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葉,襄陽城內,一名神秘的荊州客悄然來到襄陽王府,求見襄陽王夫人明儀公主,聲稱要獻給公主一盆奇花,稱其花瓣色分五彩,嬌艷欲滴,花呈四瓣,四瓣外又分八瓣。明儀公主聽了,便召見來人,將花拿在手中,只覺朵朵爭艷,滿室生香,不由大喜。
明儀公主乃當今天子之妹,花容月貌,天下無雙。她生性愛花,自幼在寢宮之中栽植各地進貢的奇花異草,就連沐浴都要在香湯中泡滿花朵香草。隨駙馬來到襄陽后,她更是在四處收集珍奇花卉裝扮王府,成天賞玩不已。現在遇到荊州客獻上如此奇花,怎能不心花怒放?
荊州客告訴明儀公主,此花名喚“沉香”,是由荊州當地著名花匠高一鋤培育出來的。高一鋤是當世奇人,稱得上是梅妻鶴子,愛花成癡,多年來培育出很多世間罕見的花卉。說到此處,荊州客獻計道:“公主,您喜愛花卉,天下皆知,襄陽所有珍奇花卉都應歸您所有,何不就下一道懿旨,命那高一鋤獻上所有奇花呢?”
明儀公主聞計大喜。三天之后,荊州花匠高一鋤接到襄陽王府命令,將花圃中全部花草即日獻上。
不料這高一鋤頗為倔強,看到自己辛勤經營的花圃就要毀為一旦,于是冒死勸諫差官說:“花卉是世間珍奇,帶著靈氣,如果強行遷移,恐怕會半途枯萎夭折!”差官為向明儀公主復命,豈肯聽從勸諫,當下對高一鋤恫嚇連聲。高一鋤左右為難,最后無奈想出一個辦法:“公主是天子御妹,金枝玉葉,至尊至貴,若她能親自監督搬遷,或許能保花卉無恙。”
聽高一鋤如此說,差官也生怕把事情搞砸,就快馬加鞭趕回襄陽依言復命。聽說高一鋤的花圃有如此神奇,明儀公主頓生向往之心,馬上要親自前往,一定要親自押運花卉回王府。襄陽王哪里勸得住,只得派遣精干衛隊,一路保護愛妻出發。
明儀公主一行人星夜兼程趕到高一鋤家,卻只見滿園綠樹,哪有一朵鮮花的影子。明儀公主不禁勃然大怒,喝令高一鋤交出花卉。高一鋤回稟道:“公主有所不知,花卉也通靈性,在您的花容月貌面前,哪朵花還敢斗膽綻放呢?”
聽了這話,明儀公主著實大大受用,心中怒氣消了一半,但仍佯作怒容問道:“那如何才能使這些花卉重新綻放?”
“這……”高一鋤猶豫半天,才囁嚅著說道,“公主,辦法倒是有一個,但說出來只怕有驚公主大駕。”
明儀公主柳眉一豎,道:“只管說來!”高一鋤這才說道:“若能滴指上三滴鮮血進入泥土,此地的花朵必將爭相開放!”
“這個容易。”明儀公主聽罷,便要指揮衛士割指放血。不料高一鋤竟然連連搖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實不敢相瞞,花朵只怕公主,只有公主的鮮血才能有此妙用!”
“大膽刁民!”明儀公主身邊的侍衛大喝一聲,“給我拿下!”一隊侍衛早已沖上來,就要拿下高一鋤問罪。高一鋤連連磕頭,手指蒼天道:“皇天在上,小民所說句句屬實。如若不信,寧愿以一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高一鋤話音未落,便一把搶過侍衛的寶劍向脖子抹去。衛士伸手一擋,爭執之中,寶劍劃破了高一鋤的肩膀,點點鮮血滴進泥土。
土壤濕潤了,株株花樹似乎增添了生機,但花卉卻并未開放。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敢情真如此靈驗?
公主見高一鋤如此執著,想來他的花園真有些許神奇,再眼見他一介草民的鮮血也能催綠碧樹,不由更加相信。興奮不已之下,她竟說道:“諒他不敢欺瞞,拿刀來!”
侍衛們面面相覷,半天無人敢獻出佩刀,唯恐回去被襄陽王責罰。明儀無奈,一把奪過身邊侍衛的刀,刀鋒輕劃,割破自己的手指,血珠滴到了地上。
第一滴血滲進土中,只見花園中簇簇翠綠的枝葉開始伸展出一枝枝花蕾;第二滴血下去,朵朵花蕾迎風緩緩地綻放開來,有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五色斑斕;第三滴血落下,滿園春色,萬紫千紅,天地間彌漫起沁人心脾的芳香。公主早已意醉神迷,不能自已,醉倒在百花叢中。
說時遲,那時快,泥里的花越生越多,越長越密,像蜘蛛網一般將明儀公主重重包圍,然后突然收攏。而明儀公主竟也毫不掙扎,面帶笑容,安然而臥。眾侍衛感覺有異,飛身上前要撥開藤蔓,可藤蔓重重疊疊,哪里撥得開來。一會兒,明儀公主已經蹤影不見,活生生的一個人,竟然消失了。
“公主!”眾侍衛大驚失色,急沖向前,但把花圃翻了個遍,哪里有明儀公主半點影子。
侍衛頭領一聲喝令,衛士們一擁而上拿下了高一鋤,侍衛頭領喝道:“大膽高一鋤,定是你使用妖法,攝走了公主!還不從實招來。”
此時的高一鋤卻分外平靜,他的臉上還漾出幾分笑意,只聽他一字一頓地道:“明儀死有余辜。從此以后,這世上再沒什么明儀公主了!這是我費勁苦心從天竺國引進栽植的一種食人花,殺人于無形,你們的公主,早被它給吃啦!”
原來,滴血成花是高一鋤設下的一個圈套,就是為了置明儀公主于死地。高一鋤也不隱瞞,當下將他與明儀公主的恩怨一一道來。
高一鋤本姓陳,名鶴,他的父親陳尚立也是一位有名的花匠。陳家世代以育花為生,而且還從花中提煉汁液,研制出了一種藥丸,能散發醉人的芳香。明儀公主在京城時愛花成癡,得知這一消息后立即派差官將陳家藥丸全數搶奪回宮。為防陳尚立將藥方傳出,還將陳家滿門盡數處死。此后,明儀公主獨霸藥丸,不斷服用,終于成就遍體生香的如花美貌。
陳家慘遭滅門之時,陳鶴正在外地訪友,僥幸逃過此劫。從此,他隱姓埋名,浪跡天涯,化名高一鋤,精心尋找報仇的機會。當他得知明儀公主隨駙馬來到襄陽的消息后,便千里尋蹤,偷偷地來到荊州落戶。在此地,他將多年前從西域天竺引進的食人花種子精心培育,竟苦心孤詣地培育成功了。然后他用一盆“沉香”之花,將明儀公主引到荊州,伺機報仇。
高一鋤被侍衛押解回襄陽,襄陽王大怒,下令翌日便將高一鋤斬首問罪。
第二天一早,天空陰沉,還飄著毛毛細雨,高一鋤被五花大綁,在一群衛士的押解下緩緩向刑場走去。
高一鋤的義舉早已傳遍襄陽,刑場四周聚滿了看熱鬧的人們。三聲追魂炮響,監斬官正要發令,突然聽見刑場西南角傳來一陣號啕大哭。只見一個人滿身縞素,手捧一個花盆徑直奔向高一鋤,花盆中開滿了一朵朵白色的花兒。那人進了刑場,對著高一鋤便哭,只哭得昏天黑地,淚水如雨般灑在了手中的花盆里。
那些原本潔白的花朵沾上淚水后,竟漸漸變成了紅色,繼而又轉為紫色,姹紫嫣紅,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讓人心旌搖動的花香。頃刻間,天空中微風細雨變作了傾盆大雨,雨霧彌漫,狂風陣陣,天色也猛地暗了下來,像一只黑色的巨口要將整個世界吞沒。
刑場上的人哪見過這個陣勢,人人避之不及。監斬官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劊子手被黑暗嚇昏了頭,一干衛隊早已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好大一會兒,風停雨住,天空放晴,可高一鋤和那白衣人已不見影蹤。
后來有懂花的人說,救高一鋤的那盆白花名叫“血淚花”,它白色的花瓣一旦沾上冤屈的眼淚,就會轉紅變紫。更神奇的是,血淚花花香通天徹地,只要他的主人確系冤屈,花香就能招來狂風暴雨,天昏地暗,以警示人間,昭示鬼神。當天的高一鋤,正是在血淚花的幫助下成功逃脫的。
至于那白衣人,人們傳說,此人就是那位神秘的荊州客,從向明儀公主獻花到刑場救人,白衣人一直在幫著高一鋤,而他是何許人,來自何方,卻從來沒有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