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娛樂短信的陌生化效應

關鍵詞：手機娛樂短信；陌生化效應；自由間接引語；網絡符號；仿擬

摘要：陌生化是俄國形式主義的理論，指人們對熟知的事物失去了興趣和接觸的欲望，轉而對那些新奇的、陌生的事物產生探索的欲望和了解的興趣。手機娛樂短信雖然簡短，但因其有破有立，破傳統文本規約之藩籬，立時尚文本多元之創意，迎合了人們渴望新奇、希望突破生活的常規、接觸并了解陌生事物的心理而成為大眾休閑閱讀的新寵。手機娛樂短信通過自由間接引語、網絡符號的借用、仿擬等修辭手法在內容和語言形式上體現了陌生化的效應，構建了一種有別于傳統文本的鮮活的另類文本。

中圖分類號：G206.2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9－4474(2012)04－0056－05

Defamiliarization of SMS for Entertainment

HE Se-mei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 Liming Vocational University， Quanzhou 362000， China)

Key words: SMS for entertainment; defamiliarization; free indirect speech; internet icons; rhetoric devices

Abstract: The theory of defamiliarization is put forward by Russian formalists， referring to peoples turning of interests in familiar matters to the ones in strange matters. Brief as it is， SMS breaks the traditional ritual writing style and takes up initiative fashionable style to cater to readers interest in strange matters， thus becoming a new favorite with its varieties. SMS for entertainment is popular with people nowadays because of its defamiliarization in contents and language with three characteristics: free indirect speech， internet icons， and the rhetoric of parody， hence a vigorous alternative to traditional texts.

隨著手機的普及和網絡時代的到來，人際溝通的方式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深刻變化，傳統的感情溝通方式很大程度上為手機聯絡所取代。手機已經不再只具有通訊功能，還具有娛樂功能，這種娛樂性主要體現在多種形式的短信上。手機短信可分為：日常問候、節日問候、整蠱幽默、養生保健、開心一笑、鼓舞勵志、紅色段子〔1〕。因整蠱幽默和開心一笑這兩類短信都具有娛樂大眾的功能，因此可將它們合并為娛樂短信這一大類。目前有大量討論手機娛樂短信的文章，有從語言學角度來分析的〔2〕，有從修辭手法的運用來分析的〔3〕，卻沒有分析手機短信中陌生化效應的，因此本文擬從自由間接引語、網絡符號的借用、仿擬等修辭手法的應用角度來探討手機娛樂短信所體現出的陌生化效應，以彌補這方面的不足。

一、陌生化效應

陌生化是俄國形式主義評論家舍克洛夫斯基提出的理論，指人們對熟知的事物失去了興趣和接觸的欲望而轉對那些新奇的、陌生的事物產生探索的欲望和了解的興趣。這是人類普遍的一種心態。在文學創作時，為了滿足讀者這種對陌生化的期望，作者有意使用違反常規的語言、情節等，使作品在某些方面超越一般讀者的常規思維和知識范圍，延長讀者審美閱讀的時間，同時也加大了文章作為審美客體的張力，在某種程度上達到或者接近了讀者通過閱讀了解新鮮觀點或者事物的期望值。正如霍拉勃在《接受美學和接受理論》中所言：“藝術的設計是對象的陌生化設計，是造成形式的困難的設計，這是一種增加感覺難度與長度的設計；因為在藝術中，感知過程本身就是目的，必須設法延長它。”〔4〕這些打破常規的做法是文學藝術的魅力，更為人們樂于接受。同時，陌生化的寫作是一種創新，是對固有思維和語言的突破，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也使讀者從藝術品中感受到生活跳動著的旋律，世界也不再只是單調乏味的機械和技術化的冰冷的現實。對于司空見慣的事物，如果能夠從一個嶄新的角度去傳達，那么讀者就不會麻木不仁地去看待這些熟悉的事物，而是帶著新奇的眼光去體味。陌生化增強了人們對美的感受，能給人們的精神世界拂來一絲清風，在平靜的心里蕩起一絲漣漪，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對一成不變的生活產生的疲憊感、麻木感，提高了人們的生活質量，增強了人們熱愛生活、體驗生活的快樂。

二、陌生化在手機娛樂短信中的體現

手機娛樂短信雖然簡短，但因其有破有立，破傳統文本規約之藩籬，立時尚文本多元之創意，迎合了人們渴望新奇、希望突破生活的常規、接觸并了解陌生事物的心理而成為大眾休閑閱讀的新寵。當然，每則短信都有與其他短信區別的新穎點，這也是短信特有的陌生化效應。

1.自由間接引語

此類短信的特點是幾個人物對話卻不使用引號，語句發展快速有效，結尾常常出人意料，峰回路轉，畫龍點睛，喜點在尾句。

例1一學生春運買票：有北京到上海的票嗎？沒有！站票有嗎？有！來一張！不賣給你！為什么？上面有規定，今年春節不讓一個學生站著回家。

例1這則手機短信體現了幾個特點：（1）敘事語言陌生化。“短信short message service，簡稱SMS，是用戶通過手機或其他電信終端直接發送或接收的文字或數字信息，用戶每次能接收和發送短信的字符數是160個英文或數字字符，或者70個中文字符。”〔5〕由于手機每條信息的容量有字數限制，且每條短信都要計費，現代人生活節奏又快，沒有太多精力、時間和耐性去閱讀冗長的信息，這就形成了手機娛樂短信有別于傳統文本的特點——簡短。所以這類短信經常出現的是簡單的幾輪人物對話，并且鮮有引號，甚至不出現講話人，而是利用自由間接引語“雙重聲音”的特征，將各種不同人物的聲音都體現出來，讓讀者自行拆分，自行區別哪些話語是哪些人講的。“自由間接引語與敘述者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既能較獨立地表達人物話語，又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敘述者的聲音，拉近讀者與敘述者乃至人物的距離，讓讀者更深切體會到人物的思想和情感。”〔6〕這種有利于拉近讀者與人物距離的自由間接引語，恰恰使得娛樂短信更親切，更有生活氣息。同時，這類短信也少有形容詞、副詞等帶有感情色彩的修飾語，去粗取精，故意用看似客觀的表述來體現幽默效果，有種降格的喜劇色彩，體現了現代人輕松的寫作風格。它一反傳統規矩的寫法，其語言上的陌生化可以大快人心，因為人們每天按照約定俗成的規范去生活，閱讀的也都是平淡規矩的文字，心理難免有疲憊感，所以語言上的反傳統就能讓讀者有耳目一新的快感。（2）敘事情節陌生化。手機短信由于篇幅短小，人物也就相應單純，一般不會超過三個人物，基本上是兩個。在有限的簡短的篇幅里，卻能寫出一個有完整人物、事件、結局的敘事結構，充分體現了短信寫手的高超語言和文學駕馭能力。這則短信引用了春運買票的學生和售票員的一番對話，將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展現在了讀者的眼前：人物是學生和售票員，事件是買春運火車票，結局是買不到票。對于買不到票，真正的原因應該是沒有票，而不是不讓學生站著回家這么人道的理由。所以，最后一句回答說“上面有規定，今年春節不讓一個學生站著回家”，言下之意是，不是沒有票，而是上面出于為學生安全考慮而不讓學生站著回家。這顯然是一種悖論。因為現實是，站著回家是學生習慣了的，與不能回家的結果相比，沒坐票而需站著回家是可忽略不計的。大部分人都寧可站著回家，也不愿意春假滯留他鄉。所以今年春節不讓一個學生站著回家這樣的理由是不合理的，是荒謬的、搞笑的，有違常規思維模式，是陌生化的回答。（3）效果陌生化。諷刺時政，荒誕反常。該短信突顯的是近年中國春運人滿為患、一票難求、有家不能回的社會問題。該則手機短信意在將沉重的社會問題輕松化，讓人們在反思社會現象的同時，不至于心情沉重，而能在不幸中笑出聲來，給沉重壓抑的生活帶來了一絲輕松。這是手機短信的娛樂功能的再現，也是陌生化效應的運用。通常對于不如人意的現實，人們慣于深思，而深思是讓人心情沉重壓抑的一種理性行為，這是人們的常態。而短信的陌生化效果卻是要一反常態地將理性行為制造出感性來，從合理而單調的對事件的思索中制造出豐富飽滿出人意料的笑料來。這種有悖常理的運用語言和制造喜劇效果，就是陌生化效應給人們帶來的娛樂性：讓人們在快節奏、重壓力的現實中放松一笑，釋放壓力。

例2一戶人家很窮，入夜賊悄悄推門潛入屋內。妻對丈夫說：有賊，丈夫說：別理他！賊一無所獲轉身出門，主人發話道：慢走，請把門關上！

這則短信也是自由間接引語的運用。短信的故事情節發展迅速，主人對賊說“慢走，請把門關上！”是反常理的做法。如果這故事用傳統語言來描述，那么在敘述過程中則可能添加許多表示感情色彩的形容詞和副詞來說明人物對外界突發事件的反應，因為一般人對賊的態度應該是要么害怕，要么喊抓賊，在對賊講話時語氣至少應該是較強烈的，或緊張而語氣不順，或憤怒而大聲疾呼。但這則幽默短信卻反其道而行之，通篇沒有一個形容詞或者副詞來說明夫妻倆遇盜賊后的反應，給讀者的感覺是主人很淡定地在跟盜賊道別。這種反常的做法就是語言詼諧所產生的陌生化喜劇效果。

2．網絡符號的借用

這類短信借助現代網絡普及的優勢，將鍵盤符號引入文本中，從而達到陌生化的效應。

例3單眼皮打字--；而不是打==；一單一雙要打-=；假睫毛山_山；美曈加強版：美瞳前．_．美曈后◎_◎；卸妝前O_O卸妝后o_o。

這是一則典型的以網絡符號代替文字的短信。它的陌生化體現在：（1）符號的陌生化。“符號是信息的外在形式或物質載體，是信息表達和傳播中不可缺少的一種基本要素。符號通常可分成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兩大類。”〔7〕這則短信有別于傳統的書面語言符號系統的運用，采用了非語言的網絡符號即視覺形象，達到了別具一格、打破俗套、經濟省力、惜字如金而能言之有物的寫作目的。形式主義的文學理論認為，“文本的文學性既不取決于作者的主觀表現是否成功，也不取決于對現實的模仿是否惟妙惟肖，而是取決于對超常語言的運用，取決于文學語言與日常語言的差異和陌生化”〔8〕。倘若把這則短信中的符號換用文字來表述，那么這則短信就會很長，就無法用手機來完成，因為需要許多文字才能把它的意思完整的表述出來，而運用網絡符號卻能達到這個效果。網絡符號含有豐富的信息，而且形象直觀，幾個簡單的符號就能表達出一系列文字方能達到的效果。這樣的陌生化效果也會讓傳統文字工作者佩服這些符號所帶來的視覺美感，相信這些目前只限于網絡和短信上使用的符號，在不久的將來，必能“登大雅之堂”，最終進入書面寫作中。（2）效果的陌生化。豐富的網絡符號不只節省了文字，更重要的是達到了娛樂大眾的效果。第一次接觸網絡符號的人，可能會以為這些符號是亂碼，接觸多了，卻能感覺到它別有洞天，比文字更形象可愛，更接近事物的原生態。符號◎_◎就是非常形象的兩只大眼睛，如果用語言表述為“睜著兩個大眼睛”，就完全失去了網絡符號的具象性和趣味性了，因為缺少了這些鍵盤符號形象趣味、栩栩如生所帶來的直觀的視覺體驗。網絡符號具有消遣性，它與傳統文字符號相左，因此當它被短信所引用時，其陌生化效果就可見一斑，“經常用在網絡聊天、電子郵件、BBS、Blog中，表現嬉、笑、怒、罵等各種表情、圖形和意思。它們由鍵盤上的字符組合而成，有傳統語言文字所無法替代的作用，不僅能傳達許多復雜的含義，也比打字更省力，更富有幽默感”〔9〕。

例4“注意了，請看屏幕，笑，笑甜蜜點哦，還有，頭不要亂動哦，可以啦！你看

＜)..(＞

((..))

真上鏡哦……

這則短信用鍵盤符號打出一只活靈活現的豬的圖片形象，給人帶來的視覺享受是一個簡單的“豬”字望塵莫及的，也解構了傳統漢語語言符號“豬”字可能產生的不良聯想，突破了陳規陋習。這種與傳統文字符號不同的陌生化的表情符號很好地達到了幽默搞笑的效果，也讓人們覺得文字在網絡符號面前是蒼白的。

3．仿擬修辭手法

這類手機短信采用了舊瓶裝新酒、推陳出新的方式，“以現有的為大眾所熟知的語言形式為基礎，充分發揮想象與聯想，創造出一種臨時性的新的語言形式，從而產生新的、別開生面的修辭效果”〔10〕。手機短信仿擬的對象一般與短信要表達的意思迥異，將兩種很難讓人聯想到一起的事物進行仿擬，突破了思維痼疾，創新了語境，這種互文效果增大了文章的審美張力，使讀者產生廣泛的聯想域，避免了短信因“短”可能導致信息有限的不足。

例5你上，或者不上，班就在那里，按時打卡。你做，或者不做，活就在那里，早晚得做。你拍，或者不拍，老板就在那里，等著你拍。你領，或者不領，薪水就在那里，不加不漲。你過，或者不過，假期就在那里，愛過不過。

這則短信的陌生化效果表現在：（1）敘事手段運用仿擬修辭。這則短信仿照年度熱播電視劇《宮鎖心玉》片尾曲《見與不見》的歌詞“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棄。”這本是一首感人至深的愛情歌曲，體現的是對愛的人不離不棄的真摯情感，聽來感覺有種大愛卻不張揚的淡淡的情愫。而這則短信卻推陳出新，有意套用歌詞清新的格調和簡單的句式，將這種深情款款演繹成對上班族無奈生活的寫照，意蘊深遠。仿擬一個格調完全不相干的話題，一個浪漫，一個無奈，這是較少人會聯系到一起的，這種敘事風格上的仿擬體現出了很強的陌生化效果。當然，這樣的短信通常是仿擬近期網絡熱點新聞或者熱門影視，也包括電視上出現頻率較高的廣告詞，讀來有朗朗上口的語感，體現的是聽覺享受。（2）效果的陌生化。對于上班族的無奈，一般人多少是帶有些不滿，有些怨氣。而這則短信卻反其道而行，體現出一種生活哲學，即不抱怨的處世態度。短信用一種清新的淡淡的小詩般的格調去表達一個沉重的話題，與慣常的思維不同，讓人耳目一新，短短幾句，將上班族上班打卡、老板、薪水、假期等相關要素都融合了進去，雖表現了上班族的無奈，卻因為原歌詞簡約清新之風而淡化了這種無奈，使人在體會到無奈之余，不至于太傷感、悲哀，反而有種自我解嘲的超脫。

例6卡扎菲大話西游版臨終遺言：曾經有一條放棄獨裁的道路放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直到死到臨頭我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對廣大人民說三個字：我愿意。如果一定要給這個承諾加上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立刻！

這個例子仿擬的是香港笑星周星馳在喜劇《大話西游》中那句經典的愛情表白：“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你的劍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猶豫了！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這樣一部搞笑影片詼諧的表白句式被仿擬到嚴肅的政治話題上，并且主人公是“舉世聞名”的大獨裁者，這就具有了幽默、諷刺、搞笑的效果，通常是常人很少想到的。因為誰都知道，大獨裁者卡扎菲不會有這樣的表白，所以這種反常理的虛構，正契合了“表面互不相關而內里存在聯系的諸種因素的對立和沖突，正是這種對立和沖突造成了‘陌生化’的表象，給人以感官的刺激或情感的震動”〔11〕，最終起到了幽默乖張的陌生化效果。

三、結語

手機娛樂短信雖然篇幅短小、結構簡單，看似純粹博人一笑，用于消遣，但其實不然，它有著深刻的立意，豐富的人文含量，以經過錘煉的語言發揮著強大的社會功能。每天一成不變的工作生活會使人“漸漸失去對工作、衣服、家具、妻子的感覺，使人變得對戰爭都無所謂，于是生活便失去了意義。如果人們就這樣無意識過完了自己復雜的一生，那么這一生就如根本沒有存在過。藝術之所以存在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它可以恢復人們對生活的感覺，而要做到這一點往往就要牽涉到陌生化手法的運用”〔12〕。手機娛樂短信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帶有生活氣息，與我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是一種時尚的文本。其內容和語言等方面體現的陌生化效應，有著一般文學作品的審美和社會功能，而且兼有一般文學作品所沒有的時尚小巧清新幽默之風，可以釋放人們的生活壓力，解構傳統文學說理有余而輕松不足的文風，在文學寫作中獨樹一幟，構建出一種有別于傳統文本的鮮活的另類文本。它將普通的詞匯和語言素材重新組合，或采用新式語言符號，或套用耳熟能詳的句式結構，大大豐富了漢語的語言素材，創新了敘事技巧，也拓展了讀者的思維廣度。基于短短幾年手機短信的迅捷發展，我們相信，隨著社會的多元化發展，這種別致的實用文本將以破竹之勢不斷創新，不久會呈現出其他更加新穎的陌生化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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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