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頭

由于從小父母雙亡，吳小軍十幾歲時便誤入歧途，受人誘惑做了小偷。經過幾年歷練，他扒竊的本領已很高強，很少失手。

這天，吳小軍在7路公交車上扒竊。他瞅準了一個中年男子，約摸40歲，衣著樸素，皮膚黝黑，渾身散發著一股土氣，一眼就看出這是個進城賣苦力的民工。男子的右手始終緊捂著夾克衫左邊的口袋，口袋凸凸的。吳小軍猜到那男子口袋里裝的一定是錢，他不由暗笑，這類土包子，總做出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事，無疑是自己最好的目標。

車到太安站，民工準備下車了。就在民工走到車門口時，吳小軍也擠了過去，他故意朝民工那只緊捂口袋的右手猛撞一下。民工一個踉蹌松開了手，吳小軍迅速地出手。然而他的手剛從民工的口袋里出來，冷不丁被身后飛出的一只手鉗住。他掉頭一看，只見兩個威武冷峻的男子正瞪著他呢。他心喊一聲，糟了，遇到反扒便衣了！吳小軍拼命掙扎，掙脫開了那個便衣鐵鉗般的手，撒腿狂逃。“抓小偷！”那兩人一聲高喊，然后奮起直追。

吳小軍亡命逃奔，而那兩個便衣緊追不舍，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他猛地瞥見一條小巷，于是敏捷地一轉身，朝小巷里奔去。那兩個便衣也眼疾腿快，追入小巷。吳小軍跑著跑著，突然一陣眼黑，這才發現自己慌不擇路，跑進了一條死胡同。他慌張地回頭一望，那兩個便衣已追來了。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一家大門虛掩著，沒鎖。他來不及多想，推開門，閃身進去，“咚”一聲關上門。

這戶人家只有一個七十多歲、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的老人。老人正聚精會神地看報呢，被冒冒失失地闖進來的這個陌生人嚇了一大跳。他瞪著吳小軍厲聲質問：“你是干什么的？”

“有……人追我，老伯，幫……我……一把吧！”吳小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話音剛落，外面的敲門聲便“咚咚”響起。老人知道吳小軍恐怕是遇到了危險，于是二話不說，將他拉進了里屋，打開衣櫥，把他塞進去藏了起來，然后裝著若無其事地開門。

門一開，兩個便衣急促地說：“顧老先生，您好啊！”

“好好好！”老人爽朗地回答。

躲在衣櫥里的吳小軍，聽到他們的對話，頓時嚇得渾身抖得像篩糠。原來他們認識，他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顧老先生問：“二位有何貴干啊？”

那兩便衣道：“我們正在追一名小偷，追到這里沒路了，而那小偷卻不見了，我們懷疑那小偷躲進了你家里，所以叫門問問看您老有沒有看見？”

躲在衣櫥的吳小軍，此時大氣也不敢出，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只聽老人大聲道：“小偷？我家門鎖得嚴嚴實實的，別說是小偷了，就是一只蚊子也鉆不進來！”

兩便衣半信半疑，不停地對屋里張望。老人看出他們的心思，便朝屋里一揚手：“兩位若是不信，不妨進屋查看查看。”

那兩人毫不客氣地進了屋，認真搜索一陣，果不見吳小軍的蛛絲馬跡。便抱歉地向老人說聲對不起，悻悻地走了。

待兩便衣走遠了，顧老先生忙去打開衣櫥，拉出了吳小軍。再看吳小軍，已嚇得半死，臉像張白紙似的，好久才緩過來。吳小軍對顧老先生感激不盡，連聲道謝。然后，吳小軍非常慷慨地說：“老伯，知恩不報非君子，你今天救了我，我就把今天扒來的東西與你二一添作五，平分了！”說著將今天扒到的戰利品舉到眼前，一看，頓時目瞪口呆。由于剛才忙于逃命，他還沒來得及看他的戰利品，這時一看才知道，他只不過是扒了一包廢紙。吳小軍沮喪著臉，哭笑不得。

顧老先生忍俊不禁，縱聲大笑。笑畢，他對吳小軍說：“算了，小伙子，我救你，并不是圖錢。”

“那、那我走了，你的大恩我日后再報。”吳小軍羞愧難當，轉身欲走。

“慢著！”顧老先生突然擲地有聲地一聲喊，將吳小軍嚇了一大跳，怔怔地望著他，不知他想干嗎？

顧老先生問：“小伙子，你是個小偷，小偷是個壞人，你說我明知你是個壞人，為什么還要救你？”

吳小軍懵然地搖搖頭，心里也很納悶——是啊，他明知我是個壞人，怎么還會救我呢？

顧老先生又問：“小伙子，你們人在江湖，是不是講個義氣？”

吳小軍點點頭。

顧老先生便道：“我救你，是有事想求你啊。”

吳小軍一拍胸脯：“老伯，有什么事，盡管直說，只要我吳小軍能辦到的，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顧老先生顯得很激動，眼閃淚花，拉住吳小軍的手，說：“小伙子，五年前，在西山火車站附近，發生了一起車禍，一個三十歲的女子，被一輛卡車撞了。該死的司機，撞了人還見死不救，駕車逃逸了。受傷女子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但醫院死活要她家人先交一筆醫療費才肯手術。女子的丈夫便匆匆趕回家取錢，回到家一看，只見屋內一片狼藉，才知道家里被小偷盜了。他踉蹌著跑到放錢的床頭柜前，打開床頭柜一看，差點昏倒，他家僅存的一萬多塊錢，被席卷一空。這真是禍不單行啊！女子的丈夫失魂落魄地跑到醫院，向醫院說清情況，誰知醫院不信他的話，事情僵持不下。后來女子的丈夫跪下來哭求，加之女子的親戚朋友東拼西湊了一點錢，醫院才勉強同意幫女子手術。但遲了，女子最終搶救晚了一步，死了！”

講到這里，顧老先生已泣不成聲，吳小軍的心情也驀地沉重起來。回過神來后，吳小軍奇怪地問：“老伯，你跟我說這么個凄慘的故事，想要我干什么呢？”

顧老先生咬牙切齒地說：“不瞞你說，那個死去的女子，是我的女兒。那個該死的司機，他最終沒能逃脫，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還有一個更該死的，就是那個小偷，至今還逃之夭夭。我要你幫我抓到他，替我女兒報仇！”

“這……”吳小軍抓耳撓腮地道，“老伯，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又不知道那個小偷什么樣子，叫我到哪兒去抓啊？”

“我也知道，現在要抓到這個小偷，是癡心妄想了，但我一口氣憋在心里，實在難受啊！”老人捶胸頓足，“小伙子，不如這樣，不管抓不抓得到那個小偷，你替我抓二十個小偷，扭送到派出所去，以泄我心頭之恨，否則我這一大把年紀，死不瞑目啊！”

“這……”吳小軍還是感到為難，自己身為小偷，卻要去抓同行，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他在老人屋里轉起圈來。

顧老先生看出吳小軍猶豫不決的心理，他長嘆了一口氣，去打開了門，對吳小軍說：“看來不是每個身在江湖的人都講義氣的，算我救錯了人，你走吧！”

這句話，可激怒了吳小軍。他年輕氣盛，最怕別人說他不講義氣了。他一咬牙，一拍大腿，鏗鏘有力地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老伯，我豁出去了，幫你了了這個心愿，以報相救之恩！”

“太……謝謝……你了！”顧老先生緊緊抓著吳小軍的手，激動萬分。

說到做到，第二天，吳小軍便開始在公交車上抓小偷了。吳小軍可是扒界精英啊！一般小偷的鬼蜮伎倆怎能逃過他敏銳的眼睛？他初戰告捷，第一天就抓了三個小偷，與憤怒的群眾一道將他們扭送到派出所。以后一連幾天，吳小軍天天大獲豐收。短短一周時間，他已抓了十八個小偷了。這下，吳小軍可是名聲大振了，小偷們聞風喪膽，竟沒人敢繼續在公交車上作案了。

眼看還差兩個小偷，吳小軍就要圓滿完成顧老先生的心愿了。但由于小偷們都不敢再作案，這最后兩個小偷他在公交車上再也捕獲不到了，于是，他不得已轉戰到了火車站。一到火車站，他便捕捉到了一個目標。這個目標可不是那么好對付，只見他一臉橫肉，五大三粗，讓人望而生畏。可血氣方剛的吳小軍不信這個邪，他打定主意就拿這家伙開刀。

就在那人把手伸向一位靚麗小姐的手袋時，被吳小軍逮個正著。那家伙惱羞成怒，窮兇極惡地威脅吳小軍放手。吳小軍根本不買他的賬，那家伙不由憤怒到了極點，與吳小軍廝打起來。吳小軍身材瘦小，哪是他的對手啊！但吳小軍硬是不服輸，死活逮住那家伙不放。那家伙拼命掙扎到最后，竟掏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指向了吳小軍。這時，一些本欲上來幫助吳小軍的人，面對匕首，全都膽怯地退避三舍。但吳小軍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毫無懼色。那家伙終于喪心病狂，用匕首瘋狂地刺向吳小軍……好在巡警恰好路過，出手將那家伙逮住。但吳小軍身受重傷，被送往了醫院。

吳小軍剛住進醫院，電視臺、報社等新聞記者便蜂擁而至了。很快，這位反扒英雄的事跡便傳遍了大街小巷。市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親自來看望了他。一些仰慕英雄的群眾，也帶著鮮花與禮品來到了醫院……這一切，讓吳小軍深受感動，他突然感覺到，做一個對人民有益的人是多么受人尊敬與愛戴，而做一個對人民有害的人是多么的可恥！吳小軍漸漸為自己過去是個小偷而悔恨交加……

顧老先生也趕到醫院來看吳小軍了，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個人。吳小軍一見，立即魂飛魄散。他心里不由直罵：“該死的老家伙，目的一達到，便出賣我了，真是人心叵測啊！”

原來，那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對吳小軍窮追不舍的那兩個便衣警察。吳小軍顧不得傷痛了，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準備奪門而逃。但是這次他是插翅難逃了，門口已被那兩個便衣堵死了。顧老先生走到驚慌失措的吳小軍面前，將他推到病床上，樂呵呵地對他說：“小伙子，別害怕，我這次來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的！”他指了指那兩個便衣，對吳小軍說：“小伙子，你表現得不錯。很快，你就是與他們在一條戰線上的人啦！”

吳小軍圓睜雙眼，不明白顧老先生說的是什么意思？這時，那兩個便衣走到吳小軍跟前，說：“吳小軍，實話告訴你吧，顧老先生是我們公安局的老局長。當初追你時，老局長只不過是與我們合演了一場戲，他早就用眼神告訴我們一切了。我們相信老局長一定能挽救你，所以就沒有一追到底。你果然不負他厚望，竟成了一名反扒英雄，恭喜啊！還有，經過老局長多番努力，局里已破例聘請你為編外民警！”

“顧局長——”吳小軍激動得無語哽咽，一把攥住了老局長的手。

顧老先生欣慰地說：“小伙子，我讓你這么做，就是要讓你認識到，怎樣做人才有意義，好好干吧！”

沒多久，浪子回頭的吳小軍走上了新的崗位，成了一名令小偷們聞風喪膽的反扒精英…… ■（責編：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