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林城來到嗚哇這個貧瘠的山村小學支教已經三年了,每當郭文娜看到那些潮濕低矮的教室,以及用泥和石頭砌成的課桌和凳子時,她心里都十分難過。郭文娜曾多次奔走,給上級部門反映這些問題,讓孩子們能夠在較好的環境里學習,可問題總得不到解決。
這天是禮拜天,因身體一直不大好,郭文娜就在城里自己的家里休息。上午九點多,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郭文娜打開門,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孩好奇地打量著她,問:“您是郭文娜老師嗎?”郭文娜點點頭,那女孩顯得很高興,朝后面揮了揮手:“快過來,這里是郭老師的家?!睆呐⑸砗蠛衾怖矒磉^幾個人,他們扛著攝像機,沖著她一頓猛拍。
郭文娜正發著愣,那女孩手里拿著話筒,興奮地說:“郭文娜老師,我們是省電視臺的記者,我們想對你進行專題采訪!”郭文娜納悶地把他們讓進了屋里。
“郭老師,”那個女孩讓郭文娜在沙發上坐好,突然問道:“郭老師,我是教育在線的記者范小藝,我們對你在博客里所反映的有關當地那些企業家捐資辦學的事情非常感興趣,想對你進行特別專訪。”博客?郭文娜又是一愣,一頭霧水地道:“你們有沒有搞錯啊,我可從來沒有寫過博客?。 ?/p>
范小藝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紙,看了看:“沒錯啊,這里就是林城紅旗路幸福家園小區十二棟四樓郭文娜的家啊,怎么會弄錯?這還是你給我的地址哩,而且你支教的那所山村小學叫嗚哇小學沒錯吧?”郭文娜實在弄不清楚什么時候給了她自己家的住址,傻傻地點了點頭:“是啊!但我們那所小學到現在還很破舊啊!”“你的博客名是不是叫文娜小居?。俊惫哪仁挚隙ǖ卣f:“我真的從來沒有寫過博客啊,也根本沒有什么企業家捐款辦學的事兒……”
這次輪到范小藝糊涂了。范小藝是博客愛好者,沒事經常寫博客,前不久她無意中在教育博客群中發現了郭文娜寫的博客,她從她的博客里了解到她是林城一個大學生,三年前自愿來到貧困的山區嗚哇小學支教;同時也從她的博客里了解到,嗚哇有幾個打工仔,都在外面成了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他們為了自己家鄉的孩子能有一個好的學習環境,爭先恐后捐款、修路、辦學,并使得嗚哇小學被列為林城市第一所重點鄉村示范小學。范小藝覺得這事跡很有宣傳價值,特地在博客上加她為好友,并要了她的地址,約好了時間,說到時找她搞一個專訪。
可是,讓范小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待找到郭文娜的時候,她怎么突然不承認了呢?難道其中有什么難言之隱么?她朝身邊的那些工作人員望了望,他們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范小藝收拾好話筒,說:“那要不這樣吧,郭老師,你領我們先到嗚哇小學去看看好嗎?”郭文娜倒也沒拒絕,一口答應了下來。
一行人坐著電視臺的面包車出發了,一路顛簸,車子開到了一片大山前,就再也不能往前開了。大家下了車,在郭文娜的帶領下,沿著曲曲折折的羊腸小道,又爬了幾座大山,大約走了十多里崎嶇山路,終于到了嗚哇小學。出現在范小藝他們面前的是怎樣的一所學校?。簬组g破舊的茅草屋,幾堵黃泥巴壘的土墻好像隨時要坍塌的樣子,四周雜樹叢生,幾只山鼠吱吱地叫著四處亂躥……這哪兒像郭文娜在博客里寫的那所環境優美的山村校園?
范小藝叫攝影師攝下了學校的環境。當范小藝再次問到郭文娜有關博客的事時,郭文娜還是惶惑地搖著頭。范小藝越發覺得奇怪,難道是有人冒充郭文娜寫的博客?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范小藝在征得總編室領導的同意后,決定單獨留下來進行跟蹤調查,查找出那個冒名寫博客的人。
誰知就在當天晚上,范小藝就發現了一個使她連做夢也想不通的事情:
范小藝留下來是和郭文娜住在一起的,郭文娜向她說了很多山里孩子艱辛求學的感人故事。這天晚上,夜很靜,范小藝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聽見有聲音,她爬起來一看,一眼見郭文娜坐在電腦前噼噼啪啪地打字,她悄悄地走過去一看,頓時驚呆了,原來郭文娜正在博客里寫文章,她又在寫山里孩子在美麗的校園里是怎樣快樂地學習……范小藝想,這個郭文娜怎么啦,她為什么要否認自己在寫博客呢?難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郭文娜把文章寫完了,她轉過身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范小藝,笑著點了點頭,也沒有說什么,然后脫衣上床睡覺了。范小藝卻一夜也沒睡著,她一直被剛才郭文娜的舉動困惑著。第二天一大早,范小藝忍不住問她:“郭老師,昨天晚上……”誰知郭文娜笑笑:“昨天晚上怎么了,你睡得還好嗎?”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那博客?”范小藝忍不住繼續問?!鞍Γ艺娴牟粚懯裁床┛桶?,我說過多少次了,你怎么不相信呢?”范小藝的心沉了下來,這個郭文娜,我昨天晚上明明看見她在寫博客啊,她為什么還要裝作沒這回事似的?
星期天的下午,為了能趕上第二天上課,范小藝陪著郭文娜第二次來到嗚哇小學。
這天早上,郭文娜夾著課本進了教室,給學生們上課了。范小藝因為對郭文娜有太多的不解,她想更多地去了解她,也跟著郭文娜進了教室。今天郭文娜講的是三年級的語文課,說真話,郭文娜的課講得太精彩了,范小藝不知不覺地被郭文娜帶進課文里去了。
突然,范小藝看見郭文娜停止了講課,豆大的汗珠從她臉上流了下來。她放下了課本和粉筆,雙手抱著頭痛苦地叫了一聲,突然栽倒在了地上。孩子們都嚇傻了,范小藝跑上前去將郭文娜從地上扶了起來,喊道:“快去叫李校長!”一個大點的孩子哭喊著跑了出去。
一會李校長和其他幾個教師都跑了過來,他們喊著:“郭老師,郭老師……”可郭文娜緊閉著眼睛已經昏迷過去了。范小藝著急地說:“得趕快送醫院啊!”教導主任喊來了村里幾個青壯年,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郭文娜抬上了用幾根木棍扎的“擔架”,一行人沿著崎嶇的山路向山外趕去。
兩個多小時后,終于到了附近的一家縣城醫院,醫生給郭文娜輸液進行搶救,折騰了好一陣子,她才醒了過來。范小藝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的郭文娜,拉著她的手,噓了口氣說:“你總算醒了,可把我們嚇壞了!”郭文娜朝四周看了看:“這是哪啊?我怎么在這里?。俊狈缎∷囌f:“這是醫院,你剛才昏倒了?!惫哪瓤戳朔缎∷囈谎郏骸澳闶钦l,我怎么不認識你?”范小藝一驚:“你……你……”這時李校長走了過來,對郭文娜說:“郭老師,你就安心地養病吧,學校的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笨晒哪瓤戳丝蠢钚iL,露出困惑的神色:“郭老師?誰是郭老師?你又是誰?。俊贝蠹颐婷嫦嘤U,都呆了!
范小藝和李校長走進醫生辦公室詢問郭文娜的情況,醫生告訴他們:“根據對郭文娜頭部進行掃描顯示,郭文娜的頭部可能受過重創,導致她大腦神經受損,因為沒有休息好,所以又導致她這次再度昏迷?!狈缎∷噯枺骸斑@會對她造成什么樣的后果?”醫生說:“一般來說,腦部受損也就是大腦神經受損,也可能讓患者造成間斷性失憶癥?!薄笆洶Y?”范小藝驚呼一聲,隨后拉過李校長:“李校長,你知道郭文娜的頭部是怎么受的重創嗎?”李校長嘆了一口氣,半晌,對范小藝講起那次驚心動魄的事:
事情發生在去年的那個炎夏季節。一天,郭文娜老師正在給孩子們上課,老天突然變了臉,接著狂風、雷聲大作,暴雨像瓢潑一般下起來。眼看著雨越下越大,本來不大結實的教室突然搖晃了起來,郭文娜一看不好,沖孩子們叫道:“快,離開教室!”孩子們朝教室外跑去,突然,屋頂上一根木條掉了下來,小個子的山虎來不及跑,眼看那根粗木條就要打著孩子了,郭文娜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推開山虎,而那根木條卻無情地砸在了她的頭上。當時,郭文娜就倒了下去,頭被砸了一個很深的口子,血流滿面。但她只是到村醫務室簡單地包扎了一下,硬是不肯到醫院去??勺詮倪@以后,郭老師經常會突然暈倒。學校里的老師多次勸她休息,她總是說不想耽誤孩子們的學習……
李校長說到這里,抹了把淚:“范記者,你可得好好報道一下我們的郭老師,她可真是個好老師啊,放著城里那么好的學校不待,卻偏來我們這山溝里的學校受苦,還差點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甭犞钚iL的一番話,范小藝想到了許多,難道說郭文娜患有間斷性失憶癥,在寫博客的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住了幾天,郭文娜說什么也要出院,當她們回到嗚哇小學郭文娜的寢室,范小藝向郭文娜說起博客的事時,郭文娜還是一臉的茫然。范小藝打開自己隨身帶的那臺筆記本電腦,搜索到郭文娜的博客,指給她看。郭文娜睜著美麗的大眼睛看著:“真奇怪啊!和我的名字住址都一樣哦!”她仔細地看了看博客的內容,“咦,里面的內容怎么覺得都好像是我夢里的事情啊,我們這兒的確有幾個在外面因打工而出息的老板,為了學校的事我也找過他們,可他們都不愿理睬……”
一切都明白了,范小藝只覺得鼻子一酸,她拉著這個美麗而瘦弱的女孩子的手,哽咽道:“文娜,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你實現這個夢的……”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