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詩歌

　　空椅子
　　沒人去搬動，也不敢去靠近
　　一個人就坐在那里
　　讀著一本繁體字的老書
　　一群老鼠，把偷來的糧食，放到椅
　　子的三個腳腿邊
　　只派一個看守，人都不敢去所謂
　　的殺生
　　野貓被勒緊脖子，半徑之外的一
　　點就是后退
　　等了三百年后，一個吆喝聲把椅
　　子抬走
　　那天，有四個人，四平八穩的步子
　　走得很慢
　　椅子沒空，空椅子空了
　　放了一塊讀書的榆桃木案子
　　等孩子聰明起來
　　接一接
　　地氣
　　我是一條紙魚兒
　　它來時，不會說話。
　　一樣的搖擺。一樣的前進和后退。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期盼
　　你的回答。你一直不說。直到
　　水波不在，漣漪不在，躲藏的角落
　　也不在。我這條紙魚兒，輾轉
　　難眠。感情的話涂滿全身，加重
　　再加重，它不斷地吸納進，水的思
　　念，直至
　　一點一點暈染，跌入湖底，爬不起來
　　戴上透明的
　　翅膀飛
　　城里的安靜，在高高的屋頂上
　　與掛衣繩、鴿子屎、偷窺人
　　在三角紅色的瓦楞頂上暴露，還有
　　隱藏。它還不夠高，沒有高過
　　巨人的肩膀，還有嘴角箴言吐出的
　　最近的地方。是不是只有飛
　　戴上翅膀飛，才可以靠近您的目光
　　才可以截下一小段，捻一捻粗細，
　　或許能夠
　　做成生活中纖夫身上，那根濕淋
　　淋的
　　船繩，靠岸。我是不是可以
　　戴上，透明的翅膀，飛，才可能
　　讓時空看到一種飛翔，一直，向上
　　垂 釣
　　把時間做成了一個直鉤，沒有糧食
　　沒有誘惑，湖面很清，看不到你來
　　也不知道我在
　　垂柳做的魚竿，日夜拂動，
　　燕子都在笑它的不安分，
　　一只孤雁落在樹枝上，站不穩腳
　　呼救家人的音嘶啞著
　　魚兒躍出水面，帶著筆和紙，想記
　　錄下
　　一次遠行的風景
　　魚鉤看見了一個情人的身影，還
　　有千年
　　默許的諾言，把自己的碎了千萬片，
　　一點點地喂養，他的愛
　　讀一本本好書
　　借一點螢火蟲的光與火炬的炙熱
　　相抗
　　把生命的尊貴掛在火焰的制高點
　　聽殘月一曲斷愁腸，在隱沒時弦
　　飛魂散
　　一行字，一頁紙，一本書，都在古
　　檀木的鋒芒里沉寂
　　比一比，你的年齡我的歲月，還有
　　我腹中的教誨有多長
　　好書，美曲在天馬古道旁，被一匹
　　高峰的駱駝
　　拴在觸手可及的目光里，走一步
　　就是讀一本書，沙是一個字
　　風吹沙就是我的另一次書寫
　　謊 言
　　坐在寒冷中讀書
　　每個字都是一條
　　溫暖的路
　　俯視湖心的漣漪
　　清點每個圈的來由
　　冬天里
　　湖凍住了思緒。人站在身旁
　　只欠一個解釋
　　那么事實就不再是
　　唯一
　　安 靜
　　把兩行心動的詩句
　　對折
　　潤紅姿色
　　扯平衣襟，折一只紙鳶
　　安靜地放入浮喧中
　　赤橙黃綠青藍紫
　　在幕布上
　　飛
　　鑼息鼓點落
　　打，在過往和前進的路上、山上、河邊、橋旁
　　腳踏著濕潤的印痕
　　與神仙對視繁華、美景、不老的蟠桃
　　總有那么一個人在
　　重塑，雕龍刻石，風剝抖落的
　　塵
　　站在龍袍的一旁
　　金絲銀線，易斷的織品，熱切的聲音在目光里膨脹
　　你安安靜靜地懸掛在沒有空氣的展品柱上
　　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
　　蟠龍文方壺、五彩龍紋碗，與你說話
　　誰也不想回答
　　站在龍袍的一旁，我，把熱氣呼到手里
　　握緊，一絲的縫隙都看牢，隔著十厘米的距離
　　給你，一個心臟可以跳躍的力量
　　我，站在龍袍的一旁
　　當人聚人散之后
　　給你起一個平民的名字，還講一個
　　明天的故事
　　只要給我一個黑夜
　　黑夜，就駐守在長城的烽火臺上
　　由界城對峙，刀槍鐵叉都已是老話
　　多少滴血染紅了你我他
　　于是白日里，英雄就歇息在樹的
　　蔭涼處，啃一口硬饅頭，喝一口上天的水
　　活在武器的懷里，摟緊正義的天下
　　沒有人從那條山梁上跨過
　　不一樣的語言聽不懂最土的家常話
　　騎著撒歡的小毛驢，在背上全是害怕
　　耳朵眼里那個玉米渣渣還在，聽不到我說話
　　只要給我一個黑夜
　　我試著去說、去唱、去喊
　　嗓子眼的血，剛要流出的那一霎那
　　一定會找到，家。
　　隔塵煙
　　不會吸煙的人總想去體驗
　　是煙好、霧好，還是寂寞好
　　會吸煙的人總想去忘記
　　是孤單、是思念，還是愛情的鎖鏈
　　手拿著，不會花開一朵火花
　　點綴黑夜里的眼睛
　　在愛人離世的呼吸里
　　找尋誓言的包裹
　　查看郵簽的地址
　　撥下心念之間的一串數字
　　天亮了，煙也亮了
　　一縷青煙打開
　　成了一個為兩人撐開的傘
　　為隔世的愛人遮擋
　　風雨
　　最后一次說愛
　　焚香爐內的紙屑，飛到了刺繡好的七彩衣上
　　一點告別的味道都沒有，風來了
　　窗兒自己打開一墻的春色
　　吹糖人的阿郎對童養媳還在稱呼著“妹妹”
　　窗花里鏤空的柔媚隔著玻璃問候
　　石榴花敗了，一粒粒的果子打著紅燈籠來
　　擠在一起挨個講不一樣的愛情故事
　　百歲的奶奶不會說愛，離世的人兒
　　聽不到愛與不愛的區別，只是睡在溫暖的巢穴里
　　打量孩子成長的年華。
　　奶奶最后一次睡著前，一句“我想他”
　　是愛的等號和乘法，一萬倍的話
　　都不及脫口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