是脫離不開我們賴以生存的環境,環境會慢慢沉淀在我們的心靈之中。如果作者是有憂患意識的,那他的作品氣質也一定是憂郁的。我們的生活環境令人堪憂,我們的精神環境呢?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應該是為了人民群眾的,是降低污染,凈化環境,親近人民的。
在當代社會生活中,謀求利益的最大化已經成為了很多人的處世哲學,在市場化的價值體系中,毫無疑問這不算是錯誤的選擇。但是,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這卻意味著某種可怕的倒退,這種價值觀帶來的后果必將是道德的瓦解和正義感的流失。文學在這樣的境遇中應該勇于承擔,起到引領和撫慰的作用。
文學的價值是精神的,是超功利和反市場的,是烈酒中的冰塊,是可以悄無聲息地化解一些毒素的。文學對人類生活的意義和作用就是拯救靈魂,樹立尊嚴,君不見富足了一代人依然苦悶連連,無所事事,他們為什么體驗不到幸福的感覺呢?我覺得不是他們沒有苦難過,而實在是一種精神的缺乏,文學在這樣的環境面前是大有可為的,問題是我們的文學找沒找到合適的進入人心靈的角度。我們為什么需要文學是個問題,我們的文學有沒有能力起到應有的作用又是一個問題。
《講話》教導我們樹立正確的“人性觀”。近幾年,毛澤東同志所批評的那種超階級的“人性論”隨處可見。我們有些作品分不清是與非、好與壞、正確與錯誤,也分不清哪些是美好的,哪些是丑陋的,哪些是封建主義的,借寫“人性”之名,顛倒了是非,負面作用很大。學習《講話》,首先要樹立正確的人性觀。
說到小說,在我看來,小說應該表現的一是人性,二就是肉身。人性是獨立的,肉身卻帶有很強的依附性,是與時代與社會與背景分不開的。從這層意義上講,小說就是人物與背景的關系。我的習作時常陷入一種又一種困惑之中,我一貫認為有真實感受的小說是好小說,能夠逼近人心靈的小說是好小說。文學是精神產品,作家的精神高度決定作品的高度。一個作家的精神力薄弱,寫出的作品也會是蒼白無力的,一個作家有著不正確的人性觀,那他寫出的作品也會是病態的。一個人的精神力量是與閱讀有關的,中國的讀書現狀令人堪憂,只有經濟運動,只有娛樂運動,而沒有精神運動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民族,我們的社會需要精神導向,寫作者更需要精神導向。如何寫出好作品在于你的文學感悟,更在于你的精神氣質。
人與人之間的隔膜與無情成為現代生活,特別是都市生活的一大癥結。怎么樣能讓人日趨冷漠的心靈得以震撼,怎么樣能夠讓人與人之間架起一座心靈的橋梁,怎么樣能夠讓人體驗到幸福的感覺?我覺得這是文藝的責任,更是文學的責任,也是我們需要文學的一大理由。以文學的名義和形式去思考我們時代最深刻的問題,體現我們時代的思想力度,去批評時代的詬病,這就是文學的力量所在。
我們所處的時代瞬息萬變,呈現出萬花筒似的狀態,無數的信息迅速覆蓋疊加,遮蔽了步伐并不迅疾的文學。在這種形勢下,必然導致文學的形式作出相應的調整。否則文學就將在當下的社會生活中缺席,這是一個可怕的現象,文學的缺席必將導致一種精神的缺失,這是作家的尷尬,更是時代的悲哀。但我覺得這不是時代的錯,錯在文學,錯在作家,我們的寫作只能在轉換思路求得發展和生存中進行。社會提供給我們的資源增多了,但信息本身的錯位斷裂和真偽難辨,給我們帶來更大的困難,怎么樣選材才是正確的,是復述不斷上演在現實中的故事,還是挖掘人靈魂深處的誰都不讓誰見的東西?這是作家的選擇,也是時代對作家的選擇。
《講話》解決的是為什么人的問題,也是解決寫什么題材的問題。毛澤東同志早就明確指出:必須認清人民大眾的社會活動是文藝工作者的源泉。但時至今日,仍有許多文藝工作者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由于不愿深入生活,不熟悉人民群眾的喜怒哀樂,不站在普通的老百姓的立場看看問題,他們寫帝王將相、才子佳人、雞零狗碎、宮斗穿越之類的作品,造成電視上頻道眾多,卻找不出幾部能看的電視劇。書店里擺滿了各種印刷精美的圖書,卻很難找出幾本真實反映人民群眾生活,有高貴的文學氣質,能夠引領精神生活的文學作品。
作家的精神資源與生活資源是一枚錢幣的正反兩面,缺失任何一面這枚錢幣都是廢幣。作家要努力使我們的文學從當下的社會生活中獲得可靠的營養和源泉,社會生活也會從我們的文學中汲取高貴的精神品質。
怎么樣深入生活其實是更大的問題,寫小說已經近二十年了,我越來越感到困難的存在,這不能不說是與平面化地對待生活有關。各種各樣的題材已經被人寫爛了,個人的那點生活經驗和寫作技巧顯得越來越渺小,怎么樣才能推陳出新,探索新的敘事資源,是擺在面前的一個重大的課題。生活要與思考、探索同步進行,體驗生活也需要更新觀念,這樣當你重新面對生活的時候,才會發現一個個新的世界。
熟悉的生活會對自己的小說有著明顯的影響,但顯然不是寫什么就必須生活在有關的環境和有關的人群中間,心眼無處不在,只要我們用心去生活,生活就會給予回報。我歷來不贊成作家有意識地去體驗生活,那種刻意體驗來的生活往往是膚淺的,與文學與小說是油和水的關系。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生活之中,這種生活才是作家生活的資源,才會與文學和小說水乳交融。
《講話》發展了馬列主義的文藝理論,強調作品的思想性。結合當下,文藝作品的思想性的流失,就覺得更有重讀《講話》的必要性。沒有思想的文學是蒼白的,白皙的面皮雖也稱得上好看,卻缺乏一種健康的特質,這是一種缺憾。時下的文學白皙的面皮和華麗的衣裳很多,健康的特質卻不多,這是實情。提倡文學的思想性,是對文學本真品質的召喚,我一直認為文學不是純娛樂的,不能只像娛樂節目那樣只供大家哈哈一笑。開掘文學的思想深度,如何應對后現代主義和文化消費主義思潮的影響,這是一個問題。后現代主義的“去思想化”會使我們的作品變得貧血,會使我們的作家更加邊緣,回到思想的前沿,其實也就是把文學本身推到了靠前的位置,不管這是不是它應該有的位置,能使它多一些健康之美就是好事。
有人說過,一部有思想性的文學作品,遠比一部有思想性的哲學著作更能提升一個民族的文化品格。文學家其實就應該是思想家,盡管過重的思想會使作品本身因超載而發生畸變,會容易損害作品中毛茸茸的質感,但沒有思想深度(包括哲學思想深度)的小說卻不應該是好作品。
文學對社會的影響雖然削弱了,但我相信文學的意義永存。文學的意義是拯救靈魂,是豐富一個民族的語言,作家既要有對社會的責任感,又要有對語言的責任感。我理解,對社會的責任感就是要創作出有益于社會的能讓人積極向上的東西,對語言的責任感就是要發揮想象,具有創造性地將漢語發揮到新的高度。我相信寫與人民群眾喜怒哀樂有關的作品也是先鋒的,每一個寫作者都在自己的小說世界里做著有別于庸常經驗的探索。
我是個文學的樂觀主義者,我相信文學不但會存在下去,而且還會蓬勃發展。人是不朽的,那么人的靈魂就將不斷地尋找自己的棲息地。文學就是這樣的地方。作家如果是一個職業的話,那么就應該是一個光榮的職業,他的光榮不在于它的技巧而在于它能振奮人心。福克納提醒人們記住勇氣、榮譽、希望、自豪、同情、憐憫之心和犧牲精神。這是人類的榮耀,也是文學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