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稅收/GDP比重(即所謂宏觀稅負),從同口徑的國際比較來看,得不出“過高”的結論。但我們的稅制結構確有嚴重問題:直接稅比重偏低,間接稅比重偏高。而包含在消費品價格中的間接稅(老百姓所說的“饅頭稅”),正是引發稅負“痛苦指數”的根源。
低收入階層的恩格爾系數高,收入中的大部分要用于基本消費品的支出,因而不得不承受所含的間接稅負擔。而高收入階層消費的恩格爾系數低得多,購買的更多的是發展資料、享受資料,實際的稅收負擔反而較低。
中國主要依靠間接稅支撐每年20%—30%的財政收入增長,也就是說,低中收入階層構成的大部分消費者,實際承擔著給中國國庫收入做更多貢獻的功能。這種調節效應帶有“累退”性質。隨著公民意識、納稅人意識提升,百姓一旦知曉什么消費品都有稅,而對自己生活狀態改善期望值的實現程度又不滿足,矛盾就會凸顯,稅收的“痛苦指數”就相當高。
此外,直接稅比重過低,在宏觀調控方面就難以起到“自動穩定器”的功能。從美國的調控模式看,最明顯的自動穩定器是聯邦政府層面占整個收入盤子40%以上的個人所得稅——因為有超額累進的稅率設計,在經濟高漲的時候,自動地使很多社會成員的稅負往上跳到更高的邊際稅率上,而在經濟蕭條的時候,則自動落檔,落到比較低的邊際稅率上,這就成為一個很好的反周期的宏觀經濟運行自動穩定器。然而,中國現在在這方面基本是無從談起——我們現在超額累進稅率只覆蓋了不到7%的工薪收入者。
有沒有可能找到途徑在中國降低間接稅比重、提高直接稅比重?這就引出實質性解決中國稅制改造這一歷史任務的命題。對于如下基本觀點研究界是有共識的:應當在稅制的設計、運行中貫徹支付能力原則和再分配“抽肥補瘦”原則,使真正富起來的人在綜合稅制調節下為公共財政收入多做貢獻,這就是提高直接稅比重的要領之一。
中國現階段的基本背景是經濟社會轉軌。我特別主張:討論中國的短期問題,一定要和中長期實現現代化轉軌問題緊密結合起來。
在“十二五”時期,中國稅制優化可以總結成為三個概念。第一個概念叫做結構性減稅。增值稅的擴圍,對中小企業、微型企業的扶持,對科技創新的支持,對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扶助等,主要就是減稅,是有區別對待的、結構性的減稅,這應成為政策重點。
第二個概念叫做特定稅負有減有增。個人所得稅是最典型的,不能籠統地說是減稅還是增稅,它是低端要減稅、高端要增稅的一個組合。
第三個概念叫做結構性增稅。像資源稅、房地產稅看起來就是在原有的稅負上面又有所提升,當然,它也是結構性的,有針對性的,不是普遍的。這種結構性增稅在操作中間還需要政府特別注意做好其他的配套。比如資源稅,它的增稅量度就應該掌握在大多數企業經過努力能夠繼續發展、少數企業要被淘汰出局,把這個基本要領掌握好了,改革就成功了——淘汰出局的企業,政府只要處理好其人員的安置、培訓和再就業的問題,這方面我們現在已有比較成形的社會保障體系。資源稅稅負在價格上的表現最后或多或少也一定會傳導到最終消費品,那個時候政府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及時、適度地提高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的標準。中等收入階層以上的人則有承受能力來消化價格變動,通過調整自己的消費習慣和消費模式,來趨向于低碳化生活。
這就是科學發展觀所要求的促進可持續發展和優化分配的政策效應。
(作者系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所長,本文只代表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