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的大都市里,每個人迷失和掙扎,心里的凈土悄然消逝,學生時代的美好記憶一直是最深刻的烙印……
四周仿佛沒有任何聲響和回音,在長長的狹小又有些陰暗的樓道里,每個人都低著頭默默的走著,獨立的個體完全構(gòu)不成一個個所謂的班級,他們無精打采又疲憊不堪。
水水接著接著熱水開始走神。陰天,沉悶的云壓在禿禿的屋頂上,如同窒息了許久的夢囈。水水想起剛剛發(fā)到自己手上的期中考試排名表,又下降了,名字隔了好幾位才找到,于是便閉了下眼睛,腦子有些頓頓的疼。
“咖啡要溢出來了。”
水水驚了一下,迅速關(guān)上開關(guān),只差1mm,滾燙的咖啡馬上就要溢出濺到水水的手上。周圍人茫然地看了看她,自顧自的又繼續(xù)排著隊,打算在僅剩的課間時間里沖好泡面,打好熱水。
水水扭過頭尋找那個提醒她的人。
只是,身后空空,昏暗的樓道里只記憶著剛才那個溫和醇厚的聲音。
記憶的輪回總是在時間的蹉跎中慢慢展開,悄無聲息的在光陰的行走中漸漸的刻錄著一些已經(jīng)模糊的輪廓,雖然記不清那時的秒針和氣息,但是依舊那么似曾相識。
又是一個昏暗的雨天,水滴輕微的敲在玻璃上,水水在辦公室里匆忙的打著稿件。一晃八年,水水再也不是那個會為成績下降而郁郁寡歡的17歲少女了,不過,她有時會懷念,沒有考試時的平淡日子。如今的自己每天每時都要為新的企劃選題采訪寫稿件,忙著忙著都不知道白晝星夜如何交替。就像這樣,哪怕是雨天,也要沖出去做采訪。水水把手頭的工作剛忙完就披了件外衣舉著傘匆匆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越發(fā)的密了,隨著風勢,有一部分雨珠飄進了眼睛里,水水咬了咬牙,緊緊拽了拽衣服,奔進了人流涌動的街道,她的背影有些輕微的抖顫。
地面上被雨水澆的冒起了白煙,在街道上,人們行色匆匆,雨水淹沒了石頭臺階,直奔腳踝,雷聲和閃電交替,淡淡驚恐的情緒在悄悄蔓延。只是,太多的人不能停下,必須前行亦或是奔跑。
雨一直沒有停,哪怕是夜已深。樓宇間的燈光遮蓋不住黑夜的寒冷和寂寥。人群已稀少,他們都匆忙直奔家中,渴求平靜的溫暖。
水水搓了搓有些僵直的手,走進一家咖啡店,她準備在這寫稿。咖啡店里彌漫著香氣,咖啡味混合著甜膩的蛋糕氣息一股腦的沖進水水的鼻子,疲憊了一天的身心突然得到了釋放,無法言語的幸福感觸電般的從頭頂順延到腳下,水水微微一笑,也許這就是自己喜歡咖啡,喜歡咖啡店的原因吧,她對自己這樣說。
咖啡店不大,有著甜橙色的燈光。里面人不多,各自安靜休閑的坐著,抬頭四目相對的時候會點頭一笑。輕音樂從音箱里流淌出來,在咖啡杯里又增添了幾分厚度。
一杯拿鐵,端端正正地擺放在筆記本電腦前,水水滿意的瞧了瞧咖啡頂端的小泡沫,開始打字。
然后,鍵盤的敲擊聲和窗外的雨聲融為一體,緩緩傾入耳膜。那一刻,只有自我。
不知過了多久,水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咖啡涼了。”
水水一驚,似曾相識的聲音,她猛地轉(zhuǎn)過頭,一個有著挺拔鼻梁的男子看著她。
男子坐在有些陰暗的角落里,小桌子上擺放著雜志,水水看不太清他的樣子,只是疑惑地說了聲“謝謝”,便讓服務(wù)員去熱咖啡,男子微微笑了下,又低頭看起了雜志。
貌似在哪里聽見過,記憶隨著思維的力度不斷清晰起來。
水水端著溫熱的咖啡沒了寫稿的心情,不斷的回憶著剛才那個聲音,和八年前一模一樣,溫和醇厚,清晰又遙遠。水水不禁回頭看了看男子的側(cè)臉,但始終一點印象都沒有。突然,男子站起身,把雜志放到了包里,走向大門。
水水看著他走過的身影,雖然有些慌張,閉上了張開的嘴,但還是說了句:“等一下。”
男子緩緩扭過頭來,看著走向自己的水水。
“剛才謝謝你。”水水先開口。
“哦,沒什么。”
“請問,你的高中是Y中嗎?”水水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
“嗯?”男子頓了下,有些疑惑的說:“是。”
rQwSDGsR5xcS6HwGFlqJuQ== 水水終于,笑著,大大的舒了口氣。
如果說緣分是一朵盛開的花,那么相遇的兩個人就是花的心蕊和葉脈,雖然不曾對望,但始終串聯(lián),不曾分開,不管是盛開還是凋謝,這四季的一生中,始終會同生共夢。
“你就是那個走神的女生啊。”男子笑了起來:“當時緊急,如果再慢一秒,你可就要被燙到了。”
“當時太郁悶了,為了考試的事。”
“要不說看著面熟,原來你是A班的。”
“原來你是D班的。”
“我叫智英。”
“我叫水水。”
就這樣,突然見到了昔日的校友,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倆人交換了電話還交換了彼此的公司名稱。八年前,一個在文科班,一個在理科班,八年后,一個在雜志社當編輯,一個在外企做建筑工程師。
算是意外的收獲吧,水水突然對緣分這個詞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正猶豫著給不給他發(fā)短信時,手機震了一下。
“到家了嗎?”是智英的短信。
水水有些小興奮的按著字。就這樣,倆人有的沒的聊了好久,直到午夜。
從這一天開始,智英總是發(fā)一些短信給水水,句子很短,卻很像老朋友。水水也把一天中的點滴小事,或高興或煩惱時不時就發(fā)送了過去。
不曾預料的相遇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在忙碌的大都市里,每個人迷失和掙扎,心里的凈土悄然消逝,學生時代的美好記憶一直是最深刻的烙印,同學們的無瑕,無需擔憂的生活,沒有紛擾的瑣事,那一切,似乎過的有些匆忙,考試的痛苦也不這么深刻了,同桌之間的笑聲和大掃除時偷懶的喜悅卻異常溫暖。
也許真的每個人都這么想吧,所以才會感覺到昔日同窗的溫馨。
下了班的倆人會在咖啡店里吃蛋糕,無論誰看都是一對甜蜜的情侶。其實,貌似循規(guī)蹈矩的事情往往不是真實,倆人的感情說不清是什么,或友情或愛情亦或之外,始終不曾明了,也許這就是現(xiàn)代人保護自己的法則,你不言,我不語,我們只是這樣平靜的說話聊天,不曾談到過往和未來。
大半年過去了,他沒有向左走,她也沒有向右走。
倆人習慣性的在下班后來到第一次見面的咖啡店喝咖啡,智英坐在水水的對面一句不說,水水仿佛預感到什么,真怕他說,我有戀人,我要結(jié)婚之類的話。但是沒有,他只是用手摸了摸盛滿拿鐵的杯子:“下個月我要調(diào)到紐約,兩年。”水水愣了一下,有種莫名的失望感蔓延開來。
“在那邊發(fā)展不錯,可以長長見識。”
“明天就走。”
“這么急。”
“嗯。”
“我送你。”
現(xiàn)實本來就不會跟故事片一樣,王子公主在離別之后相聚,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這不過是一場華麗的再次分離,彼此的記憶只是那個以不斷考試著稱的魔鬼學校。不曾相聚,不曾離開,就算知道他喜歡喝曼特寧又如何,又不會親自為他沖泡。水水混沌的想著,朦朦朧朧的睡去。童話散場,不言離殤,也許這就是現(xiàn)代人的故事腳本,那些從小翻爛的童話書早已脫離了現(xiàn)在生活的法則,現(xiàn)實的悲歡離合才是最好的言情文,大家支支吾吾卻又真切的體會到深深的痛感。
這一天陽光明媚,許多人都笑容滿面享受周末,而水水卻不得不在機場面對離別。機場的大玻璃前清楚的印著她假裝微笑的臉,在為智英念叨著紐約美食交通的水水有著說不出的落寂。而智英,本來就少言的他更是一語不發(fā),只是微微笑著,不斷的點頭。
馬上就登機了,智英在入口處又折了回來,塞給水水一封信,說了句回家再看,便頭也不回的走進通道。
信紙很單薄,亦如他淡然的臉。
水水:
其實那天,你一走進咖啡店我就認出是你了,你叫水水,是Y校A班的文科生,我從高一就認識你。
你每天都差一、二分鐘跑進教室,然后再沖出門泡咖啡,你每天都把頭埋在參考書里刷刷的寫東西,有時還會在桌子上畫畫。你中午會和好朋友把桌子并上,一起吃午飯看雜志,說說笑笑很開心。
你一上數(shù)學課就轉(zhuǎn)筆,不耐煩的喝著水,不停的看表,上語文課時你會偷偷翻看攤在膝蓋上的雜志。你一下晚自習就沖出教室,走的飛快,斜挎的書包上總是挎著一個大大的玩偶。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清楚嗎?因為D班就在A班的斜對面,在我的座位上,稍微向前傾就能看見你。每每你黑著眼圈端著杯子向外走去的時候,我也會起身跟在后面,好想說一聲:“沖兩袋咖啡苦不苦啊?”但始終沒開了口,直到那天,才鼓起勇氣,卻又怕被你看見不知說什么好,所以就跑開了。我知道你一直回頭尋找,而我卻站在教室的門邊,沒有說話。
想不到八年后能遇見,好想感嘆“緣分”這兩個字,真是神奇。那天你回頭看我,我都是知道的,好想和你說話,但卻不知從何開口,如果不是你的一句等一下,也許就又擦肩而過了吧。
謝謝你,水水,帶給我這么美好的七個月。記得沖咖啡時不要走神,記得別喝涼透的咖啡,記得別把兩袋一起沖泡了,別讓自己那么苦。
智英
信不長,簡簡單單一張紙,薄的似乎一彈即破,但放在手心卻重的要把手腕壓的難受,有些顫抖的手和有些顫抖的心,此刻已經(jīng)不知孰是孰非。
水水把信紙攤在手心里,沒有眼淚,只是難過的要命。
信封里掉出的手機鏈孤零零的在桌子的一角,寂靜的靜止。
時間的特點就是每天都會一樣過去,秒針不會為了什么所停止,也不會因為每個人的傷心落淚而倒轉(zhuǎn)。
日子還是這樣的過,每天的采訪寫稿,然后在一個明朗的午后,主編把水水叫到辦公室。
“水水,你去紐約本部,一年的時間,算是升職了吧。”
水水瞪大了眼睛,一句話說不出來,這時她的腦子里只有“機緣命運”這四個字。
一個月后。
水水拎著大大小小的行李來到這個極其繁華的城市,智英也在的城市。
跟預想的一樣,錯落有致的繁榮,匆忙的人群,奔波的地鐵,絢麗的購物街,還有此起彼伏的燈光。在人行橫道上,交錯的人們從來不看對方的表情,只是快速的走過,影子都變的有些模糊凌亂了。
水水心想,要有多大的緣分才能再次相遇啊,如果真能遇到,我就嫁給他。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這又不是童話,白雪公主最后真的嫁給王子了么,睡美人真的被王子喚醒了么。
忙了一個月,發(fā)現(xiàn)這里和自己的家鄉(xiāng)別無兩樣,一樣的忙碌,繁華,物欲,冷淡,或許還有些困惑在里面。
水水穿著有些磨了跟的高跟鞋走進每天必去的那家咖啡店,她點的是曼特寧。一直以來,自從到了紐約,她就從沒變過口味。老板笑笑:“曼特寧生長在高原山地,寓意著堅忍不拔,代表一種陽剛,你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怎么喜歡喝這個。”水水笑了笑:“因為喜歡喝它的人在這里。”老板看了她一眼,說:“現(xiàn)在的人都好奇怪,女人喝男人的咖啡,男人喝甜膩的女人咖啡。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中國男人,每次點的拿鐵都要在最上面加上厚厚的牛奶泡沫,跟孩子一樣,每每看見泡沫都會笑。”
水水一驚:“他在哪里?”
老板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鐘表說:“差不多九點吧,他下班都會來。”
水水看了下手表,現(xiàn)在是八點十五分。
不知喝了多少杯曼特寧,九點半了。老板看著有些憔悴的水水說:“也許他今天忙,不會來了,他來了我會告訴他,有個中國女孩在等他。”咖啡就是這樣,有時喝的太多依然會困頓,畢竟喝咖啡的時候要帶著咖啡的心境,一直心不在焉的水水,早就忘記了咖啡的味道,在有些心跳過速的幾十分鐘里,她一直茫然失措的盼著時間早早過去。
她一直看著時鐘的秒針一圈圈的轉(zhuǎn)著,上學時是這樣,本以為過去了這段便能看到美好的晴空,但過去后卻使她也忘記了享受一些純凈的快樂,知道智英要出國時她希望兩年能如兩秒一樣快速的彈過,但其實這兩年真的很難熬。水水突然傷心的蹲在了街角,心中滿是困惑,和其他人一樣吧,在不同的時候總會遇上這種后悔又寂寥的心情。
水水失望的朝公寓走去,失魂落魄的她錯過了回家的公交。無奈的是,還把手機鏈忘在了店里,于是不得不朝著原路跑回去。
已過晚上十一點的街道明顯安靜了下來,垃圾箱旁開始有流浪的小貓小狗出來覓食,看見如此急匆匆的腳步,不由的叫喚起來,水水看了眼臟兮兮的它們,心中更是落寞,如同流浪的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同伴。
水水折回咖啡店,剛要進門時,看到窗戶旁邊熟悉的側(cè)臉,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正當要沖進去的時候,她看到了坐在他對面的她,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女孩,兩個人在興致勃勃地交談著。
她的胸口仿佛被巨石重重壓上一般,那種失落感和有些埋怨的懷疑不斷的涌上心頭,在窗的那一面,有著她從未見過的笑臉。
原來天色已暗,物是人非,原來童話真的是個夢。她只是淡淡的苦笑幾聲,便消失在街角的倒影中。
從那以后水水不再去咖啡店,習慣了自己買咖啡豆的日子,每天匆匆的過,倒也忙得不亦樂乎。在這里時間久了,英語也越發(fā)的流利起來,比起剛來時的羞澀和生硬,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和周圍的鄰里開心的聊天了。
這天云淡風輕,陽光足的很,難得的假日,在偌大的公園里,水水坐在長椅上啃著三明治。
“你是……”
水水回過頭,咖啡店的老板憨憨的笑著。
“怎么沒來拿落下的手機鏈。”
“哦,不想要了。”
“你的手機鏈被一個中國男人拿走了,他每天下班都在店里。”
水水疑惑的看著對方那張金發(fā)碧眼的臉,莫名的笑了笑。
這天,她猶豫了很久,但還是搭上了去咖啡店的的士。
推開門,看見的是一個熟悉的背影,他微微轉(zhuǎn)過頭,兩人像第一次遇見那樣,四目相對。
咖啡店的老板首先開了口:“他在這等了你3個多月呢。”
“是啊是啊。”一個甜美的聲音隨聲附和道。是那個坐在智英對面的女孩。
“是我妹妹,給這位客人上杯曼特寧。”老板揮手讓女孩拿杯子。
此時店里的燈光很溫和,恍如隔世,甜甜的香氣不由得讓水水想起倆人第一次相見的那個店,時空的幻覺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看著對面淡淡笑著的臉,將要落下的眼淚被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倆人在店里沒怎么說話,似乎雙方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在離開店的時候,智英突然喊住她,“把手機拿出來。”
他仔細的把手機鏈掛好,然后笑著說,“千萬別弄丟了哦,丟了也要回去找啊。”
水水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那次的誤會,讓她多少心里有些狼狽。
智英并沒有多說什么,倆人只是靜靜的走著。外面的車水馬龍早已被滿心的一籌莫展所覆蓋,燈光的過度絢爛變的有些礙眼,倆人被心事所纏繞,在相聚的美妙時刻里忘卻了昔日的笑意,他和她的故事在紐約,繼續(xù)或者停止,童話書里的悲歡離合,是否真的能上演。
有風輕輕拂過,有些許的涼意在里面。
水水耐不住這樣的靜寂,首先開了口:“是我誤會了。”
“我知道。”
水水吃驚的看著智英冷靜的臉。
“我看到了啊,你跑開了,等我追出去你就不見了。”
她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說:“能再次見到真好。”
終于,她的眼淚掉了下來,如同沉默了許久的暴雨,如期而至。
她不斷的拍著他的肩膀,“誰讓你跟她說話時這么開心。”
“那是因為看到這條手機鏈了啊,我好驚喜好高興啊,明明是我送給你的那個,竟然會落在這家店里。”
如同劇目散場后的續(xù)集,磕磕絆絆終于又進行了下去,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看到一個想看到又熟知的人,如同被抹滅的希望又冉冉升起,那種欣喜難以言表卻又在意味之間。童話故事中的彼此在自己的命運文字中終究相遇,多少如同絕望般的潮水洶涌澎湃,最終,在平靜的海面上看到冉冉升起的太陽。
面對面,笑而不語,他擦干了她的眼淚,她臉紅的微微笑了起來,在旁邊的行人眼中,倆人是一對吵架后又和好的情侶,在星空的浪漫照耀下,被暖意所包圍。
他牽起了她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機,“把你的新號碼告訴我。”
他的手機上掛著和她一模一樣的手機鏈,兩只半個的咖啡杯,被完整的拼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