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主義者們“努力試圖改革社會秩序,努力消除因自由市場帶來的社會及環境保護中的不公平”。
除了少數地方性的例外,人類活動對于過往及現今的變遷,其影響重要性究竟如何至今仍很不清楚。
假如把當代環保主義者們的標準應用于譬如人類進化過程中的各個歷史時期,我們或許不得不得出以下結論:人類是一場永恒的生態災難目擊者,也是肇事者。我們將過去的生物棲息地變成了耕種區域,將原有的花草樹木擠出去,并以農作物取而代之,結果導致了氣候變化(或由于灌溉,或由于森林砍伐造成的沙漠化,或由于放牧造成的植被減退)。然而,正常思維告訴我們不應該這樣下結論。從當前環保主義者的視角來看,對歐洲中部原始森林的砍伐無疑是一場可怕的生態災難。然而,中歐的森林為新的、不同的文化景觀所取代,形成我們今日環顧四周所見到的景觀。而且坦率地說,較之已經不復存在的原始森林,這是更容易讓人接受的風景線——而且絕不僅僅是從審美角度而言。
假如我們仔細審視環保主義者的邏輯,就會發現那是一種反人道的意識形態。因為這種意識形態認為世界問題的根源在于人類的繁衍。通過人類智力的發展以及人類重塑自然和利用自然的能力,人類已經突破原始的自然的范疇。許多環保主義者拒絕將人類置于他們關切和思考的中心位置,這并非偶然。
與他們的觀點對立的“人類中心主義”一詞是否恰當或合適是有爭議的,但這確實是構成我思想的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而且我的確相信,“人類中心主義”不僅僅是我的觀點,也是對全人類整體的一種思考。
環保主義者們看來忽視了一個事實,即大部分陸地的現狀是人類有意識活動的結果,而那些所謂的自然保護者們時常提起的爭端,所針對的并非任何原始自然,而是人類活動的歷史產物。
環保主義者們甚至漠視這一事實,即大自然——就像人類自身一樣——也在不斷地尋求并創造適合自身生存的條件。在某些動物和植物物種的生存條件因為人類活動而遭受威脅的同時,對于其他物種,生存條件或許開始變得有利。大自然本身能夠對這些變化做出十分靈活的適應。情況歷來如此,人類誕生之前就早已是這樣了。所以說很多報告計算在過去數十年中走向滅絕的物種的統計數據都是嚴重誤導。盡管如此,這些數據卻仍經常被用來作為推行各種保護主義者的禁令、限制等的強有力的論據。動物物種的出現和滅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大自然永遠都在對變化著的條件做出相應的反應。
一個預先界定的、我們有義務對之進行保護的世界最理想狀態,是不存在的。世界的狀態,是龐大數量的天文、地理、氣候及許多其他的因素之間自發互動的結果,也是生物界之中各個成員施加的影響所致,所有這些成員都在不斷地尋求最佳條件以繁衍后代。大自然中存在的平衡狀態,是動態的平衡。
環保主義者對待大自然的態度,與專制主義者對待經濟問題的態度不謀而合。兩者皆旨在以所謂最優的、集中支配的、或用一個當今時髦詞來說就是“全球性的”世界發展規劃來取代世界(和人類)自由自發的演化。這種方法論,是烏托邦式的,所帶來的結果只能是與初衷大相徑庭、南轅北轍的。與其他烏托邦一樣,這一個烏托邦同樣也是只能以限制自由、以少數人凌駕于廣大群眾之上指手畫腳來實行(盡管是無法實現的)。
環保主義者們的攻擊行動與時俱進,這一不難考證的善變特點使其怪異秉性暴露無遺:因為對他們而言,具體的批判目標其實并不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喚起公眾的危機感,預言將會出現難以想象的危機,昭示那種危機的嚴重性。一旦成功地營造出這樣的氛圍,當務之急就是迅速行動,立即行動,而且不要為小事而耽擱,也不要因采用必要措施的成本問題而耽擱。在這種氣氛下,根本不用考慮什么“機會成本”,并避棄常規的、所謂“太過拖沓”的議會民主程序,不要等待“普通平民百姓”來理解(因為向他們解釋清楚一切太浪費時間),應由那些知道如何去做的人士直接做出決策。
這不是偶然。環保主義誕生之初先是關注河流湖泊中水質及工業化地區的煙霧污染,接著轉向了自然資源枯竭話題。細想那本由米都斯等人寫作,由羅馬俱樂部委托制作的荒謬而著名的《增長的極限》一書,該書以一種馬爾薩斯式的風格預言“人口爆炸”和人口過多,并重點關注滴滴涕(雙對氯苯基三氯乙烷)、殺蟲劑,以及其他化學元素和合成劑。環保主義還發現了“酸雨”,警示我們提防物種滅絕,發現了冰川的消融,海平面的上升,還有所謂臭氧空洞的危險,溫室氣體效應,直至最后的全球變暖。其中的一些災難假說很快就被人遺忘了,因為這些問題都被自然的、自發的人類行為有效地解決了。
口號表現了環保主義者們對自然的關注超過了對人的關切(如他們的激進口號:“地球第一!”)??谔栔徊贿^是個煙幕彈,真正重要的無非是權力,是“被上蒼指定的人們”(他們如此自我評價)的特權,是對我等蕓蕓眾生強行貫徹唯一正確的(也就是他們自己的)世界觀,以及改造世界的支配權。
我同意馬雷克·羅耶克的觀點,他說的環保主義者們“努力試圖改革社會秩序,努力消除因自由市場帶來的社會及環境保護中的不公平”。
捷克共和國工業與貿易部現任部長馬丁·西曼是捷克的一位重要的反環保主義人士。他最新發表的的文章《歐洲的變暖歇斯底里癥》明確指出,歐盟委員會增加所謂可再生資源份額的決定“與環境保護沒有任何干系”,而且“與所謂全球變暖的相關度甚至更低”。他認定某些歐洲政客近來野心勃勃地領導抵御全球變暖的戰役,是在“浪費精力”。
我還同意伊萬·布列辛納的觀點,如在他的文章《作為綠色宗教的生態主義》中所說的。這位作者是一位科班出身的生物學家,他非常正確地、嚴格地將這種“綠色宗教”與“科學生態學”區分開來,這種區別是某些人至今根本不能理解的,或者他們是裝作不理解。布列辛納不認為環保主義(或用他自己的話來講,“生態主義”)是“對真正的生態危機理性而科學的回答”,這場危機,我要補充的是,并不存在——其實是對“當前文明形式”的一種總體否定。
伊萬·布列辛納還明白無誤地對有關阿爾·戈爾本人電能浪費的丑聞,做出了閃電般迅速的回應。他毫不妥協地揭露了戈爾之流的偽善嘴臉。
英雄所見略同的是,捷克經濟學家卡萊爾·克里氏也將環保主義視作“一種新宗教”。他非常風趣地問道:“誰應當對捷克的舒瑪瓦山區和科爾格諾士山區正在消失的冰川負責?該不是那些青銅器時代骨灰甕文化時期的史前人類吧?”
我還可以引用持相似觀點的其他捷克,尤其是國外作者的論述。可惜的是,這些對環保主義持批評態度的觀點,不論是在捷克國內還是在其他地方,如今都為少數派的主張。在當下的氛圍中,尤其是在美國和歐洲,在所有那些無需直接對任何人負責、因而屬于“后民主的”如聯合國一類的國際組織中,這些觀點都被視為政治性錯誤,并且因此被嚴重地削弱和孤立。
捷克綠黨主席馬丁·布爾西克在他的題為《千萬不要低估生態風險》的演講中毫不掩飾地承認,他實際上是抱有政治野心,想要改變目前現實的。用他自己的話來講,“是在為創造政治的、體制的、經濟的生活環境,以確保人類的——或者更為具體地說,捷克共和國的——可持續發展,進行政治代表工作”。讓我們來注意他發言中的這幾點:
他說到了未來。根本未做出定義的、也無法定義的“生活環境“,根據他的說法,尚待創建。也就是說,對此進行的思考都是局限在將來時里的。如此而來,這樣一種環境,有利于地球上的生物生活的環境,迄今從未被創建出來過。這話沒有道理。除此之外,這些人似乎完全忽視了自專制主義垮臺以來在捷克發生的、幾乎不可思議的環境改善。這種根本性的變化是由友善于環境的(卻對環保主義者不友善的)市場所“安排”的,是由市場價格和私有制聯手打造的。布爾西克要么是完全否定這樣的體制,要么是認為做得還不夠。
他所談論的不是局部的變化——經濟學家所謂的邊際變化——而動輒是對“全人類”的解救,不幸的是,這是我們曾幾何時聽得太多的那些東西。
他仰賴于政治行動,而不是依靠自發的、非政治的、無人策劃組織的,明辨是非的人民出于自身利益理性參與的行動。古典派自由主義信條,即人類的“思想和技能”將“總是能夠找到解決方案”,根據布爾西克的說法,只是“一種無憂無慮的理論”,他對此不以為然。
?。ㄕ允澜鐖D書出版公司《環保的暴力》 作者:[捷克]瓦茨拉夫·克勞斯 譯者: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