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瓜下山那年,十八歲,是個眉眼青蔥的和尚。
小瓜正走時,一架風箏飛起,飄啊飄的,落在樹枝上。小瓜看見,很是喜歡,一躍身上去拿下風箏。
小瓜輕功很高,踏雪無痕。
拿著風箏,一襲梔子花香淡淡沖入鼻端,真好聞。
隨著香氣,一個女子走來,一笑,江南花草都開了,綠了。女子一笑說:“小和尚,把風箏給我好嗎?”小瓜送出風箏,忙縮回手,臉紅了,心也跳了。
十八年來,小瓜第一次見到女人。小瓜想,女人,真好!
“謝謝。”女子一笑,甜甜的。可小瓜沒答話,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怕我?”女人瞪大眼睛問。
小瓜囁嚅道:“女人像老虎呢。”
“像老虎?”
“師父說,女人像老虎。”小瓜雙手合什,紅著臉說。女子咯咯笑了,亮汪汪的眼睛睇了一下小瓜,很水的眼光,道:“我像老虎嗎?”
小瓜搖搖頭,不像,山中老虎多猛,這女子是老虎的話,自己寧愿讓老虎吃了。小瓜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師父知道了會責備的,可是,小瓜又禁不住不想。
他想,他得走了,不然佛祖會怪罪的。他剛邁步,女子“哎”了一聲。他回頭,女子說:“小和尚,別走。”
他就不走了,雙手合什,直直地站在那兒。
女子說:“幫幫我,好啵?”女子說“啵”,像水泡“啵”一聲蕩開,小瓜心中一層層水紋蕩漾,搖曳生姿。本來,他準備搖頭的,可是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女子說,王尚書府上有一幅卷軸,是她家的,紅綢包著,希望小瓜給拿來。小瓜一聽,當即答應了,他下山,就是行俠仗義的。
當晚,小瓜仗著一身輕功,進了王尚書府,按照女子介紹,拿到卷軸,交給女子。女子接過卷軸,嬌媚一笑,揮揮手,走了。
江南山水,頓時黯淡下來,雁叫云低,一片凄迷。
小瓜的心中,憂傷如梅雨延綿,沒有底止。
他一路行去,無精打采。沿途所見,人心惶惶,朝廷軍隊紛紛敗退。原來,朝廷出兵時,計劃已外泄,中了敵國埋伏,一戰大敗,邊疆形勢岌岌可危。
小瓜和尚的心里,更是沉沉的,愁云彌漫。
那日,來到一處店里,剛租下房子,眼前一亮,那個女子又出現了。小瓜和尚眉眼閃了一下,又忙低頭念佛。女子問:“小和尚,不認識我了?”
小瓜輕聲問:“施主有事讓小僧做?”
女子一笑:“不可以想你啊?”
小瓜臉紅了,朝外一望,問:“那是誰?”女子一回頭,身上一麻,被小瓜點了穴道。女子睜大了眼:“小和尚思春了,劫色?”
小瓜臉又紅了,忙搖著手道:“你是奸細。”
那次偷畫之后,不久,朝廷軍隊失敗,原因傳出,是王尚書府上作戰地圖丟失。小瓜和尚一聽,大汗淋漓,知道自己上了女子的當。
“不傻啊,小和尚。”女子眼光一漾,“不喜歡我?”
小瓜望了一眼女子,低下頭輕聲道:“喜——喜歡。”
“放了我,我嫁你。”女子柔聲說。
小瓜搖搖頭,不發一言。
突然,星光一閃,一支鏢從窗戶飛來,打中女子。女子慘叫一聲,軟在地上。小瓜沖出去,不見一人,又跑回來,望著女子。女子臉色漸漸變黑,慘笑道:“是我的同伙,殺人滅口。”
小瓜隨師父學過療毒,一看女子,就知中的劇毒,唯一解法是吸毒。他撕開女人脖領,對著后背傷口吸起毒來。
“別,你——你會死的。”女子驚叫。
小瓜不理,一口口吸著,一直吸到黑血變紅為止。這時,他感覺頭暈沉沉的,倒了下去。女子抱起他,流著淚問:“為啥救我?”
“愛你!”他喃喃道。
“可——為啥抓我?”女子淚落連珠子。
“你是奸——奸細。”
說罷,小瓜咽了氣。女子淚水一顆顆落下,落在小瓜臉上。她輕輕在小瓜已變黑的臉上親了一下,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當地縣衙。
自首,是自己一種最好的懺悔。她想。