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說功夫不說愛
我上高中的時候,學習成績很一般,卻自學成了很不一般的硬氣功,“嘿”的一聲吼,就能用手掌劈斷一塊板磚。
有一天,三個小混混來到我們班,調戲班花劉小青,眾男女書生全都敢怒而不敢言。我從課桌里摸出一塊板磚,往自己頭上一拍,吼一聲:“欺負女生算啥好漢,有種沖我來!”那是我第一次用頭開板磚,板磚順利斷為兩截,我的頭也拍破了,血流滿面。三個小混混嚇傻了,抱拳道歉:“大哥,對不起,我們不知道這小妞是你的人。”說罷灰溜溜走了。
我一板磚成名,成了“大哥”。不可思議的是,因為小混混的一句話,班花劉小青似乎真成了我的人,暗戀她的一些小男生再不敢多看她一眼。其實,那時候,我對女生沒什么興趣,我一心一意只想成為身懷絕技的蓋世英雄,并愚蠢地認為,人們津津樂道的男女私情,是練功之人的最大敵人。我參軍到部隊以后,回想從前,才恍惚覺得,劉小青看我的眼神是有一些柔情蜜意的,可憐我全沒在意,我仍然樂此不疲地熱愛開板磚。后來,我還能隨心所欲隨時隨地往頭上拍板磚了,而且,再也沒有出現頭破血流的情況。
我是高三上學期去當兵的,在中俄邊境的一個哨所里,我突然強烈地想念起劉小青來,就花了半個月時間,給她寫了一封充滿豪情壯志的信。一個月之后,我收到了劉小青的回信,信寫得很客氣,很短,不滿一頁紙。我一向怕寫作文,更不知道如何寫討女孩子歡心的信。何況,她正在迎高考的關鍵時刻,也不便打擾,我就沒再回信。高考之后,劉小青就離校了,我想給她寫信也不知道寄到哪。聽說,劉小青沒有考上,好像到深圳打工去了。
兩年后,我退伍了,也來到了深圳。因為我全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連頭都硬邦邦的,拍板磚就像拍豆腐。一家健身會所的老板看中了我,讓我做了健身教練。
我找到工作后不久,也找到了劉小青,她在一家酒店做客房服務員。兩年多不見,劉小青長成了讓我心慌意亂的大美女。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世界上一等一的武林高手,面對美女,為什么不堪一擊。
我開始追求劉小青,我能想到的追女手段全都用上了,吃飯、送花、看電影等等。可是,她一直不冷不熱,就像我天天把玩的啞鈴一般,默默無言。
有一天晚上,我按時去接劉小青下班,卻一直沒有等到她。一問,才知道她辭工了。再問,去哪了?誰也不知道。打她手機,號碼已過期。
劉小青就這樣消失在深圳的人海中,無影無蹤。
愛到盡頭無所謂
在我對劉小青窮追不舍的同時,也有人在不斷對我放電。
深圳的每一個健身會所,都集中了一批美女。大多數是良家婦女,的確是來健身的;有一小部分,主要是婚姻遭遇危機的半老徐娘、百無聊賴的小三小四,來健身會所則是為了消遣。身強力壯的健身教練,就是她們的消遣對象之一。
我所在的健身會所,有好幾位教練,就成了“消遣對象”,并因此沾沾自喜。我一直不卑不亢地抗拒著各種花樣的誘惑,劉小青突然消失以后,我的世界開始下雪。我只覺得透心涼,實在想不通,我那么真心真意地愛著一個人,為什么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你可以對我沒感覺,也可以不愛我,可你得對我說清楚說明白,就這樣不聲不響無情無義地消失,算啥呢?想不通我就很郁悶,很郁悶就很容易犯錯誤。結果,我很快也墮落成了“消遣對象”。
金卡會員丁亞玲,是對我放電最執著的女人。我來會所面試的時候,丁亞玲正與會所老板閑聊,她親眼見識了我在頭上拍板磚的壯舉,興奮得拍手叫好,并鼓動老板說:“又帥又有真本事,好棒耶,收下他!收下他!”老板也就笑呵呵地收下了我。我因此對丁亞玲心存感激,并打算日后請她吃飯以表謝意。
簽完合同,老板發給我一件背心,我當場換上,就上班了。丁亞玲挑釁似的左右打量我,說:“帥哥,長得這么帥,應該慶賀一下的,請姐姐我吃飯吧。”
丁亞玲二十八九歲,苗苗條條、唇紅齒白,正是大街上流行的那種美女,猛一看,能讓人眼前一亮,但經不起細看,更經不起推敲。我對她本來只有三分好感,她如此主動出擊,讓我頓覺沒趣,就打消了日后要請她吃飯的念頭,順口搪塞說:“好呀,等我發了工資再說吧。”
丁亞玲不罷休,說:“那姐姐我請你吃飯吧,你記著姐姐我的心意就行。”
我知道丁亞玲想干啥了,冷冷道:“跟美女吃飯,得我女朋友批準才行的。”我當然沒有女朋友,其時,我甚至還沒有找到劉小青。
丁亞玲并沒有知難而退,在我后來追求劉小青的時候,她依然不屈不撓地借機挑逗我。故意做出錯誤的動作,讓我手把手地糾正她,身為教練,我還不得不不厭其煩地將就她。
劉小青消失的第三天,我心灰意冷,放棄了對丁亞玲的抵抗。
那一天,我第一次領工資,丁亞玲要我兌現請她吃飯的承諾。我心中無限悲涼,我守身如玉為了誰呢?就答應了。
丁亞玲開著她的寶馬,把我帶到了南澳的一個度假村。也不知道吃的啥,竟吃下了五千八百元,丁亞玲當然沒要我買單,掏出信用卡,一刷,就付了賬。吃完飯,丁亞玲就讓我教她游泳,她身穿三點式比基尼,一下海就驚聲尖叫,像水蛇一樣纏住了我。我心知肚明,其實,她是會游泳的。但此時我情難自禁,就半推半就,墮落了。
那一夜,丁亞玲瘋狂地折騰我,我為神圣的愛情堅守的陣地,徹底崩潰。丁亞玲心滿意足后,驚嘆:“哎呀,想不到你還是個處男!”心花怒放,給了我一萬塊錢“開處費”。

死要面子遮羞布
我不知道丁亞玲是什么來頭,也不想知道。我成了丁亞玲的“私人教練”后,經常為她提供貼身服務,還是不知道她是誰。最初,丁亞玲給我買手表、買衣服,給我錢花,我還有點不自在,慢慢地,也就心安理得了。后來,我甚至還不時裝出心事重重的樣子,迫使丁亞玲一擲千金,買我一笑。
這一天,丁亞玲帶我乘游輪去公海兜風。上船找到我們的包間,丁亞玲就把我撲倒了。在波濤起伏的大海上,丁亞玲高聲歡叫:“啊!愛的海洋!”
暢游完“愛的海洋”,丁亞玲要和我去甲板上喝酒。打開包間門,對面的包間也打開了,出來一個老男人。丁亞玲一愣,對面的老男人,也是一愣。接著,丁亞玲“嘻嘻”一笑,說:“巧呀,真巧!”說著,挽著我的胳膊,向對方介紹,“我男朋友,帥吧?”老男人也“呵呵”一笑,拉過身后的一個女孩,說:“我女朋友,漂亮吧?”
我只覺得“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老男人的女朋友,是劉小青!
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失魂落魄,我木然地與老男人握手,木然地接過他遞上來的煙,木然地點上抽(其實我不抽煙)。
劉小青也傻了一般,目瞪口呆。
丁亞玲和那老男人沒發現我和劉小青的失態,各自笑著說著。最后,老男人提議:“我們四個,正好湊成一桌麻將,玩玩如何?”丁亞玲一拍手,說:“好主意!老東西你真是太有才了!”
我,我深愛過的女孩,我得過且過的情婦,我深惡痛絕的老畜生,我們四個,玩麻將?
我正不知所措,劉小青說:“對不起,我頭暈,玩不了。”老男人驚訝道:“哎呀寶貝,你臉咋這么蒼白?暈船是不?趕緊躺一會兒。”
丁亞玲拉著我的手,說:“真沒勁!親愛的,我們還是去喝酒吧。”
喝酒也好,此時,我只想把自己灌醉,最好醉得不知道我是誰。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喝醉,劉小青就“意外”墜海,游輪開出去好遠,才有人發現,再開回去,連尸首都找不到了!
驕傲的劉小青,是羞愧而死的。雖然如今是不要臉的時代,男女茍且,就像畜生隨地大小便一樣隨便,但在我們老家,依然死要面子,女人跟不是老公的男人上床,依然是足以讓十八代祖宗死不瞑目的丑聞。劉小青,她不得不以死為自己拉上遮羞布!
最不要臉的是丁亞玲和那老男人,他們是夫妻,雖然受法律保護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可因為利益關系,他們不能離婚,懶得離婚。于是,他們各自尋歡作樂,互不干涉。如此不堪的骯臟事兒,要什么樣的遮羞布才能遮掩得住呢?
我,也是個不要臉的。所以,打死我也不能說出我的名字。
編輯/羅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